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渊心中巨震,梳子从他的手中顺着小畅绸缎般的长发滑落下来。

“小畅,你认得我了!再叫一声我的名字,再叫一声!”

陆其渊激动地抚摸着她的脸,眼泪都开心地落了下来。

“小畅,我就是其渊,你再叫一声!”

小畅看着图片发呆,没有理会他。

不过陆其渊心中依然欣喜万分,就像一条在大雾中迷失的船只,被死一样惨白的浓雾笼罩住,终于看到了远方灯塔的微光。

从那以后,小畅就再也没有玩过拼图。但她渐渐开始说话了,虽然都只是在自言自语,从来不和身边人交流。

她经常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好像那里附着一个常人看不见的灵魂在和她对话。

“嬷嬷说,在阿尔卑斯山下的一个村落里,那个地方几乎白天都是风雪交加,春风不度,人和动物都会躲进自己的家中抱在一起取暖。到了晚上,月亮就出来了,皎洁的月光洒了一地。野兔就在这个时候围成圈圈,最在霜露台前,借着月光烘暖他们的爪子??????”

Toney顺着她的眼光看向屋顶,觉得毛骨悚然,不由往Dominic 身边靠过去,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的胳膊上。

Dominic这段时间也常来看小畅,见到从前那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心里无限唏嘘,毕竟当初她和陆其渊认识也有他在其中牵桥搭线的。

Toney小声地对他说:“这个房间里是不是以前有人病逝过,灵魂还逗留在这儿。要不然老大在和谁说话呢?她嘴里一直叫那个人嬷嬷,一定是个老太太的灵魂。”

Toney疑神疑鬼地对着周围的空气不断作揖,嘴里面念念有词。

“老奶奶,你行行好,别来找我家老大了!阿弥陀佛??????”

Dominic也被他神神鬼鬼的样子弄得紧张起来:“你不是应该做祷告的吗?”

“中国老太太一般都信佛。听我奶奶说,这些游荡的孤魂就爱挑那些脆弱的人,以借此附身还魂。哦,天哪,阿弥陀佛!”

Dominic听他这么一说,也用他那生硬的美式中文念了起来。

只有陆其渊用心地听着她讲的内容,他发现,小畅好像沉浸在了一段小时候的记忆里,有一个老奶奶经常给她讲一些美丽的童话故事。

他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倾听着。

“嬷嬷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堂。那是一个比太阳、月亮、星星还要高,还要远的地方,那里的一切,包括天使们的智慧与情感都是一尘不染的。在天堂的花园里,在智慧树下,有一朵初绽的玫瑰孕生出一只鸟。这种鸟羽毛鲜亮,歌声极美,最后被一场熊熊烈火烧死在了巢穴中,灰烬里竟然又生出了一只凤凰。”

小畅讲完了,看着天花板微笑,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陆其渊吻了下她的手指,轻轻说:“凤凰可以浴火重生,小畅也可以,因为小畅不是凡鸟。我知道,小畅也要振翅高飞的。”

“完了,陆先生也着魔了!”

Toney头疼地捂住了脑门。

陈青把车停在韩爵的公寓外,此时坐在副驾上的韩爵已经睡着了。他不惹心吵醒韩爵,便由他睡去。

陈青知道,这些天韩爵几乎每晚都把车开到医院外,远远地看着奚小畅病房里的灯光,一呆就是一整夜,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韩爵对小畅用情至深。

但他不明白,陆其渊既然把奚小畅逼到了这个份上,为什么韩爵没有去把她争取过来。

想到陆其渊,陈青心里便隐隐地有一团火在燃烧。

如果十六年前他做伪证,是因为年纪小,被人恐吓的,那还可恕。但现在,他竟然相信外面的那些谣言,把小畅伤害成这种地步,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虽然陈青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有一次陪韩爵去探病,远远地看见小畅坐在床上,定定地发着呆,就觉得不大正常。后来听韩爵说,她现在竟连父母都不认识了。回去和妻子谈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都叹惋了好久,那样好的孩子竟生生被毁掉了。

陈青叹了口气,忍不住点了一根烟,忽然看到韩爵手中拿着的文件散下来好几张纸,便弯腰帮他捡起。

他无意间看到了一行字:“盛世集团总经理陆谦文绑架案”,心中一惊,不由呛了口烟,连连咳嗽起来。

韩爵睡得并不安稳,一下子便被咳嗽声吵醒。

“陈叔,你没事吧?”

陈青摇了摇手,等咳嗽好些了,连忙问他:“你在调查十六年前的一桩绑架案吗?”

