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本想说就算你真的能和紫天在一起,他也不可能活上七百岁,你们依然还是会经历生离死别的。但是曼珠并没有真的说出来,她知道这样的话会极大地刺伤妹妹的心,她是永远不可能说出来的。

莎华却继续说道:“菲尼克斯大哥?喊得还真亲切呢!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是,我是有点喜欢他了。”曼珠承认道,“不管怎样,他这种不顾自己的做法让我很感动,让我知道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不是一个以自己的利益为重的人。一个男人如果可以有这样的担当,就是一个好男人。”

“好男人?好男人也不是你的!”莎华哼道,“你还帮他出主意怎么去说服阴界?二姐,我以为只有我会为了心爱的人不顾一切,原来一向冷静腼腆内向的你比我还疯狂!你还打算怎么帮他?要是人手不够,你是不是还会陪他去灵界拼命?”

“如果有这个必要,不是不可能。”曼珠回答道。

莎华做出了一个很不开心的表情,转头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要去告诉大姐!”

“小妹!”曼珠对着她的背影叫道,“你……算了,你想对大姐说就去吧。如果大姐也认为我不该这么做,我会向她道歉的。我只是想问你……以前你给我们讲过你和紫天的往事。那个时候你知道他是红翎族,是蓝翎族的宿敌,你为什么却狠不下心来杀了他,反而去保护他惦念他呢?”

莎华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许久才回答道:“因为他保护过我……我只是偿还他。”

“你明明知道你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他来保护……”曼珠轻声说道,“很多事情,不是一定要有一个理由的。可以勉强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用来做心理安慰,可其实自己清楚,所有理由都是自我催眠罢了……当时的那个选择,只是因为心里要这么做……”

莎华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最后才说道:“二姐……你自己考虑清楚吧。不管怎样?不要被那些本和你无关的事情伤害到你。对我来说,我只在意你是我的姐姐,其它事情都与我无关。”说罢,便独自离去了……

阿旺那无峰山上的小屋换过很多主人,在奥斯和寒星去了阿特尼斯的那段时间里,小屋还曾经空过一阵。之后索罗知道那里没人居住,也曾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当年的人界王选拔大会上索罗被朱利安杀死后,红姬将他的身体带回了阴界施以傀螟复生之术后,索罗虽然又能以生命的形式活下来,但是却无法再离开阴界一步。对外人来说这是一个秘密,奥斯自然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索罗不在了,无峰山的小屋又变成了空屋。自从自己的儿子文成为了人界王和阿特尼斯皇帝之后,终于卸去了苦差的奥斯又得到了自由,便再一次离开了阿特尼斯,与寒星回到了这里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

转眼间过了近二十年,当年离家时那个正值壮年的奥斯已经变成了六十多岁的老人,但由于他常年生活在大自然之中,再加上心情舒畅逍遥自在,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的身体素质并不像实际年纪那般,看上去仍然就像是个只有五十岁的中年人。对于他来说,每天的生活便是种地养殖自给自足,闲暇时活动活动筋骨,在山上抓抓野味,或是与寒星下山到西塞口、玛州去转一转玩一玩——尤其是玛州的夜市,那里曾是当年奥斯与寒星初见的地方,如今虽已过去了几十年,但每每再去二人仍是会回想起当年的情景,然后相对一笑甜蜜无比。寒星仍然还是那个年轻女子的模样,,如今看上去已和奥斯有了样貌上的差距——但这也是神族和人族生命不同的必然要面对的问题。终有一天,奥斯会更加衰老,直到死去,而寒星则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甚至会看着更多的亲人与朋友或是晚辈因为年老而离去。但这又是无法回避的:每个种族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身处的那个世界,在那里才能按照应有的正常秩序去生活。如果选择留在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或许会有更加精彩的生活,但同时也必将面对随之而来不可逃避的痛苦与离别。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单纯的幸福,也永远不会有单纯的痛苦,这些总是相辅相成的。渴望得到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幸福同时,也要做好面对迎接痛苦的准备。这些寒星早就知道,但是她仍然选择了留在奥斯身边——对她来说,哪怕幸福是短暂的,是需要用长久的痛苦去交换的,她也愿意这样去做。

菲尼克斯赶到奥斯家的时候,奥斯和寒星正在院子里一边浇花一边给小动物喂食,像是一对普通百姓夫妻那样过着平凡的日常生活。这也让看在眼里的菲尼克斯心生感慨:谁又敢说轰轰烈烈的日子一定就要比平淡无奇的生活更精彩呢?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生活的理念,同样的方式并不适于所有的人。奥斯本性里仍然属于那种自在随心的性格,更适合去接受这样的生活;而自己却注定要是那个承担着天界神族职责的角色,注定和这样的生活无缘。

只是到了院门外,奥斯夫妻便注意到了菲尼克斯,都是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看着他。菲尼克斯的样貌也没有什么变化,二人立刻认出了他,都是笑着对他挥起手来。

“奥斯,寒星,你们好吗?”菲尼克斯在院门外大声打着招呼,也不等主人邀请便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好!我们好得不得了!”奥斯一边笑着一边迎了上去,结结实实给了菲尼克斯一个拥抱,“你这家伙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啊?我们这可是很久没有客人来了!”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们么?”菲尼克斯笑道,然后又对寒星点头道,“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寒星也笑道:“是啊,我当然没变,不过奥斯可是快要能当我的父亲了。”

“什么叫快要能当你的父亲了啊?我现在的样子已经就可以算你父亲了!哈哈!”奥斯大笑着,“有时候真羡慕你们神族啊,可以一直这样年轻下去!”

