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赌客穿一件造价不菲的黑绸短褂,输着不伦不类的大背头,头上打着浓重的发胶。看起来痞相十足,一只硕大的鼻子几乎霸占了半张脸的位置。赢钱的时候脸上总会露出标志性的狞笑,露出嘴里一颗光灿灿的金牙。

洪三早从其他赌客的嘴里知道了他的名字——史双龄。虽然隐隐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的紧,一时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此时,拐爷、红葵花已经将各自赌本输光,纷纷败下阵来。只剩下齐林手里还有若干筹码。然而齐林今天的赌运似乎也不怎么样,和史双龄对赌根本没有半点赢面,只是几个回合下来,齐林的本钱已经输得差不多了。

“天门一对,史爷赢!”随着荷官的一声呼和,齐林又大输一笔。史双龄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得意洋洋地搂过桌子上的钞票、银元。

洪三看着输得满头大汗的齐林,不禁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一天算是白干了……”一旁观战的拐爷忽然说:“还剩你啊……”

洪三低声说:“我不行啊,我要不出千,逢赌必输!”

拐爷微微一笑:“那也未见得,搞不好人家就要故意输给你呢!”

洪三一愣,硬是没琢磨透拐爷话里的玄机,只是反问:“怎么可能?”倒是一旁的红葵花皱了皱眉,看了看史双龄,又看了看洪三,心中不知又打着什么算盘。

“嘿嘿。”拐爷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这时,齐林把自己最后的最后一笔赌本也输了个干干净净。荷官再次喊道:“豹子一对,史爷赢!”

齐林一脸沮丧,面红耳赤地败下阵来。洪三几人都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齐林的肩膀,作为安慰。

史双龄这一次赢了个大满贯,可以说是雄霸整个英雄赌坊了。他四下环顾,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嚣张地嚷道:“还有谁?”全场一片哑然,再没有人敢去应他的话。这些赌客大多知道史双龄的身份,自认无论地位、本钱、赌术,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自然没有人敢再造次。

史双龄得意洋洋地笑道:“那我史双龄今日以后是不是可称上海滩赌王了?哈哈哈……”话音未落,红葵花大声驳道:“谁说的?我儿子洪三元,这赌坊的老板还没上场呢!”洪三本来不想出头,毕竟史双龄势头正猛、赌技高潮,贸然上前必然得不到好果子吃。但经过老娘这一喊,洪三便是想拒绝也迟了。

此时,赌场内的所有赌客都将视线转向洪三,目光中有期盼、有嘲讽、有钦佩……,各种神色不一而足。

洪三心中暗暗叫苦:“我的娘啊,您真是想让我把整个赌坊都输给人家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赌桌前。

史双龄见洪三亲自出马,也收起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正色道:“洪老板亲自出手啦?那我们赌什么?”

洪三见识过史双龄的手法,知道对手高出自己不知道多少倍,无

论赌什么都是必输无疑。若想赢他,只能碰运气,只不过洪三的赌运却一直都不大好。

正胡思乱想间,拐爷凑上来,附耳道:“有赌未为输,不赌却肯定输。你还想不想当赌王了?”

洪三觉得拐爷说得有理,不禁暗暗点头,看了看史双龄,抱拳笑道:“这位史爷一看就是高手,真正的高手比试都是化繁为简。咱们索性就扔骰子比大小,一把定输赢。如何?

洪三本以为史双龄会不答允,正想着怎么胡搅蛮缠的时候,却不料史双龄一拍巴掌,赞道:“洪老板果然气度不凡。就按你说的办,洪老板先请吧……”

洪三也不客气,当即从赌桌上拿起三只骰子,紧紧捏在手中。他凝神静气,暗运乾坤,手腕微微一动,将三只骰子一股脑丢了出去,“哗啦啦啦……”

赌场内本来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想亲眼看看,这赌场老板亲自出马到底会有什么阵势。然而,当骰子离手落地之后,众人却陷入哗然之中,有的人甚至讥笑出声。

三个骰子几乎并列落地,“三、二、一”六点小。

看到这个结果,连洪三自己也泄了气。红葵花、齐林各自叹了口气,都不忍再看,拐爷却似对现场赌局毫不关心一般,一直饶有深意地笑着。

史双龄也拿起三只骰子,“洪老板太客气了,我这赌王当得也太容易了吧?”一边说一边晃动手里的骰子,忽然大喊一声:“赌王来啦!”也学着洪三的样子,将骰子扔了出去。

骰子落地,“—、一、三”五点,竟比洪三的六点还小!

