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诚康走到何叔跟前,蹲下身子仔细摸索一番。

“悬爷,没有。”

“什么?鬼母办的都是什么事情,情报一再出差错!”三矢杨丰勃然大怒,这一吼倒是惊得吴诚康猛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三矢杨丰此时挺挺的站着,他的身子原来根本就不佝偻,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鬼母办事不利,诛。”此话一出,他漆黑的身影全然映衬在夜空之中。

九子鬼母管卓文,身负重伤,白森森的手骨裸露在外,听到自己会被悬爷杀掉的时候,没有丝毫表情。

“悬爷,请念在鬼母多年以来为本帮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为管卓文求情的正是她的哥哥,修罗魔王管卓武。

“我向来言出必行,不过念在你们兄妹情深,如果你把那小子杀了,鬼母就交由你亲自处决,免她受三刀六洞之苦!”说着,三矢杨峰指着老鬼,脸上露出一丝邪歹的笑意。

“三矢杨丰,你不是一直想谋夺我的五方旗吗,如果你放他们走,我就交给你!”费老爷子喊道。

“哈哈哈,五方旗!费老大,今时今日你落到如此地步,家父大仇得报,你的破旗子留着给你陪葬吧,哈哈哈!”三矢杨丰此言一出,便狂放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竟然双眼落下泪来……

“修罗,还不动手!”三矢杨丰喝道。

管卓武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神志不清的老鬼,迅速起身,同样的袖口一柄袖剑窜了出来。

“哥!不可以!”方才还面无表情的九子鬼母,眼看老鬼即将被她的哥哥下手杀掉,便立刻情绪激动地喊着。

“你在想什么!都什么时候了!”

“我是必死之人,何必再伤他性命!”

“这次你得听我的!”说着,管卓武举起利剑划向老鬼的脖子。

“哥!”管卓文大喊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身是血冲向管卓武。

“糊涂!这么多年,你心里到底还是念着他是吗!这样不值得!就算你死了,何铭安他也不会对你有一分感激!”

管卓文转头看着老鬼,老鬼此时瘫坐在地上,脸色安详宁静。

“哥,像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要干什么!”

管卓文没有答话,一丝血线从她嘴中流淌下来,随后她胸口的烙印处绽放出一抹淡淡的橙色光辉,接着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管卓武的怀里,她自杀了。

“卓文!你!”

原以为,管卓武会一怒之下让老鬼陪葬,然而此时,他将妹妹抱了起来,托于双臂之中。他抱着管卓文离开,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当他走过悬爷身边的时候,竟然连瞧都没有瞧上悬爷一眼。

“你要去哪里?跨出这园林门槛半步,你也活不了。”悬爷冷冷道。

“不用说了,如果你愿意,现在便可杀了我。”说完,管卓武抱着管卓文离开,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看样子已然心灰意冷。

管卓武一走,他带来的“警察”也一起离开了,似乎他们完全不怕烙在身上的“诅咒”。

老鬼还是没有反应,他受的伤也重,八成是动不了了,半张脸此时全都藏匿在阴影之中。恍惚间,我仿佛看到当年成天围着老鬼转的唐允,似乎她只有在老鬼面前,才会咧开嘴笑,每当她笑起来,两颊一对酒窝便跃然出现,那开心的样子,我们看得真切,由心而发,笑靥如花。

时隔多年后的今夜,我们赫然站在水火不容的对立面上,针尖对着麦芒。当我知道这九子鬼母便是当年的唐允时,我就明白,唐允的出现是悬爷早就安排好的,可刚才她愿意为老鬼……我知道,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当年的笑容却是真的。

“阿康,你走吧。记得我交代你的事情。”三矢杨丰转头对正蹲在何叔身边的吴诚康道。

“可是……”吴诚康似乎显得非常恐惧。

“走吧。”

吴诚康点头,起身一跃,便跳出了园林围墙。

“一鸣,告诉我,血鲨石匣在哪里?”三矢杨丰的脸上不露丝毫波澜,只是问着,他的双眸也只是游走在负伤的众人身上。

“你,究竟要这东西做什么?”我想试着起身,却只觉全身炸裂般疼痛。

“与你无关,你大可将这些东西交给我,从此以后,你也将不用再牵涉其中。”

“牵涉其中?你什么意思?我爷爷空葬那天,你出现在灵安公墓是为什么?我爷爷的遗体在哪里?”我说得胸口直疼,却不愿放开这条已经出现在眼前的线索。

“你爷爷的遗体与我何干?我在乎的,是血鲨石匣,还有里面的东西。”

“这东西,是找到我爷爷的线索……”

“够了,现在就把知道的告诉我,要不然。”说着,三矢杨丰将手中的一把十手狠狠地射向不远处的文川,只听得文川一声闷哼。

我瞪大了眼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再受伤害!这种时候,再屏息凝视也是并无大用,擒贼先擒王,只能把三矢杨丰快速拿下,才是当下最好的策略!

