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帅受到袭击,第一个反应是迅速结印,往后一仰,双手倒扣在剑锋上

这是他早已滚瓜烂熟的空镜印,卸去一切力量。

来人长剑本是宫直进,被一双手迎面封上,便觉得无处着力,剑尖不自觉的垂下,整个人都愣住了。

孟帅倒翻出去,轻轻落地,再看那人,却是一个年男,峨冠博带,大袖飘飘,穿的高古人士一般,心已经有八分把握,道:木黎堂公

木黎堂缓过来,立刻长剑抖得笔直,剑刃上异光闪闪,显然也是一把封印兵刃,喝道:你是何人想起刚刚孟帅那个奇怪的手势,还有奇特的效果,分明是封印,疑似完全印,但世上哪有三大基础印法的完全印将信将疑,喝问道:你是封印师吗

孟帅知道刚刚那个空镜印引起对方怀疑,再说不是,只有更惹嫌疑,当下点头道:后学末进孟帅,见过黎公。

木黎堂听他称呼对得上,倒也不怀疑,喝道:报上堂号。既然是封印师,来小女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来刺探消息的

孟帅道:学生暂时没有堂号,也才堪堪从学徒转正而已。是何兄请我来的,他知道我刚刚从学徒突破,想让我跟令嫒分享一点经验,看有没有什么帮助。

他现在已经能瞎话张嘴就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的还算合情合理。只是一会儿和方轻衍对不上口供,还要找机会串通一下。

木黎堂听了,颜色再缓上三分,道:是么你是小何找来的他有心了。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了,道:既然是他找你来的,他在哪儿你怎么会一个人在此桌上的桌上的血是怎么回事说到后面,又是疾言厉色。

孟帅知道这时万万不可露出心虚的样,何况他确实没什么可心虚的,指着白玉版道:令嫒在这里作图,偶发不适,现在已经入内休息。我不便去她闺房,因此在这里等着。

说到这里,他暗道不好,心道:你可千万别去看。方轻衍说不定是你准女婿,他进闺房就算了,陈前在她闺房算怎么回事一会儿非爆炸了不可。

木黎堂听了捶胸顿足,道:阿瑶就要赶进去,这时外面的小丫鬟进来,一连声叫道:姑娘,姑娘

木黎堂喝道:姑娘不在,你慌慌张张于什么

那丫鬟不料木黎堂在此,忙道:老爷,那位上使来了。

木黎堂道:什么上使忽然脸色大变,道:冼公到了快快叫姑娘。

那丫鬟道:是是就要退出去。

木黎堂突然反应过来,道:回来你不要去找姑娘,我去。你出去告诉冼公,姑娘还在作图,马上就出去,请他稍等。

木黎堂刚要跟着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劈手拿过白玉版,用袖胡乱擦掉了上面的血迹,看了一眼,已经站立不住,颓然坐倒,道:没没完成

孟帅心一动,道:没完成什么这个印图

木黎堂没有回答孟帅的话,抓着自己的头发,道:完了,全完了。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机会啊他猛地举起白玉版,好像要往地下摔去,但随即停住,手软了下来,无力的垂在身体一侧,道,怎么办,怎么办

孟帅看他的状态,猜出一二,道:黎公别急,姑娘已经去吃药了。等缓过来,还可以把印图完成。

木黎堂道:来不及了,冼公已经到了,她赶不及这如何是好汗水涔涔而下,连眼睛也红了,险些就要流出泪来。

孟帅再也看不下去,含了一口气,舌绽春雷,喝道:咄给我冷静点他手往桌上一拍,道:说来你也是前辈,临事怎么只知道慌乱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还打算没到山前,先把车翻了不成

木黎堂被他一吼,稍微平静下来,道:对,冷静,还有救。他取过白玉版,仔细观看,道,一定还有余地。不就剩下收尾了吗再给我一刻钟,一刻钟就行。拿起桌上的笔刀,就要往印图上刻画。

