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志不过记录了这半年的病例,按理应该还有不少,不知是不是在江家?”宴菟儿求索之心燃起。

“你还要看?”飞烟讶然,她不是医生,心中知晓这份“经验”弥足珍贵,只是觉得菟儿以查探案件之名借阅的话实在不妥,里面毕竟有江老“误诊”的案例,这对一位老中医来说,确实是伤面子的事情,况且此事齐大夫交托给她,竟然偷偷私阅了,已经让她身怀愧意了,这要是让宴菟儿再将其他日志拿出来,到时候江老的一些误诊传播出去,那可是对“亡故之人”大不敬呀。

“何止要借阅,而且还需要加以整理,如果可以最好能够出书立传。”池仇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话一出,就连宴菟儿都有些打鼓了。

“你在浑说什么呢?”丁飞烟胸口起伏不定,正努力深呼吸来压抑心头的愤恨。

“我是说真的,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本书的价值吗?一位老郎中的经验,多少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够总结出来,如果此书能够刊印,学习中医的人就能少走多少弯路,能够让世间少了多少误诊呢?”

“可这里面也有江老的一些不愿意为人所知的事情和病例,怎么可以示与他人。”丁飞烟一开口就否决了池仇的建议。

池仇摸摸鼻子,其实飞烟这个反应可以理解,不管如何“死者为大”一般著书立说之事若是生前本就有这想法、存稿倒还说的过去,偏偏只是日志,这日志本就是不宣与人的事物,贸贸然说要刊印,自然牵扯比较多。

他却不愿意珍珠蒙尘,笑嘻嘻说:“这事我也就是这么个说法,你有你的想法,不过这事我们俩说的都不算。”

“那谁说的算?”丁飞烟瞪着池仇说道。

“自然是江家的人,如若他们不清楚这日志的价值,或者再加上几位老郎中或者神医这样的人物。由他们出面讲述此事的妙处,应该是再好不过了。”

丁飞烟并不认可,摇摇头:“这江老并没有表露过著书立说的想法,他的医术再精益,自有家中学医的子弟继承,有几人几家愿意将自身的医术公布于世?”

“如果换做他人,兴许是这样,可你方才也看到了,江老将此日志借给了齐大夫,他应该是更加在意物尽其用的吧。”

“你又如何知道?”

两人争论一番,谁也说不过谁,看的宴菟儿直着急,一跺脚:“好了好了,此事容后再议,反正日志在那里,又会被大风刮走,你们着个什么急,今日江老的头七,还是早些去拜祭比较好。”

池仇和丁飞烟正争的热闹,宴菟儿这么一插话,满肚子的理由无从发泄,丁飞烟剁了剁脚,转身拉着宴菟儿,就走。

出了院门,丁飞烟突感有些不对:“你把我叫到普救堂就为了同我一起去拜祭江老?”

在宴湖城,有一个工种叫做信差,这个信差并非街头乞丐或者孩童传信,他们长期驻守城衙、驿馆、城东十里亭以及水路道口这些重要的地方,每一炷香,不管有没有接到新的信件或者便条,都要往城衙汇集一次。

简单说,宴菟儿住在金香园,若是丁飞烟在城中家里,她要寻她一起玩耍,首先自己会去拜访或者通过婢女邀请,但昨夜丁飞烟并没有回家,宴菟儿就留了一封信给城衙的信差,等各处的信差汇集,城衙信差就会告之“有丁飞烟的消息务必及时通传,小县主有便条给她。”

驿馆的信差正巧知道丁飞烟入住香舍,于是禀报城衙值班信差,收了便条,回来之后交给丁飞烟。

这种方式,可以很快联络上在外办公的官员或者一些重要人物,又比如巡防营下午打算开一个例会,如果时间并不紧迫,也会让信差通过这个方式传递给普救堂的李远。当然这些主要针对官场上一些重要人物。

“哎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宴菟儿马儿一拨:“走,回去。”

“你这是?”

“今日江老头七,过了今日,就要入土为安了,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找你重新演示一下现场。”

江老的地位贵重,尸检方面因为浸泡时间较长,可用价值并不高,锦局同意了江家入土的要求。

“叫上池仇呀。”

“干嘛要叫上他。”

“好歹一起分析一下。”宴菟儿对池仇的案情复原的理论还是非常认可的,既然见他在普救堂,自然要邀上在一起。

池仇送别两女,第花也不要他帮忙,池仇就跟小彘玩到了一起,方才两人的恩恩怨怨也一笑泯恩仇了。

听了宴菟儿的要求,池仇本来很不好意思再显摆了,宴菟儿再三相邀,小彘又好奇,池仇还是抱着小彘一同去了。

经过锦差们的排查,第一案发现场并不是小月湖,也不是江老的宅院,而是室外,那里离王氏死亡地点并不远。这也正好说明两起命案的有所关联。

根据宴菟儿对江老的尸检痕迹的排查,江老首先是被一技手刀打晕了,然后被装入袋子之中,后又被一根“木棍”击打,再次晕厥,最后被抛入小月湖,淹死。

池仇作为在场的唯一成年男性,很不幸的被当做了“江老”,丁飞烟自然被办成了“王氏”。

宴菟儿很开心的作为假“凶徒”,将两人无数次的“敲晕”或者“掐死”。

案件复原似乎很简单,按照锦差通行的想法,是江老被人击晕之后,凶徒正要将其装入袋子之时,王氏出现了,正要呼救,或者已经呼救,但因为王氏本就做着那种买卖,并没有引起他人主意,凶徒追上去将王氏掐死,在凶徒掐死王氏的过程中,江老苏醒,凶徒又用重器敲打江老头部,造成再次昏厥,然后再杀人抛尸。

演示了许多遍,宴菟儿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就是说不上来,池仇和丁飞烟被她拨弄来拨弄去,人都晕了,一时也给不出啥建议。

倒是小彘一语惊醒梦中人:“你们不如假设条件之后,再一一推演,不就好了?”

