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怎么会……”菁菁诧异道。

“是啊,姊姊,快划船吧,在大风还没来之前,我们要尽快登岸!”说着,三宝从船舱底部抽出几副船桨递给我们。

“喂,别愣着了,快来划船!”菁菁踢了一脚无名男子。此人方才问了三宝几句话后又陷入了迷惘之中,对菁菁的问话置若罔闻。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菁菁那一桨给拍傻了。

“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划船吧!”陶长卿从菁菁手里抢过船桨,一左一右划起水来。想不到身在大富之家的陶长卿竟然划起船来也似模似样。

就这样,三宝在船尾掌舵,陶长卿一人双桨,我和菁菁一人一桨,无名男子自言自语地呆坐船头,向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山头驶去。

在一船人的努力下,小船终于赶在巨风还没到来之前靠了岸。我和菁菁喘着粗气,陶长卿和三宝额头上沁着汗水,倒是那无名男子一副独坐钓鱼台怡然自得的神情,完全不知道刚才的处境有多么凶险。

我帮着三宝将小船固定在岸边,浪头一阵一阵越来越大,这船若是被浪头卷走,想要离开这个山头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当众人下船后不久,风卷残云,天色便完全黑了下来,就像是夜里一样。

“为何这天会突然变成这样?现在什么时辰?这巨风便是你方才说的上关风?”我问三宝。

“恩,这是上关风,厉害着嘞,”三宝望着天,略带忧愁地说道,“现在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可是这上关风一刮,这天也就说黑就黑了。”

我记得《大理县志》上曾介绍过关于云南下关一代的情况。书上说由于平阳地面恒热气涨上升,而十八涧的冷风扑来之时,就会有西南方四十里箐的冷风直灌下关,虽为东山所阻碍,却因四周皆为大山,风入其中,就像是进入到一个环形的罐子,一时间不能立刻散去,反倒是在这片区域里相互搏击,巨风的气势犹如狂虎,拔木倾舟,所以下关还有“风城”之称。

然而三宝刚才却说如今这风为上关风,这倒是不曾听过。于是我便将疑惑说了出来。

三宝摇了摇头,道:“下关的风确实厉害,可我们现在并不在下关。反倒是如今这上关风,虽然一年之中出现的次数不多,但都说遇上了上关风,若不及时躲避,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丢的。”

“看不出这么秀美的地方又会孕育着杀机。你曾经遇到过?”

“遇到过一次,虽然这风带着妖邪之气,不过传说若能在上关风中远眺西洱河,便能实现心中所愿。”

“这种骗小孩的话你都信!一阵风罢了,别又是神又是妖的!”菁菁白了三宝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大片坟头,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我思忖,此处的风水极佳,出现坟冢再为正常不过,可此时狂风大作,惊涛拍岸,若我们一直在岸边逗留,怕是会有不测。

“他不见了!”菁菁突然喊道。

“谁?”

“还能有谁,那个自说自话的!”

“他往山上去了!”三宝指着山上一个闪烁的人影,正是无名男子,他跑去山上做什么。

“快去把他追回来!”陶长卿喊道。

我听闻立马迈开步子,却被菁菁一把拉住。

“追他做什么?跟我们非亲非故的,走了便走了。”

“傻丫头,你别忘了他腰里还揣着琉璃砖,是那东西把我们带到这的,怎么能就这样放走他!”陶长卿怒道,可他刚迈出半步就被地上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菁菁指着他爹的熊样哈哈大笑起来。

“死丫头,还不给我追!”

“对对!追追!哈哈!”

然而三宝却在此时突然挡在我们面前,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他清透的脸上露出了坚决反对的神情,“不行!不能上去啊!”

“为什么?那家伙都上去,你怎么不去拦他?”菁菁喊道。

三宝皱起眉头,几秒钟不知该说什么,“总之你们不能上去啊,这山上常有怪事发生,除了清明祭祖,或者有神婆开法后,再择吉日上山下葬,其他时候若是有人上山,便会遇到不详之事!”

“小孩,别多事,你在这儿看船,姐姐去去就来!”说着菁菁将三宝从面前推开。

“姊姊你听我说!”三宝一把拽住菁菁的衣服,脸露恐惧地说,“我听阿爹说,我们村里曾经有几个小孩偷偷跑到这个山上玩耍,几日几夜都不曾下得山来,后来他们的爹爹央了很久才有几个胆大的村里人跟着他们一起上山寻找,不过也是在求神婆开了法后才敢上山……”

“既然神婆开了法,他们有没有在山上找到自己小孩?”

