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有地狱,西方也有地狱。东方人死了下东方地狱,西方人死了下西方地狱,不能乱了秩序。要是西方人死在东方呢?

1 炖霍顿

虽然是夜晚,总工会门前依然一派忙碌景象。工人们进进出出,各自忙得不可开交。

阿星从外面回来,急匆匆地奔进了总工会大门,门口有工人看到阿星,立刻将阿星引到严华、李新力、顾玉芳三人会谈的办公室内。

阿星刚一进门就喊“水”,咕嘟嘟灌了两大碗凉茶,这才坐了下来。

严华坐到阿星对面,问道:“都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阿星擦了擦嘴,说道:“四天前,是霍顿派人将王栋的遗体送还给王哥和王嫂的,还给了十个大洋做安家费,并嘱咐他们俩把王栋的遗体快速下葬。但是,第二天晚上就有一个女同学上门拜谒,说王栋死得蹊跷,一定是让霍顿给害死的。所以,王哥和王嫂才决定去闹的。”

严华点头道:“我知道了。辛苦了阿星,去休息吧。”阿星点点头,扭头离开。关门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李新力、顾玉芳、严华三人。

严华面色颇为冷峻,严肃地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毒杀学生,霍顿的目的是什么?”

李新力摇了摇头:“就算霍顿傻,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冲动的举动,而且他后面的所作所为很明显是想息事宁人的。”

严华道:“对!那这个什么女学生为何时机掌握的这么巧?她知道狱里死人的消息居然比我们还要快?那这个人的身份就有些可疑了。”

顾玉芳提出疑问:“可谁会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呢?”

三人沉思半晌,一时都不得要领,严华忽道:“也许就是有人不想让霍顿服软,逼着他一直强硬下去。如果霍顿一直强硬,这罢工就不可能有结束的一天……新力同志、玉芳同志,你们说,如果罢工不结束,上海继续乱下去,对谁最有利呢?”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激动了。

顾玉芳连想都没想就说:“日本人,当然是日本人。”这个答案三人都心知肚明。

“没错!”李新力点了点头:“日本人在上海目前没有租界、没有领地,局势一乱,日本人就会有借口增兵上海!”话音一落,三人都沉默了,皆感事态严重。如果那个女学生当真是日本奸细的话,那这件事可就复杂得多了。

三人僵持当地,愁眉不展,好半天,李新力才扭头对顾玉芳说:“玉芳同志……”

顾玉芳不等李新力说话就已经站了起来,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戴上帽子,扭身离开办公室。

眼见顾玉芳去了之后,严华缓缓摇头,说道:“希望不是我们想得这样……”

李新力叹道:“是!但愿咱们都猜错了……”

话虽这么说,但日本人的虎狼之心早已人尽皆知,只靠但愿和希望,有用吗?

……

当顾玉芳来到王栋家的时候,只见一座简易的灵堂坐落门前,灵堂内摆着各类牛鬼蛇神,堂前一座火盆香

火不断,烟雾缭绕。王母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形容枯槁,双目无神;王父蹲坐一旁,呆滞地望着儿子的遗像。

顾玉芳走上前去,与王父搭话,连说了三句王父才回国神来,扭头问道:“你是谁?”顾玉芳表明身份之后,又问起王父闹事的原因。王父道:“……王栋死的第二天晚上,他的一个同学来看他,说他死的蹊跷。隔天一早她带着我们俩去巡捕房讨说法,我们这才打听到,王栋根本就不是得了什么风寒而死,而是被霍顿给毒死的……”这番话说完,王母又是一阵嚎哭。

顾玉芳拍拍王父的肩膀,安抚道:“您二位节哀。王哥,那你和我说说,那个女学生大概长什么样子?”

王父想了想,说道:“鹅蛋脸,瘦瘦高高的。不过,她心地确实好啊。这么多巡捕拿枪指着她,她都敢带着学生们吼啊、叫啊……”

顾玉芳追问道:“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特征?”

王父摇头道:“没有了。很普通的一个女学生……你打听她做什么?”

顾玉芳微微一笑,递给王父一袋银元,说道:“没事,这是总工会给您二老的抚恤金,您拿着。”王父没想到总工会也会出钱抚恤,接过钱后也不去数有多少块,只是连声感谢顾玉芳。

顾玉芳又问:“如果您下次再见到这个女学生会认得她吧?”

