如今谢琦忙着书院事务,无暇顾及他的学业, 已经在韩缜下场之日就正式请辞了。如今韩纬他们的夫子都是重新请来的, 也是一名举人。他本来就是为了韩缜才留下的, 如今没有留下的必要, 自然不耐烦再教府里的学生。

不管是不是能得头名,县试韩缜确定自己肯定是能过的,接下来应对的就是府试。韩缜并没有因为刚考完一场试就放松,反而是抓紧复习, 不断的刷题写文章, 就怕自己手生了。

在他这样的年纪, 几年如一日的坚持上午学文, 下午学武,那学习强度不是一般的大。别说是在侯门锦绣富贵堆里长大的孩子,就是在一般人家也少有能坚持的。

苦不苦,累不累?叶婉婉就曾抱怨他功课被安排的太多,认为府里对自己儿子太苛求了。如果可以谁人不想高床软卧,有奴仆成群, 躺着就把一生的荣华富贵享了。

可是韩缜更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他前世身为一个孤儿, 没有前期的拼命奋斗, 废寝忘食, 哪来后来的成功人生。

所以他坚信先苦后甜的道理, 只有自身先强大起来,拥有了足够的资本,将来才能不受控于人, 才能真正的自由自在的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更何况还有一个蒙古这把刀悬在头顶,他更不敢懈怠的强大自身。他学文习武,他积极的积累财富,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身的生存。作为经历过了一次生死的人,才更知道生的可贵,明白生命的不易。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小命,现在苦点累点算什么,实力才是一切啊!

他不但自己努力,还督促着王嘉悦和马来恩潜心学问,不要放松。勋贵世家能科举出道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他们的资源不缺,能坚持到底的却很少。

王嘉悦和马来恩既然有心,韩缜就希望他们能坚持到最后,能先得一个童生也好,说出去身份也不一样!

王嘉悦和马来恩却显得无所谓,他们虽然觉得自己这次题目大多做出来了,但是到底能不能通过县试没有把握,更别说后面的府试,肯定更难,心里压根没想着去考,就想着放下课本轻松一下。

韩缜难得的板了脸,严肃的劝说:“成绩还没出来,万一通过了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费,不管县试如何,你们都要当作通过了来做准备,这样才不会后悔。不要说府试太难,没把握就干脆不去的话。什么都有万一,只要用心学习了就有考上的可能。无论如何你们既然下场了,就是拿个童生也好,难不成到了下次还要从头再考吗?”

韩缜认为考试还是有技巧的,出的题目大概的范围是有限的,很多的题目都出过了,再出也出奇不到哪里去,做个百道模拟题,两个月下来应付考试还是可以的。因此拿来更多的试卷和前人文章,塞给两人。其余的时间抓紧背诵经典释义,靠死记硬背凭短期记忆力说不定就能瞎猫撞上死老鼠呢。

不说王马二人如何叫苦连天,对此两府的大人自是乐见其成,还帮着韩缜压着两人学习。

十天后,好不容易到了县试放榜时间,两人忙不迭的放下书本,上门拉着韩缜一起往开封县贡院跑。不光是他们,有闲着没事的各府公子少爷少不得也凑热闹。

好在永宁侯府早在贡院旁边酒楼包下房间,他们只要在楼上等着就好,不用跟别人一块挤着。

贡院门口早已经是人山人海,都在忐忑不安的等着榜单的出来。

韩缜等人叫了零食小吃,一帮人说笑着,在楼上等着。

到了巳时一刻,方有衙役拿了榜单出来,贴在了贡院墙上。人潮顿时沸腾起来,人们心急的一个劲的往前挤,翘头着急的望向榜单。

不时有上榜的喜出望外,涕泪交流,也有落榜的考生满面失落,垂头丧气。人生百态,悲喜交集,在考生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万威仗着人高马大早就占据了有利位置,他从头开始看,一眼就扫到了韩缜的名字,排在第一位,那是头名,是案首啊!

他当即裂开了大嘴,喊道:“少爷是第一名,我们少爷得了头名!”

他想往外挤,竟一时被人潮围住了出不去。在外面的王卫听到了,早腿快的跑向酒楼,忙着去报喜了。

王卫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满脸笑容道:“恭喜少爷,你是县试第一名!”

虽然韩缜很有信心,但是真的得到确切消息心里还是很高兴,眼睛微眯笑了。

他随即追问道:“那王公子和马公子的呢?”

王卫一摸脑袋,不好意思的道:“这个,属下心急了,没有顾得上!”

王嘉悦和马来恩只好佯装不在意的转过头,没好意思让人看出自己心里的焦急。

小伙伴们先围着韩缜恭喜了一番,然后坐下等他们二人的消息,好在没有等太久,他们两府的小厮也带来了各自少爷中榜的好事。

永安侯府的小厮喜滋滋的上前报喜:“少爷你在六十八名!”