“对呀。”宴菟儿大叫一声。

丁飞烟脑子一懵,嘴中喃喃道:“假设条件?”

“就是先假定几条凶徒的犯案思路,再推演,看看那一条符合两个死者的伤痕。笨”池仇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丁飞烟登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微腮带怒指池仇道:“你,你说什么?”说罢伸手就要去抓池仇,池仇早有戒备,跳闪开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宴菟儿此时开心不已。“我们再演示一下。”

“不行,不教训他,我不演了。”丁飞烟已经当了好几次“死尸”了,正窝火呢。

“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嘛。”宴菟儿难得撒娇一次,池仇和小彘一大一小看的眼都直了。

丁飞烟有点狡黠的笑容:“那也行,你去找个布袋来,要演就演全套,给他罩上。”

池仇故作无辜的说道:“不会吧,那我也不演了。”鬼晓得被罩上之后,丁飞烟会下啥黑手黑脚呢?

“好了,都别闹了,我们先假设一下,该怎么假设呢?”宴菟儿犯难了,在一瞬间有百万种可能。

“很简单,我们先来分析一下比较确定的事情。”池仇思绪稍稍捋了捋线索:“因为江老的尸体浸泡太久,死亡时间误差较大,现在基本确认的是江老死于与我和同愚禅师之后。”

“这不是废话吗?要是那之前,凶手就是你。”丁飞烟玉脸含霜,十分的不配合。

“飞烟姐!”宴菟儿抓住飞烟的手:“先别跟他置气了,且听他说”

丁飞烟闻言不由从鼻腔深处喷出一股子气:“好了,也不晓得他给你灌了啥迷魂汤,你就这么信他,别忘了汝衣似我衣。”

这女人好“歹毒”,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池仇吃瘪的模样,丁飞烟心中得意,倒也不再随意插话了。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江老和王氏死亡时间和死亡地点,应该比较接近,甚至是一盏茶之间两者毙命或者是受控了。”

“不错,这案发地相隔很近,不过就是几丈,很有可能是王氏发现凶手行凶,而被杀人灭口。”宴菟儿补充道。

丁飞烟闻言不由的点头。

“那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里离松林不远,离江老的房子也不近,凶手准备了布袋和扎绳。这个布袋可以解释,他并不想在此杀人,只打算将江老掳走。”池仇无声的走在两个案发地之间,窃窃的用脚丈量了距离,大概二十步,七米左右。“他想掳走江老,那他凭什么断定三更半夜江老会到这里来?除非是他约江老出来的。否则说不通。”

“那就先这么假设。”听了池仇的分析,丁飞烟也渐渐沉入案情之中:“江老随凶手来到这里,被凶手用手刀击昏。”少女走到江老可能的“第一案发现场”,双脚一提,轻盈的身子转了半圈:“凶手在用布袋的时候,发现了偷看的王氏。他飞快的冲过去,将王氏扼杀。”

丁飞烟小走几步,双手做掐脖状,表情狰狞,却带有一丝可爱的味道。

“对对对。”宴菟儿对池大哥和丁飞烟的推断大表赞同,这也是她心中所想:“可是我就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你觉得不对?”池仇默了默,“哪里不对呢?”方才两人的推断其实方才宴菟儿已经让他们演示过数次,次次被她喊停,说是不对。

宴菟儿低头沉吟,边走边想,顺带踢着草丛中的石子儿,忽然惊呼一声:“啊,想起来了。”

丁飞烟狐疑的看着她:“你想起什么来了?”

“死者,死者,王氏死的时候,头是朝外的。”宴菟儿比划一下,池仇方才恍然,若是王氏见到凶手追她,必定要逃,七八米的距离,就算凶手是武林高手,王氏一个弱质女子也有足够的时间转身,那么她必定背对凶手,而王氏脖子上的伤痕,很明显是凶手面对面将她掐死。

“这很好解释呀,凶手抓住王氏的手,将她拉扯过来。”丁飞烟将宴菟儿一扯,菟儿纤细秀美的娇躯刹那间转了好大一个圈,如同华尔兹的圆舞曲一般旋转,落在丁飞烟的怀中。

池仇无声地“啊哦”了一下,惊喜的心神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他曾跟林燕燕有过着样的一次,那是在村里的一次广播舞曲,两人在幽暗的小屋,抑制不住年轻的心绪,翩翩起舞。当林燕燕连体裙随风画圈,整个人儿倒在池仇怀中,两人满心的爱情顷刻间化成了熊熊燃烧的情火,灼热的情思在暖意流转之中奔腾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佳人何处,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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