“不知道……”三宝声音有些发颤。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不知道!”菁菁骂道。

“因、因为这些人去了之后再也不曾回来……”

“什么?他们不是求神婆开了法吗?难道是跟我们一样碰到上关风,翻船淹死了?”我吃惊道。

“我知道了,”陶长卿道,“那神婆虽然开了法,给了他们庇佑,不过想来那些遗失小孩的家人寻子心切,未曾等到吉日便匆匆上山了吧……”

“陶、陶老爷说得极是,当年我问阿爹时,他也这么说……”

“哈哈哈,菁菁、文舜,这山上有吃人的妖怪,你们敢不敢跟着我去会上一会?”陶长卿一指山头笑道。

“哼,本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什么妖怪?文舜,我们走!”说完,菁菁当先往山上走去。陶长卿微微一笑,正欲与我一同上山,他见三宝依然踌躇不决便言道:

“小兄弟,你不跟我们上山去看个究竟吗?”

“我……”

“你说此山非清明或者神婆开法后不可登,那我问你,你现在脚下这地是不是在此山的地界?再者,大风将至,黑夜来袭,你独自一人身处岸滩,何尝不是凶险异常?你难道不怕死吗?”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死!”三宝傲然道。

“好汉子,”陶长卿伸出大拇指赞道,“小兄弟生死无惧,难道还怕这妖邪鬼怪吗?”

“我不怕。我跟你们一起上山!”说着,三宝“噔噔噔”便去追赶前方的菁菁。

陶长卿看着三宝上山的背影,转头看了看我。

“陶伯伯,你为什么一定要激三宝上山啊,他有族规,不去就随他好了……”我不解道。

“哎,我们流落此地,不仅是人生地不熟,就连现在这年月都被这娃娃混弄了,他虽于我等有搭救之恩,但他族人是好是歹未曾可知,有他在我们身边,危急时刻或许可以做个人质。再者,这山上透着古怪,有什么野兽毒蛇也就罢了,若有阴谋陷阱,哼哼,我要这小子陪葬!”陶长卿说这话时,脸上泛着阴鸷之气,他见我双眼露出恐惧与鄙夷,叹道:“文舜,江湖险恶、人心歹毒,我陶某一生纵横商界、驰骋江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亏没吃过……”

“陶伯伯,我懂……”一时间蒋毅承、钱育德、猢狲吴、三矢武藏、面具人这些阴险歹毒的嘴脸一个个涌上我的心头。

“文舜,之前我在船上与他们搏斗时伤了元气,一时三刻难以恢复。如果一会儿真有什么危难,你一定要先下手为强!”陶长卿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望着淡漠在前方的黑影说道,“好了,快上山吧,耽搁了那么长时间,那个年轻人死了是小,他身上的东西丢了,可就麻烦了……”

众人追着那黑影一路狂奔,跑到山腰处时,只觉得风大到极致,亏得山上的树木棵棵枝干粗壮,盘根错节,除了偶尔被吹断几根树梢的枝干外,倒也没有被飓风连根拔起。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巨木的遮挡,我们才没有被风吹跑。

可虽如此,狂风席卷得树木噼啪作响,却愣是不带一星半点的雨丝,这干风吹得脸上生疼,而且越是往山上赶,周身的温度越是低冷。天空逐渐从黑灰中渐渐泛出深紫色的光晕,将这座山头笼罩上得无比诡异。

加之时不时身边多出一两座阴森森的坟头,忽明忽暗的磷火幽幽地飘着,在大风之中却并不是随风而动,而是固定悬浮在坟堆一尺高的地方,就像是被无数双浮在空中的眼睛窥视一般,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追赶了好一会,我发现无论我们如何追赶那无名男子,他与我们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反倒是差距越拉越大,在有限的光线里,只觉得那影子的身手极好,身法非常轻盈地穿梭跳跃在树林之间。

在我们一行人中,原本陶长卿的体力是最强的,无奈海上大战之后,他的体力消耗太甚,此时反而比不上精力旺盛斗志昂扬的菁菁。

正当众人全力追赶之际,只觉头顶莫名闪过一道光,“唰唰”两声短促而迅速的声音划破空气,清晰地擦过耳际,眼中恍惚,那黑色的人影与树影交错之后,竟然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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