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停车了?”小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陆其渊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里闪烁着如宝石般深邃的幽光。

他一字一句低沉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奚小畅啊!”小畅眨巴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同时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禁锢住。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陆其渊的声音更加响亮了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逃避的魄力,额角的筋都爆了起来。

小畅心中惊惧交加,但面上却一点也不示弱,直视他的眼睛大声说:“我叫奚小畅!陆总的记忆不会这么差吧。我警告你快松手,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小畅用力扳着他的手指,像一只发了怒的小猫一样张牙舞爪起来。见陆其渊还在痴痴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她便毫不客气地用力掐了他一下。

“啊!”陆其渊在吃痛中松开手,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上被掐出了两个深红的指甲印。

奚小畅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陆其渊不由分说,一把又抓住了她。

“你干什么,又想被掐吗?”小畅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但清澈的眼睛却藏不住心中的惊恐。

陆其渊满心抱歉地说:“对不起,刚刚是我失态了。可现在你不能下去,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路上很不安全。”

“我觉得我在车上更不安全!”奚小畅回呛道。

陆其渊无奈地笑了一下,强制性帮她扣好安全带,锁定车门,继续开车。

小畅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后,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住了。

“对不起,我刚刚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一时有点恍惚。”陆其渊感觉自己像做了坏事小孩,再三地向她道歉。

奚小畅依旧面含愠色,靠着车窗,尽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她的眼睑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恰好遮住她眼中的寒光:“别告诉我,见到我让你想起什么人了。”

陆其渊看着眼前宛如披上五彩霓裳的都市夜景,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想到了一个人。”

他说着便一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初春的冷风灌进来,带着潮湿的寒气,他还是担心她会着凉。

小畅又尽量边上缩了缩,机警地看着他。

陆其渊笑道:“你怕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和陌生的人当然要保持些距离。”小畅嘟着嘴嘀咕着。

陆其渊的身边总是莺飞蝶舞般绕着一群献媚的女人,第一次有女孩敢在他面前耍小性子,可他非但不恼怒,反而愿意骄纵她的小脾气。

“我想知道你对陌生人的定义。”

“陌生人就是我不了解的人。”小畅淡淡地说:“就像你叫我奚小姐,我叫你陆先生,你看到我想到了另一个人,你了解的也只是另一个人,我对你来说同样是一个陌生人。”

陆其渊点了点头笑着说:“那我们就相互迈出第一步,我就叫你小畅,你就叫我其渊。只有彼此靠近,才能真正了解。”

小畅把手伸出车窗,让冷风拂过手指。她喜欢这种感觉,那些微妙的似乎并不存在的东西,此刻真真切切地停留在了掌心里。

她说:“其实无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一个独立的游离的自我,所以人会有被称之为孤独的感受。”

说这句话时的她,眼中有一种类似于秋水般的深刻孤独,而这种感觉恰恰是陆其渊在夜深人静时挥之不去的印记。

此时陆其渊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很想停下车,给她一个拥抱,可是他又怕把她吓跑。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说的对,每个人都是一个一座孤独的岛屿。但我相信孤独不是永远的,也不是无药可医的,只要有一方肯聆听,肯付出,奇迹就会出现,桥梁自然而然便也建成了。”

车子停在了小畅家楼下。

小畅把外套还给陆其渊,收拾好自己的小脾气对他礼貌地笑道:“谢谢你送我回家,陆先生。”

陆其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小畅,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不再是陌生人了。”

小畅没有回答他,径直下了车,转身对着车内的人甜甜一笑:“路上小心开车,晚安!”

“晚安!”

小畅站在门外目送他,直到那辆黑色的宝马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她才如梦游的人似的清醒过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陆其渊,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奚小畅幽幽地说,“游戏才刚刚开始,这次千万别想逃了!”

陆其渊没开多远,便拨通了助理安琪的电话:“查一下奚小畅的所有资料。”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消散在寂静的夜色中。

窗外传来淅淅飒飒的声响,像风声,又像是雨声,夹杂着远处马路上汽车的引擎声,偶有一只鸟雀的啼叫声。

暗夜里有一阵“咕噜噜”的呼噜声,是她的大肥猫肉肉正蜷缩在小窝里睡地香甜。床头闹钟的指针“嘀嗒”、“嘀嗒”地转着,永远不知疲倦。时间就随着这样中规中矩的节奏一点点流逝。

在这样的夜晚,奚小畅万分痛苦,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就像是魔鬼的爪牙紧紧地纠缠着她,