韩爵没有回答,把文件从陈叔手上抽走。他现在的调查都是瞒着查理?宋的耳目偷偷做的,不想让陈叔卷进这件麻烦事中。

但这桩惨案一直是陈青的一块心病,被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韩爵手中的这份资料陡然翻起那些早已沉淀下来的尘埃,让他的心潮澎湃起来。

他穷追不舍地问:“你调查陆家的这件案子干什么?”

“陈叔,这是我的事,我不想你卷进来。”

“我在十六年前就已经卷进来了!”

陈青的声音分外激动,韩爵惊愕地看着他。

陈青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圈袅袅的雾气,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我就是当年调查那个案件的警察之一。”

韩爵心中震惊。他知道陈青从前当过警察,但没想到竟然就是调查这个案子的警察。这一切都仿佛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陈青郑重地看着他,又闪现出了当年作为一名刑警的神采。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会调查这个案件?”

韩爵也点燃一支烟说:“因为我在调查陆其渊。最近连连发生的事是有人在玩弄他,但却又不偏不倚地伤害着小畅。我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对不起陈叔,那个人对我有恩,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肯定,他和陆其渊之间有仇。所以我便调查陆其渊当年与他父亲一起被绑架的案件,这个人一定与这场案件有关。”

陈青深思道:“能和陆其渊有仇的,很可能就是当年绑架案的凶手,最有可能的就是陆绍文了。”

“陆绍文?”韩爵更加消化不了这样的事实。

陈青笃定地说:“对,陆其渊的叔父陆绍文!”

“不是说根本就没有找出凶手吗?”

车内沉默了片刻,

陈青靠在椅背上,吸了几口烟说:“是没有找出凶手,但离抓住他却只有一步之遥了。当年被救的一个小女孩叫李梦遥,她在医院里醒来后就对我说凶手叫陆绍文,死者陆谦文在中弹的时候转身对开枪的人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是陆绍文。当时我很激动,以为就要抓住真凶了。后来被救的陆其渊却在队长面前说他父亲死之前根本没有说话,他更没有看到凶手的真面目。而陆家的一个管家也说,陆绍文一直在美国,凶手绝不可能是他。当时队长相信了陆其渊说的话,而认为李梦遥年纪太小,当时才五岁,她说的话不足以为证。”

韩爵疑惑地问:“就算当时两个孩子的说辞不一致,但毕竟有证言指控陆绍文,之后难道没有经过调查来排除陆绍文的是凶手的可能吗?”

陈青失笑了:“看,一个外行人都懂得的法律程序,当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就这样匆匆结案了。”

韩爵心中有些惭愧,他知道警方的办事章程并不是自己平日里有多留心,而是从前犯事多了,警局去惯了,自然也就熟悉了。

陈青继续说:“我知道这件事有蹊跷。小女孩目睹了陆谦文和她的父亲李肃被杀的过程,对当时的画面和声音都非常敏感,甚至她描述的陆绍文的样子,我后来对比了一下都是吻合的。而且,我当时病房门外逗留了一会儿,看到病房里李梦遥一直在说陆其渊撒谎,而陆其渊就低着头站在她的床边,无言以对。”

“可是,陆其渊怎么会包庇杀死他父亲的凶手呢?”韩爵心中万分疑惑,但一想到当初小畅落水,他也隐瞒了真相的事,不由冷冷笑了一声。

怪不得陆其渊会对他说,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把盛世集团放在第一位。原来生长在这样的豪门世家,也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这个案件是我警察生涯里参与调查的第一桩案件,也是最后一桩。”

“后来你辞职了吗?”

韩爵知道以陈青嫉恶如仇的脾气,是不会和别人同流合污的。

“没等到辞职,我就以弄丢机密文件的罪责被开除了。可是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我暗中调查了陆绍文。这个人是在绑架案发生的那个晚上才急急忙忙去美国的,之后一直国外,再也没有出现过。”

韩爵也在疑心查理?宋的真实身份,连忙拿手机搜索出了陆绍文的照片,并不是同一个人,心中万分疑惑。

既然他不是陆绍文,那和奚小畅有什么关系呢?

他翻着手中的资料,目光停留在‘李梦遥’这三个字上,便问:“陈叔,为什么没有资料显示李梦遥的后来的下落。”

陈青叹了口气:“后来这个小女孩就在医院里消失了,我当时也费劲心思地去找她,但怎么都找不到。我一直担心,她是不是因为知道地太多,然后被——”

陈青闭上了眼睛,不敢再说下去。

此时医院里,陆其渊在厨房里热汤。

为了更好地照顾小畅,他现在已开始学着做饭了。

小畅看着手里的小雏菊微微笑了,她喃喃地说着:“梦遥,梦遥,千里东风一梦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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