但是,以我现在的体能,连站起来都困难,何来速战速决!眼看三矢杨丰即将袭击身负重伤的费老太爷与何叔,怎么办?赶紧站起来!站起来……

然而此时,我的意识却越发模糊,感觉身子里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强烈的欲望和愤怒吸干。

恍惚间,耳畔由远及近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伴着一个吟诵诗文的浑厚嗓音,这声音非常熟悉,仿佛来自记忆深处。

“怎么样,吾曾说过,你我应合二为一,不分你我。”

“水虺?”

“你太弱了。”

倏忽间,虽然我没有睁开眼睛,然而却看到一张无比巨大的脸孔,那是水虺的蛇脸,我甚至可以看到它一张一弛的鼻孔,看到它带着纹理的皮肤,只是与上次见它不同的是,它的脑袋两侧,已然长出两个小小的犄角。

“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你说呢?与上次相比,吾已经不是那么想要吃掉你了,其原因尚不明确,不过你死了对吾并无好处。”

“我该怎么做?”

我并没有得到水虺的答案,它便已化于虚无。代替它出现的,是师父的声音:用心感受每次出拳、每次呐喊的气,你要心细体悟每一泓水流滑过身体时的变化。天地自然,感受水,感受风,将这一切能量融合于自身……

一滴清泉在我的眉心化开,我猛然睁开眼睛,重瞳再现,此时竟突然有了使我血脉喷张的力气。

此时,三矢杨丰正准备对何叔下手,千钧一发,我一跃而起,风从我的耳畔划过,我似乎感觉到大地的悲鸣,就连脚尖竟也能够触到风的流动。

当我跃至空中的至高点时,猛然一个转身,双脚在空中一瞪,是的,我踩住了风,坚如磐石的一阵风,在旁人看来,这就像是在空中踩到了一块无形的台阶一般!这能让我借力重新改变在空中行迹的方向,或者是在空中跳得更高,就像是在水里。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招便是“凌空垫步”。

我将拳头划向耳后,顿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包裹了我的右拳,我甚至能看到急速围绕着拳头的气流,还泛着淡淡的绿色光芒,去吧!给他重重的一击,让他溃败,让他认清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三矢杨丰想要怎样就能怎样的!

“三矢杨峰!我已顿悟,该轮到你了!木道·洪流拳!”

我俯身从空中向三矢杨峰的位置冲去,巨大的气浪在我的四周翻涌,随着一声巨响,扬尘四起,无数碎裂的石块四处飞射。

这一拳的力道足以让一头牛当场暴毙,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一个人影从尘埃中飞跳出来,三矢杨丰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躲开了我这一击。

虽然他躲过了洪流拳的正面攻击,可我这一拳冲击力何尝不大,三矢杨丰即便躲开,却也受到波及。

他跳开随后又落地,单手撑在地上,猛烈地咳嗽,原来经过连番搏斗,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只凭一口气硬撑。

“行了……”三矢杨丰抬起手,做出让我不要再动的手势。

“你又想刷什么花招!”我问着,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并未想到,你竟然还能站起来,刚才在空中的垫步着实让我震惊,即便是上等的飘梁这一辈子怕也不可能学会凌空垫步……一鸣,邵爷爷我并非要取你性命,血鲨石匣交给我,是对你们所有人好……”

“荒唐!”

“哈哈哈哈……”三矢杨丰跪在地上,放生大笑起来,这声音里透着一股我根本无法参透的意味,究竟是兴奋还是无奈,我不得而知。

就在三矢杨丰大笑之时,不远处的文川猛然从她的手臂上拔出方才三矢杨峰刺向她的十手,她的神情远比冰山冷上数倍,那一脸带着仇恨的坚毅,此时如山洪般爆发,她已然绕至三矢杨丰的身后……

我猛然意识到,第四脊椎!

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冲向三矢杨丰,“小心!”这一声小心竟是冲着三矢杨峰脱口而出的,此时我已挡在三矢杨峰的身前,文川手中一道寒光如同闪电般与月光交相辉映,一劈而下。

“一鸣,邵爷爷没看错你!”

语毕,只觉得我被一股巨大力量狠狠推开,摔了出去。

随后传进耳朵的是刀锋划破皮肉时所发出的粘腻声响,我猛然回头,此时三矢杨丰已经转过身子,一只手紧紧握住文川刺来的十手刀刃,不能再前进分毫,那刀尖距离他的脑门心子只剩下一寸的距离,鲜血再次染红了十手,只不过这次的血是它主人的。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一鸣,在你面前”三矢杨丰念完了这几句话,面向我露出了慈祥的微笑,然后握住刀刃的手一松……

“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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