修国公的下人紧跟其后道:“少爷你在七十六!”

此次榜单一共录取八十名,马来恩可谓吊在榜尾,好歹也是中了!

小伙伴们这下是炸开了,一群人乐开了花,围着王嘉悦和马来恩不住的看稀奇,竟然真的让他们中了。

王嘉悦含蓄的笑笑,高兴却是掩不住的,眼里是喜悦的光彩。而马来恩则是大喜过望,得意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也多亏了韩缜先前拉着他们做题,还真在考场上撞到了几题,运气啊运气!

马来运也替他哥哥高兴,上次他得了风寒被禁止出门,如今一出门就碰上好事了。

“哎,哥哥,你们上次不是说韩小缜还跟人打赌了吗,那人呢?”马来运从他哥嘴里听说过这事,这时还不忘提醒他哥。

“对哦!”马来恩一拍脑袋,忙趴在窗口往下看,“可别是跑了吧?”

胡若鸿自然是没跑,他不敢置信的站在榜单前,犹自难以置信,自己怎么可能不是第一名呢?明明先生夸过他天资过人,学问扎实,这一届当无人能出其右。可是现在他不仅不是第一名,甚至只得了个第五,这比他意想中的差远了!

他还沉浸在失落悲痛中,和他相熟的同学面面相觑的在身后陪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他们踌躇不定时,马来恩已经领着人挡到了他们面前,一叉腰道:“喂,认赌服输,怎么做不用我们说了吧,痛快道歉,小爷们还要赶着回家吃酒去呢!”

李岳父亲做着一个七品小官,顶头上司就是胡若鸿的父亲,他们同在一个学堂,平时李岳都是跟在胡若鸿屁股后头,多有讨好奉承,也算是在场跟胡若鸿关系最亲近的人,这时大家使眼色让他上前。

李岳头痛,谁知道一个比他们都小的小屁孩,还真的越过胡若鸿拿下头名。早知道当日就不要轻易应承比试了,胡若鸿这家伙有多心高气傲啊,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认输道歉下不来台,以后哪还能得了好!

可是现在人家要账的来了,而且家世不凡也不是普通人,想拿家里的背景吓唬人也不成!只好挪到胡若鸿背后,戳了戳他让他回神!

胡若鸿抬起苍白的脸,目光阴测测的扫过他,然后落在了马来恩兴高采烈的脸上,思绪有一瞬间的凝滞。恍惚想起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随即脸色更白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倒过去。

马来恩不耐烦的道:“喂快些,痛快点行吗?大家还等着回家呢!”磨磨唧唧的的不是想不认账吧!

那边李岳嘀咕道:“真是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不过走运得了头名,就上来耀武扬威,简直是粗鄙!”果然是武夫家庭出来的,有失斯文!

一帮半大小子到底是读书人,脸皮还不够厚,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此刻都把目光放到胡若鸿身上,看他怎么做,毕竟赌约是他亲口应下来的。

胡若鸿视线扫过周围,旁边还围着不少看榜未散的人,更有不少知道当日比试之事的人,有好事的都想留下来看个热闹。

今日榜单一出,那头名的身份少不得被人扒出来,原来是现任永宁侯的儿子,而且还是个神童,人家才八岁呢!和他比试的也不是常人,背后是三品户部侍郎之子。一传十,十传百,原来还有不知内情的人,此刻也耳闻不少。

胡若鸿迎着众多的视线,皮肤火辣辣的疼,只觉得每个人都在嘲笑他,一时脸色红了白,白了红,青得吓人。

马来恩不耐烦的喝道:“当日可是说好了的,输了的人当众认输,并道歉,如今你可知道不识金镶玉,狗眼看人低的是谁了吧?道歉吧!”

马来运和哥哥同仇敌忾,起哄道:“快道歉啊!”

胡若鸿咬着牙,只觉得脸皮羞耻得要滴血,嘴张了张,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双方气氛凝重僵持住了,韩缜原本不想过来,胜了胡若鸿也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要不是他出言不逊掀起争端,他又何必跟一个少年计较。

原想马来恩等过去听一声道歉,这事就了了,可是却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少不得还是亲自过来了。

围观的人流自发地分开一条道,小小少年穿着白色的狐皮大衣,面如冠玉,一双黑瞳犹如流星璀璨,光华流转。手里捧着一个精致小小的手炉,如闲庭信步,缓缓走来。现场嘈杂纷乱,在他眼中如无物,一扫而过。

他们惊叹这般人物不愧是侯府才能教养出来的,又觉得案首放在他身上,乃是实至名归。老天有时候真的会格外厚待某些人,给了他优越的出身,还赋予他天纵之姿!

韩缜看向马来恩他们:“怎么了?”

马来恩不屑的抬头:“人家不开口想赖账呢!”