失眠的时候,哪怕是一丝轻微的声响,都会刺激她敏感的神经,在她的脑子里转为惨烈的哀嚎。

辗转反侧中,就像是有人拿枪瞄准她的耳膜,砰然射穿她脑中紧锁的防护门,某些恐惧的片段,“哗”地一下涌到她的记忆里。

小畅一下子爬起来,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无济于事。

那些似乎早已全然尘封的记忆忽然那么真切地、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那年她五岁,在本该充满童话般梦幻的年纪的她却遭遇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事。

她记得那时候爸爸慌忙地把她和其渊哥哥藏在山石后面,用芒草把他们遮盖得严严实实,叮嘱她不要哭闹,然后匆匆跑开。

其渊是陆伯伯的儿子,一个十一二岁的大哥哥。就在刚才,他的父亲在一声枪响后站定下来,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身后,脚下踉跄地走了几步,但似乎这几步便耗尽了他的力气,软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当时爸爸一手抱着她,一手拉着陆其渊不顾一些地往外跑。小畅蜷缩在她父亲的肩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清楚地听见,陆伯伯在倒下前,对随着那个开枪的人喊了一句:“陆绍文!你——”

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她当时完全被吓呆,嚎啕大哭。泪眼婆娑中她看到那个开枪的人摘下脸上的面具。他细长的眼睛里射出阴鸷的寒光,在陆伯伯倒下去的时候,唇边浮现一丝混沌的笑意,让人感觉到彻骨地阴寒。

现在,这个曾今笑容灿烂的大哥哥面色铁青,比这样阴沉的天气还要忧郁。他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是想要保护她,又似乎在安慰自己。小畅明显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发抖。

“砰”地一声巨响,小畅捂住耳朵,吓得直往陆其渊怀里缩,她记住了爸爸的话,尽管害怕极了,却强忍者不哭出声音来。

等一切静了下来,他们微微探出脑袋,从芒草间的空隙中,看到外面灰尘滚滚。那片旷野地上停着一辆越野车,车前卧倒着一个人,满身尘土,一时分辨不出是谁。

但小畅清楚地看到,那个人腕上的罗马手表在灰蒙蒙的尘埃中异常耀眼,那是爸爸一直带着的手表!

车门打开,走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小畅一眼便认出了他,就是刚刚开枪的陆绍文。

另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带着面具,他走到车前,摘下手套,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

小畅挣扎着要爬起来,但却被陆其渊死死捂住嘴按在原地,想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落,渐渐地眼前模糊一片。

这一幕如同一张铜版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记忆中。许多次夜晚,许多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躺在黑暗中,那些恐怖的画面便如同用放映灯一张一张投射到她的脑子里,折磨地她身心俱疲。

浓郁的夜色渐渐消散,窗帘的缝隙间慢慢地透出了清光。

小畅赤脚下床走到窗户边,斜斜地依靠在窗棱上。

此时的天空是深蓝色,弯月浅浅淡淡地印在天幕上,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像。东方渐渐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如同古老的法兰德斯画派里那些远景的幽光。

“爸爸!”小畅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当初害死你的那些坏人一一付出代价。他们会为自己犯下的罪恶而得到加倍的报应。”

庭院深深,夜凉如水。只有那些万物萌动的些微声响弱弱地回应她。

陆其渊的书房原是他父亲陆谦文生前使用的,陆谦文过世后便成了他的专属空间,就连祖父陆盛辉也再没有踏进过。

十六年弹指一瞬,外面的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里却好像被时间遗忘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他父亲生前的原貌,除了日常扫洒,任谁也不许触碰一物。书房里面井然有序地摆放着陆谦文珍藏的书,观星的天文望远镜,量身定做的高尔夫球杆??????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还在静静地等着主人的归来。

陆其渊关上台灯,拉开窗帘,外面灿烂的阳光照进来一时间刺得他睁不开眼。

又是一夜无眠。

书桌上放着一个精巧的红木雕花沙漏。紫色的细沙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流逝。陆其渊看着手中奚小畅的资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份文件中清清楚楚地汇总了奚小畅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条重要记录。她今年21岁,祖籍东北辽宁,父母都是军人。她7岁以前一直在老家东北,上小学时随父母工作的调动来到南方,17岁参加选秀节目出道,现在已经是娱乐圈中的一颗璀璨的新星。

她不是李梦遥。

陆其渊抚着额头,低低地叹了口气。

此时,沙漏里的紫色细沙已经全部滴尽。他再一次把沙漏倒过来,让沙子重新流回到原来的位置。

真正的李梦遥应该恨透了我吧!

陆其渊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的话??????我一定不会像当初那样懦弱!”

想到此处,他的脸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整颗心像是被撕扯般疼痛。

可惜没有如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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