本来连洪三都以为史双龄已经稳赢了。但是看到这个结果,不仅现场的赌客们傻了眼,包括齐林、红葵花和洪三自己也都傻了眼。只有拐爷,仍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默默转身走回柜台。

史双龄虽然面相凶恶,但赌品却似好得不得了。这一下虽然输了他桌子上的所有钱,却只是微微一笑,面对洪三抱拳道:“再下输了,原来这赌王不一定要赌技高,关键是要运气好!”

“承让,承让……”洪三也只得抱拳相谢,脸上却仍旧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还没等他回过味来,齐林已经带头起哄鼓掌,赌场内一阵掌声雷动。

人声鼎沸之下,齐林兴奋的大喊道:“我宣布,第一届上海滩赌王大赛的赌王就是……”

还没等齐林喊出“洪三”的名字,赌场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我!”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被吸引到赌场门口。

洪三正准备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却不料半路里又杀出一个“程咬金”。仔细看时,一名身材瘦小的秀气男子率先走入。看这人面相,颇有些不男不女的感觉。虽然鼻子以上的部位被一副大圆墨镜罩住,但扔掩盖不住脸上白皙细嫩的肌肤,嘴唇上很不协调的生了一丛小胡子。手中大扇一挥,扇面上黑底金子写有“一爷”二字。刚才众人听到的那

一声略带娘娘腔的“我”显然就是由他发出。

洪三正惊讶间,那秀气男子身后竟又跟进来四个貌相不一的汉子。当先闯进来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巨人,秃头赤膊,表情蛮横。在洪三看来,他那粗壮的手臂简直比后院的水缸更粗几分。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五短身材的矮胖汉子,虽然黝黑的脸上凑齐了一副贼目鼠眼的五官,但他那不苟言笑的神情却给人一种阴郁冷漠的感觉。

矮胖汉子身后,一名穷酸秀才扮相的中年人拱手而入。这人身材偏瘦,穿一件半新不旧的青布长袍,脸上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在他举手投足间的清高姿态下,自命不凡的酸儒气概表露无遗。

最后走进来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面嫩少年,虽然故意装出一副狠巴巴的样子,但只是被人众人多看了一会就莫名露出笑容。

走在最前面的“一爷”收起折扇,蛮横道:“我还没参赛呢,怎么就宣布赌王人选了?”

齐林见状连忙迎上去,赔笑道:“这位先生,我们这比赛是晋级制。你没有参加上午的比赛,是没有资格的!”

“笑话,谁说我没有资格?”“一爷”用折扇指着赌场内的几名赌客,说道:“老子我上午在那张桌子分别赢了他、他、他,还有他!怎么会没有资格?”齐林用问询的眼光看向拐爷,拐爷点了点头,示意一爷所言不虚。

“一爷”得理不让人,叫嚣道:“你们开门做生意,有人来赌你们就要应,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这些赌客还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一看到有人来砸场子,忙不迭地喊“好”起哄。

洪三见此情景,知道不应战怕是不行了,忙一拱手,寒暄道:“几位爷,怎么称呼啊?”江湖中人打交道都讲究“报个万儿”,一来探听对手底细、二来摸清对手来意、三来估计对方实力。虽然说“远来是客”,但毕竟“来者不善”,如果能在一开始就知道对手的身份,给对方做足面子,很可能一场风波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好说。”那穷酸秀才摇着扇子上前,摇头晃脑道:“中间这位便是我们老大,林中豹,一爷。”然后依次介绍道:“铁将军,铁鼓;这位乃探云手,阿星;玉鹦鹉,皮六。在下——百晓生、妙手回春——初予仙!我们便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一股党’是也!”

“一股党?听过八股党,这一股党倒是头一回听说。”这番话洪三却只敢放在肚子里讲。眼见一众赌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并无一人有所反应。看来众人对这“一股党”也是首次听闻。显然“大名鼎鼎”四个字纯属吹牛,“大牛神吹”的嫌疑倒是颇有可能。想到这里,洪三故意做出一副惊讶敬佩的夸张表情,双手一抱拳,随着初予仙的介绍应和道:“哦!原来几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一股党啊,失敬失敬!可是这第一届比赛已经结束了。几位若有兴致,咱们下届再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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