韩缜凉凉的启唇:“是吗?人无信毁诺,小人也。何必空耗时间在他们身上,不值当,不若自认倒霉吧!”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对面,那嘲谑似乎让每个人都不自在的涨红了脸。

真是,认个错道歉又怎么了?少年意气之争,不过几句口舌罢了,一句道歉双方一笑而过,谁还能揪着不放不成。有过而不改,却让他瞧不起了。

而他不知道,这对于一向自视甚高,习惯了俯视众人的胡若鸿来说,却不是这么能豁达承受着。

被人这样说,那帮学子自然不能认,说出去他们的名声能好吗?其中一个当即对着胡若鸿道:“若鸿你道歉啊,你不过是一时失手,我相信你下次会考好的。这次就先给人家道歉吧!”

他们也后悔当日起哄,可是事情不能僵着,他们都是同一个学堂出来的,胡若鸿毁约,他们也要受影响。

胡若鸿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终于移步上前,颤声道:“我认输。当日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说着狠狠咬住唇,神色是说不出的难堪。

韩缜点了下头,小脸正色道:“我接受。以后你当谨言慎行,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可不要轻易开口寻衅了!”这不是就踢到铁板了。

胡若鸿心里一阵难堪,一句话也不说,扭过头就走了。他们身边的同学顿了顿,当即追了上去,一瞬间人都走光了。

韩缜转身,轻声道:“我们也走吧!”

马来恩犹自不甘心的嘟囔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太便宜他们了!”

韩缜没理他,兀自走向自家的马车,不忘回头叮嘱了一句:“别忘了多做题啊!”

马来恩差点吓得一脚踩空,愁眉苦脸的想起接下来惨淡的做题岁月,中榜的好心情都黯淡了几分。

告别小伙伴们,韩缜回到府里,府中早得了消息,一时喜气洋洋地簇拥着他到了‘荣寿堂’。

‘荣寿堂’早就人满为患,一见他进来,老太太就拉着他笑着合不拢嘴,慈爱地看着他,一个劲的夸奖。

勋贵之家有功名的子弟少,前年出来一个李钦,小小年纪就得了秀才,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死了威远侯府。如今轮到永宁侯府,虽然才是一个县试,但是能得了案首,一般府试都没问题必过的,运气好些未必不能过院试得一个秀才。

那绝对是给永宁侯府争光了,老太太本来就喜爱韩缜,如今更是满意的不得了。一连声的喊着给下人放赏,还想着摆上宴席给韩缜祝贺,好悬给拦住了。

韩缜摇着她手道:“祖母,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县试,要庆贺也为之过早,等孙儿成了秀才,那时祖母可要好好的重赏孙儿,要不然我可不依!”

韩缜既然不愿意,老太太自然是依他,忙说好。

一旁刘氏接口道:“世子大侄子可是今年也要下场吗?哟,到时我们府里岂不是双喜临门,老太太可要准备双份的红包才行!”

她是记恨韩缜不帮她说情,没让谢琦收下儿子韩综的事。要知道在韩综到了入学年纪时,她一早就打听过了谢琦教学出众,大房和三房都说好,更是老侯爷亲自请进府的,那学问自然是没差的。

结果因为谢琦打算让韩缜下场考试,直言没有心力再接收蒙童,后来干脆就请辞了。如今看韩缜得了县试头名,更坚信谢琦是个名师,对当日婉言谢绝帮助的韩缜就更记恨了!

天知道谢琦性子清高执拗,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他也是怕五婶到时难堪,谁知道饭遭人恨了。

韩维如今是童生,原本是预计着今年下场考秀才的,他也没想到韩缜这个弟弟成绩这么好,看来一个童生是稳稳到手了的。

想起当时自己还去劝他谨慎,而且人家还比自己小好几岁,学识却不比自己差,当下很是难堪。

老太太也不是故意忘了韩维,只是在她老人家想来,韩维已经是世子了,以后侯府都是他的,因此有没有考上秀才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而韩缜将来却是要分家出去的,前程是他自己挣的,心里难免就更偏疼几分!

当下笑道:“我老了,记性不好。就等着你们兄弟都考个好名次,都有重赏!”

韩维忙起身谢过,众人一起哄了老太太开心,方各自散开。

韩维望着韩缜母子相携离去的背影,一时思绪万千,外祖父一直吩咐他多亲近六弟。可是几年下来,竟不知该如何下手,两兄弟关系疏远,不过表面上看着兄友弟恭而已。

他知道外祖父是担心将来六弟掌了军中实权,而自己只有侯府虚名没有实权,可是看六弟的样子好像是想走科举出仕之路的,那自己还有没有必要亲近他?而且,他苦笑,自己怕是没什么容易收复六弟归心!

韩敏兰在他身后问:“哥哥,你在想什么?”

她如今也长高了,姿容仪态更出色,已经是含苞待放的少女了。

韩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送你回院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外面雨打风吹,狂风怒号,独自凄凄凉凉打字,好郁闷!大家晚安,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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