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仇摇了摇头:“好像是海边之人。”

“舟人”第花声音低了下来,幽幽地道:“最早的时候是和明祖争天下的一些方侯的部将、士卒、家眷,明祖得天下后全部贬为堕民、贱民,不许做官做吏,不许读书识字、不许务农作工其中不少就逃到了海上,后来索尔金丝人占据河间,鞑子南下剃发易服,齐鲁沿岸许多汉人不愿意接受统治,也纷纷入海,以船为生,这就是舟人。”

池仇听说过舟人闯关东,按照大部分池仇所看的“当代史籍”记载,河间诸侯曾在五岳大陆的前明朝之前,有过一段辉煌,航海技术的发达,让中原一带的诸侯坐船去辽东建立了许多城邦,开采那里的木材、东珠和人参,明朝末年,在辽东的城邦得不到齐鲁母邦的支持被迁入辽东半岛的索尔人征服,而中原也是战乱不断,民不聊生,这些人离开辽东,却又难以回到故土,只得依托几个仅存的据点生存,依仗良好的操舟能力,在辽东和山东之间贩卖货物,维持生计。

多年之后,索尔人曾租用舟人的船登陆齐鲁,从此舟人跟河间汉族产生了隔阂,池仇所看的史籍里,对舟人的描述都极为的不友善,说他们穷凶极恶、獠牙狰狞、贪财而无义,记录多以恶言相向。

“哦?那这么说来,这些舟人不就是汉人后裔,为何你看上去……”

“看上去有些索尔血统?”

“有一点啦,不是很像。”第花浑身的确有种异族的气息,并不浓烈,其实河间一带这样的人很多,大体表现的,脸如雕刻般,五官相对分明,有棱有角的脸清晰度比较高。当然也伴随着遍及全身一层淡淡的体毛。

“后来汉人把索尔人打败了,索尔人一部分人逃到了庙狭,一部分夏尔人规避到了淮方,更多的人想回到关外。但是辽东已经被新来的索伊人占据,索尔人虽与他们族源相近,但又大为不同,那里已经被称之为索伊家园。”

“所以他们也遇到当年你们祖辈遇到的问题,就是在齐鲁待久了,不被族人认同?”池仇不知道该带有什么情绪,看来这没法靠岸的汉人和索尔人只好在海上漂泊,形成了现在舟人的主体。

“是的,舟人只能生活在海上,无法登岸,唯一的据点,就是庙狭岛和济州岛,苟延残喘的活命,女儿生得多了养不下,不是卖了,就是一生下来就溺水淹死,男人长大了要么做操舟者和渔夫,要么去当海盗,永世不得翻身。”

“舟

人都住在海边,足足十几万人。百余年下来,他们一次次想重返陆地,但是能够上岸的寥寥无几,上岸的族人也是受人欺压、打骂,不当人看。”

“疍户。”

“什么是疍户?”

“疍户是岭南一带的舟人。”

“岭南?是不是很远?”

“相隔万里吧。”

“啊,我们舟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嘛?”

池仇惨笑一下,疍户是前世的水上人家的惰民,不许陆居,不列户籍。他们以船为家,从事捕鱼、采珠等劳动,计丁纳税于官。

古代主要分布在长江和东南沿海一带﹐后集中在两广和福建沿海。

跟舟人一样,主要从事渔业或水上运输业﹐多以船为家。

虽然成因不同,但归宿似乎类似,池仇不想多解释,他相信岭南一带也有类似的水上人家,至于是叫舟人还是疍户,或者其他名称,都改变他们现在的处境,或者旁人对他们的歧视的眼神。

池仇不解,第花为何要跟他说这些?

此时天寒地冻,第花陪着自己在外面受冷,池仇心中有些不忍,也不知她为何要讲,讲多久,于是取下身上的脏衣,衣服虽占有雪泥,有些湿,披在身上,倒是可以御一御寒气。

“我不冷,你穿着吧。”见池仇怜惜自己,第花一时心怀激荡,眼波朦胧似雾。

池仇笑道:“我不打紧,这几日我练武有些造化,方才你不是听葛筝说我通玄了嘛。”

第花点点头:“通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通玄了之后,寒暑不侵,不敢说光着身子在雪地里待一晚上能活,但起码这点温度,我体内还是四季如春,温暖无比的,抗的住。”

第花沉吟一下,不是很信,与池仇谦让一番,见郎君执意,又看他面带红润,并没有冻僵的模样,披上外套,想了想,身子往池仇旁边侧了侧,这才说道:“要不你与我一同遮盖一下?”

软香入怀,第花俏脸微红,咬着唇儿眼波荡漾地瞟了池仇一眼。

池仇看的是心猿意马,两人就在屋檐之下,站了一会,感觉他们的心与心忽然之间贴的好近好近。

“还是不行,你信我啦,我是真的不怕这点寒冷了。”池仇摇摇头,将衣服给第花全披上,又搂着她:“这样就挺好。”

第花不敢看他,只晓得

此时这样的姿势甚是羞人。

“说道哪里了?”池仇对这次聊天还是有些期待的,对于第花他的确谈不上了解,她有她的坚强,那份坚强让池仇有些感动,但感动不是爱,这点池仇是知晓的。

第花仰面想了片刻,脸色黯然道:“其实我家就是舟人,虽然上岸已有三代,但在锁夏备受歧视,就算是我哥哥们讨老婆都得去找其他的舟人人家,根本没有陆人愿意与我们结亲。”

“哦!”池仇有些疑惑:“你不是说你是一大家族的婢女嘛?既然陆人这般排斥你们,为何又会招你当婢女呢?”

“我家终归上岸多年,陆人虽不愿通婚,但相处还是无碍的,那年少主要娶庙狭公爵之女,庙狭是索尔舟人的最后的领主,而我娘也是索尔舟人,需要招一些会索尔话的女仆伺候公主,我被招了进去。”

“哦?难怪。”池仇对这些轶闻很感兴趣,也目泛异彩,问道:“然后就照顾这个小少爷是吧?是那位公主生的?”

第花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进去之后没多久就负责照顾小少爷,公主的婚事因为北方战事不断,少主常年不在城中,少主和少夫人也尚未完婚呢。”

“额!”池仇一时哑口,想不出当年的弯弯绕绕,估计是少主的小妾所生的私生子,反正这些女仆既然招进来,就用呗。

罢了罢了,当年这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的,也无关他事,池仇这望着第花,很想开口直接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第花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感觉男人有了一丝不耐烦,怯怯的说道:“池哥,我是个舟人,在河间就是个贱民,就算在宴湖得到了身份牌,我也配不上你。”

“额!”

似乎晓得池仇要说话,第花赶忙说道:“我家有十兄妹,上下七个兄弟,三个姐妹。七年前的风暴一扫而过,二哥三哥四个五哥当时在船上做事,一股脑被那场台风卷走了,留下四个嫂子,还有五个娃娃,这么跟你说吧,大哥一家四口都在,除了大哥大嫂还有大侄子大侄女,然后是二嫂子带着二侄子,三嫂子带一侄儿一侄女,四嫂子一个侄女,五嫂子一个侄子,然后就是六姐,七哥,我,九弟,十妹……”

池仇喘息着,呼吸急促起来,他已经被完全绕晕了。

“你是想说,我要是娶了你,这一大家子人都是我亲戚?”池仇真的有点不晓得该怎么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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