“你们人族有的人不是也做到了么?”菲尼克斯打趣道。

奥斯认真地点着头:“是啊,我父亲卡诺虽然已经不在了,不过他练成了不老功,如果还活着的话,现在一定也比我年轻。文也是一样啊,那个什么‘妖沼化体’弄得他也不会变老了。我父亲这样,我儿子也这样,单单就把我给甩了……”

“长久的生命本来就不是该属于人族的,所有人都一样,才能更好地生活。假如你和别人都不同,最终苦恼的只会是你自己。”菲尼克斯笑着说道,“寒星应该不会同意我的话,她一定是希望你能一辈子陪着她的。”

寒星却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希望的呢?”一边说着,寒星一边拿起院里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菲尼克斯,“尝尝我们自己种的茶叶泡的茶。”

“不请我到屋里坐吗?”菲尼克斯接过茶喝了一口,“好热……”

“不是水热,是你的心里不平静吧?”寒星像是早就看出了菲尼克斯有心事,“我猜想你可不会是闲来无事特意来看看我们的,一定是有你的来意对吗?这里的阳光不错,我们就在这里说吧,本来你也没什么心思到屋里坐坐的不是么?”

菲尼克斯苦笑道:“又被你拆穿了……我的确是有事而来,不过必要的寒暄还是应该有的啊。”

“算了吧,有事情就说,我可不擅长寒暄,你越这样我越别扭,不如直说!”奥斯坐到了石凳上也倒了杯茶,边喝边看着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点点头:“你知道索罗还活着吗?”

“噗——!!”奥斯一口把还没咽下去的茶都喷了出来,剧烈地咳了几声,然后站起来走到菲尼克斯面前大声问道,“索罗还活着?当年我亲眼看到他被朱利安杀死了啊!”

“但是红姬用阴界的能力又将他复生了。”菲尼克斯回答道,“现在的阴界已经由红翎族掌管了,红姬的确说到做到,真的让索罗又活了过来。但是索罗此生却不能够离开阴界,否则会立刻再次死亡。奥斯你一定也很想再见他吧?”

“我当然……”奥斯刚说了半句,便看到寒星面带微笑地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于是立刻改了话,“我当然无所谓了!知道他还活着就很好了!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生活了,那个红姬姑娘对他还是不错的。我也有我的生活,是不是再见面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他没有复生,这辈子一样也见不到了,所以我不会强求还能见到他。”

“你不想去见他?”菲尼克斯愣住了,奥斯的这个反应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他本以为按照奥斯的性格,一定会迫不及待主动提出要去见索罗,那个时候自己再跟着一起去阴界,顺便让奥斯帮他出面请求阴界帮忙。但是奥斯现在这个态度却根本不是他之前所想的。

寒星这时才笑道:“菲尼克斯,你我在天界共事了这么久,你的小心思我还是懂得一二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相信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奥斯这件事而已的。”

“唉,我以为奥斯会比较好说话,但是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聪明的妻子了。”菲尼克斯知道不说实情也不行了,只得将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讲了一遍。

当听说无极被超灵困在了灵界的时候,寒星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一直到听菲尼克斯把事情全都说完,寒星始终沉默不语。奥斯却像是在听故事一般,脸上没有任何焦急的样子,而是乐呵呵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菲尼克斯皱着眉头看奥斯,“好像听得津津有味呢?”

“是啊,是挺有意思啊!”奥斯说道,“你说了这么半天,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寒星在一旁搭腔道:“就是和你没什么关系啊。”

“那不就得了!和我没关系,我当然就当故事听了!”奥斯伸了伸胳膊,“菲尼克斯,难得你来一次,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去山里抓点野味,我们在院子里烤肉怎么样?”

“哎呀,我哪里有心情吃饭!”菲尼克斯急道,“事情怎么会和你无关?我刚才讲了,灵界要我们三天内凑齐十二位会无上心术的人,你可是其中之一啊!”

奥斯点点头:“嗯,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是会‘真空无常心术’的。”

菲尼克斯又说道:“还有,我们需要阴界帮我们复生帮手,只有你和索罗的关系才有可能说动他帮忙!这个忙你帮不帮?”

奥斯斜着眼睛看了看菲尼克斯,然后摇了摇头:“不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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