孟帅再也忍不了,伸手一拉,拉住了木黎堂正要落下的手掌,道:你看清楚了吗就要落笔这可是复合印。

木黎堂被他一拉,手指一歪,没落在白玉版上,笔刀在孟帅手上划出一道痕迹,鲜血登时涌出。他又惊又怒,道:你做什么

孟帅缩回手来,道:我让你看清楚,这种印图可是配合印,最求精巧,就是封灵师也不敢随意落笔,你敢随意乱动,毁了怎么办

木黎堂听到配合印三个字,再次冷静下来,笔刀落下,他抓过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用手指揉着额头。

过了片刻,再抬起头来,眼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已经褪去,反而看着孟帅道:这位堂公,你很懂啊。

孟帅道:黎公,我也算是个封印师吧

木黎堂道:是我莽撞了。你的手怎么样老哥刚刚真是对不住了。一面说一面拿出药瓶,道:我这里有伤药,你快用上。

孟帅道:小事而已。接过了药瓶,却没打开,只用手巾随意的按住伤口,道,黎公是前辈封印师,多少年的经验,只要不着急,这印图只是小事,还不手到擒来

木黎堂在看了一眼白玉版,露出又是骄傲,又是悲伤的神色,道:倘若我也能手到擒来,那我的女儿还能被称作天才么这个我是看不出来的,等她出来再处理吧。若她不能处理,那就是天命如此,随缘吧

孟帅将信将疑,刚刚那个印图他看了,确实有独具匠心之处,但若说是什么天下无双妙手偶得的神作,似乎也言过其实,至少他看了一眼,又过了一会儿,便整理出一些头绪。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道:爹爹

这一声当真又柔又弱,似断似续,孟帅听得心里一忽,生怕声音的主人什么时候就咽了气。

回过头去,但见那少女被丫鬟搀着,颤巍巍走了进来,巴掌大的小脸面如白纸,一头青丝垂下,额前两绺已经被汗水湿透,卷曲的黏在额头上。整个人充满了无力感。旁边方轻衍看着,眼神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木黎堂站起身,道:阿瑶。声音仿佛老了十几岁一般。

那少女道:上使冼公已经来了

木黎堂点了点头,没说出话。

那少女示意丫鬟把自己扶到桌边,颤抖着手指拿起笔刀,就往手指上套去,道:您叫他稍等。我马上马上就完成。

方轻衍再也忍不住,一手抓住她的手,道:不可。

那少女一怔,随即眼神一冷,道:你放开。

孟帅也是一怔,刚刚那三个字,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决绝,平添三分气势。孟帅也没想到,这么娇弱的少女,竟会说出如此坚决的话语。

木黎堂站起身来,来到桌边,道:阿瑶,到此为止吧。说着把白玉版从桌上抽出。

那少女不言声,身前倾,用手肘把白玉版压住。

木黎堂抽了两下,竟然抽不出来,他若当真要用力,就是那少女坐在上面也拦不住,但他不忍,只得松手,道:阿瑶,你别再坚持了。我知道你想要去璇玑山,想通过冼公给你的考验。我也知道那是你的前途。可是性命都没了,要前途有什么用你只要好好休养,将来还会有机会的。

方轻衍柔声道:阿瑶,我知道你为了黎尊的希望才这样拼命。黎尊都劝你休息了,你还坚持什么呢

那少女用力瞪视着方轻衍,道:你说这样的话,是你一点儿也不懂我。我所有的努力,非为旁人,只是为了我自己。我要去璇玑山。爹爹支持,我要去,爹爹不支持,我拼上性命也要去。爹爹她轻轻咬牙,道,爹爹你也骗我。这次机会要是没有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木黎堂又急又气,道:你这孩怎么这么拧不知谁教你的。依我说,不但这次不要去,以后你也别做封印了。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封印术,放弃封印,你弹弹琴,画画丹青,和朋友们说说笑笑,不也很快乐比你现在还快乐。

那少女咳嗽起来,断断续续道:爹爹你说的那是别人的快乐,不是我的快乐。虽然言语微弱,但那股斩钉截铁的态度,始终不减。

木黎堂气极,抬手欲打,终究下不了手,道:随你的便吧。颓然坐在一边,道,早知道不教你封印术,岂不少了许多烦恼

那少女微微一笑,想要说什么,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方轻衍怒道:都这样了,你逞什么强再次抓住她的手。

眼见又有新一轮的掰扯不清,孟帅走过来道:姑娘你稍微歇歇,我来替你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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