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佑翰的爷爷就是最早的锦衣卫中镇抚司指挥使之一,许多在外地驻扎的密探都是他亲自送出去的,就好像秃行武、杨秀才他们的父亲或者爷爷。

锁夏当年潜伏的密探、细作多达百人,多年以来,除去牺牲的、失踪的、因为意外身亡无法向下一代交代身份的,再加上五年前锁夏围城大战加大火,硕果仅存的也就那四家了,作为旧部这些人还是由兼任北镇抚司指挥使复佑蕴负责。

锁夏并入鹿颂,建青县之后,这些旧部和重新安插进去的新人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依然是单线直接跟北镇抚司的交通员递交报告和领取任务,可以说是独立的存在。

现在青县已经设县,隶属鹿颂直辖,毕竟敌我环境改善,北镇抚司安插的新人更加成体系,能够保青县上下平安。旧部由于早期任务不同,前后数十年,有的都传了两代三代,当年潜伏的工作未必适合当下,这些旧部按理都可以是“解甲归田”“颐养天年”了,平常与总部联系就极少。

毕竟他们现在没有从北镇抚司重新述职,领取新的任务,所以知道他们的人极少,就算是北镇抚司的新任高官也未必清楚他们的存在。当然也兴许朝廷有其他想法,锦衣卫在各地也有些眼线,不至于偏听偏信,或者多一条情报途径。

月前,杨秀才上报甪里俊的事情,因为此事又涉及私事,复佑蕴亲自北上,并让其子复佑翰一起去了一趟青县,新潜伏的北镇抚司交通员巡查使何词才是知道了青县除了还有这些旧部的人存在。

这次旧部被一锅端掉,青县当地会以治安问题调查这个案件,按照侦查速度,即便发现此事非比寻常,也只会报到北镇抚司的青县联络办,等复佑蕴知道,只怕要数月之后了。

复佑翰当时去处理甪里俊身份问题,也只见过杨秀才,其他人也就秃行武见了一面,其他张氏和刘少白都是复佑蕴单独拜访,复佑翰也素未蒙面,现在听父亲说起,方知旧部之中还有这么两位。

而何词在当地是个商户的身份,突然一天醒来,街上传闻发生了大案,屋子里死了四个人,一打听方知死者之中有杨秀才,其他三人他也不知道身份。

这何词稍加留意,发现这三人都是锁夏原住民,大概也猜到了他们与杨秀才关系,关键这后续的事情,让他后脊发冷,于是越级直接给复佑

蕴递了折子。

复佑家算是军旅世家,祖上刀山火海里拼杀出来的前程,现在虽不在军中,可也是使枪弄棒的生活,平常也爱琢磨些军事,怎么能离得了兵棋推演,案例分解呢?

“你看下这个!”复佑蕴将何词的密函递给复佑翰:“有何想法跟我说说。”

复佑翰已经明白,父亲已经决定让他去一趟青县,能够离开宫中仪仗队,两边的差事他都乐意。若说困难,自然是青县这边要复杂的多,起码秃行武他曾经跟他交过手,若要他一挑四,几乎不太可能。

心中一动,印象中他若是随钦差北巡,属于锦衣卫内部调派,一路顺畅,回来获得封赏。

但若是去青县,上次是父亲出面借调出来的,不算公差,此次要去青县,那些人虽然以前是锦衣卫派出去的,但实际上这是北镇抚司的差事,他一个锦衣卫去青县办差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难不成父亲这次趁机将他调出大内?

复佑蕴见他发呆,还以为他是舍不得伴随钦差的美差,不由吓道:“怎么,不想接这个案子?还是没信心?”

“儿哪有。”复佑翰很快就恢复平静。

做天子亲军,御前侍卫,在皇帝面前站岗,看似枯燥,难以升迁,其实不然。每一个御前侍卫的姓名、家庭、出身和技艺都会呈到皇帝案头,由皇帝亲自审批。就算颂皇从未跟他们说过话,聊过天,甚至对不上人,但都是在御前露过脸的,一旦宫中服役结束,外派地方,颂皇见过人,知道名,只要略有功劳,升迁自然容易。

这人总是会相信自己见过听过的,皇帝也不例外。

复佑翰先收起自己的遐想,展开密函,倒吸一口凉气:“冬月初一,青县刘记命案一起,死者刘记船行刘少白外加亲眷五人、私教先生杨白牢、青县捕头秃行武、张记酒楼老板张凤枝(女),初二,秃家血洗,亲眷三人皆死;张记酒楼被烧;杨白牢妻女失踪。”

“好恶毒!”复佑翰看完,密函短短几行字,都是血腥之气,气的肝胆俱裂,牙齿格格直响:“当真可恶,这是何人所为,这些人都是锁夏旧部?”复佑翰虽见过他们,但相互并没有通报姓名,开口确认一番。

“先沉住气,忘了教诲了嘛?”复佑蕴养气多年,自己见到这份密函,也是一口血气上涌,差点晕倒,此

时此刻,他却不得不对复佑翰一顿训斥,因为他知道,这密函看的血腥,实际现场遇事比这几行字更加凶险,若是儿子没有养气的功夫,他可不愿意复佑翰去冒险,这密函背后多少条性命,必定是个极为难缠凶狠的对手。

一时之间,复佑翰透不过气来,不知如何是好。见到父亲的神色,也明白他的深意,深吸几口气,压住自己满腔怒火。

复佑蕴很满意儿子的举止,见他心神收拢,又道:“你且分析一下。”

“甪里兄弟如何了?”

复佑蕴心中欣慰,在这满纸血腥之中,自己儿子居然能够先想到甪里俊,倒不是简单的亲友之情,而是那份冷静。

这甪里俊刚编入锦衣卫,但他只是杨秀才家的租客,何词只晓得杨秀才是旧部,其他三人都琢磨不定,也不会在意甪里俊一家的情况,密函不是家长里短,情况分析,只要表述事态主旨即可。

“未提!”欣慰归欣慰,现实还是惨淡的。复佑蕴惆怅的说了一句,起身来到家中特制的兵图沙盘边,鼓励的看了复佑翰一眼:“你来推演一番。”

“是!”

兵图推演不是唠家常,复佑翰明白这是一份考校,倒也不急,冥思苦想一番,问到:“这四人是不是父亲带我去见的那四位?”

从父亲那里,复佑翰得到了他已经猜到的答案,都是见过的人,心中又是一阵痛,于是又问道:“锁夏旧部是不是只有他们了?”

复佑蕴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一根暗线,但这个暗线只对金陵负责。”

复佑翰示意明白,也就是说刘少白他们是仅存的精英,而父亲所说的暗线也未必清楚他们的存在,刘少白也不清楚那个暗桩,大家只做自己的事情。

问了几个自己想知道的情况,兵图推演,父子二人常做,他也不扭捏,直接说道:“这次锁夏旧部全员被杀,家中子弟想必也是尽数遇害,以这四人的功力,儿自认无法以一敌四,对手挑在冬月初一动手,应该是少白他们月聚的日子。如果真是这样,对手势必很强势,得有足够的人手,确保围杀四人,或者武功奇高,起码是迤逦境的高手,儿子认为是后者。”

“哦?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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