王哥点头道:“当然,才见过怎么会忘呢?”

“那就好。”顾玉芳点点头,扭身离去。

……

晚上,洪三来到龙凤茶楼。这一回伙计、掌柜全认识了洪三,也不等洪三自报家门,直接去通报沈达。沈达听说洪三前来,忙派人去找了余立奎来,又置办了一桌简单的酒席,三兄弟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今天的洪三显得格外兴奋,说话间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全没了近几日一直愁眉苦脸的样子。沈达猜到是事情有了进展,问道:“三弟,这么高兴,是想到办法了?”

“那是!”洪三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这个办法,十九可成!”

“什么办法?”

洪三嬉皮笑脸、一字一顿道:“炖、霍、顿!”余立奎闻言,猛地把喝到嘴里的酒又喷了出来,叫道:“什么?炖霍顿?”

沈达举到一半的酒杯也停了下来。他放下酒杯,又惊又奇地盯着洪三,也全然看不透洪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洪三说了白天在教堂里发生的事情,又道:“霍顿平日作恶多端,心中有鬼,最近他常做噩梦。所以,我就想,不如让他的噩梦提早实现一下,让他好好感受一把。霍顿,霍顿,我们就让他炖上一炖……”

余立奎沉吟道:“霍顿,或炖……哈哈。这老小子的名字起的,不炖他一炖都觉得对不起他爹。哈哈。”

沈达点了点头,问道:“所以,你想怎么炖这个霍炖?”

洪三故作高深地道:“我算了一下,这事光有我们几个怕是不够,还要再多加些人手。明天一早,咱们大杂院集合,统一部署,开一个炖霍大会!”

余立奎

当场举杯:“炖霍大会?听着就好玩!”

沈达知道洪三做事的方法不可以以常理衡量,也就没有多问,说道:“过瘾,干了!”举起举杯,同洪三、余立奎一饮而尽。

……

第二天上午,大杂院内。

洪三召集到能召集的所有人,密谋这次“炖霍行动”。主谋者洪三,同谋者阿星、铁鼓、皮六、初予仙、沈达、余立奎、拐爷、红葵花。众人坐在圆桌旁,共同商议这次的炖霍大计。

阐明了初步情况之后,洪三道:“大嫂帮我打探到霍顿家的这个赵管家在奉贤路有个相好,每周四下午他都会跑到相好的那里去私会。今天正好是周四,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们要炖霍顿,就要先从这个赵管家入手。”众人闻言皆是一脸兴奋,纷纷表示赞同。定下计策之后,各自出门安排计划,准备行动。

第二天正午,领事馆外的学生还在继续闹着事,将领事馆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车夫余立奎拉着自己的人力车等在领事馆侧门。不多时,侧门的小门悄悄被人推开。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余立奎早知道他是霍顿府上的赵管家,连忙拉车跑上去,赔笑道:“老板,您要去哪啊?”

赵管家不算孤陋寡闻,当然认出这车夫正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十三太保,然而却并没有多想。毕竟拉车就是余立奎的谋生职业,拉上谁去哪都没什么好说的。

赵管家登上黄包车,吩咐道:“奉贤路小白楼。”

余立奎答应一声:“走着!”熟练地拉起黄包车,迈着大步飞一般走出使馆街道。

起先,余立奎还拉着赵官家走大路,但转了几个弯之后就踏上小路,走进一个人迹罕至的弄子。

赵管家看了看路,皱眉道:“哎,哎,车夫头,你这么走对吗?”

余立奎道:“当然了,这是抄近路。您放心吧!”扭头一笑,将车子愈拉愈快,直奔城隍庙方向跑去。

虽然正值大罢工时节,但城隍庙的集市却并没有冷清多少。集市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余立奎拉着车,大步迈入人群,不住冲面前的人喊道:“让一让了啊。”

此时,人群正围着一个表演飞锁绝技的彪形大汉围观。那大汉站在场地中央,双手各拿一块三四十斤重的石锁,轮转飞舞之下,引得围观众人喝彩连连,正是铁鼓。

铁鼓虽然武功一般,但因为块头够大,力气比寻常武林高手要高出许多,这样拿着石锁一比划,就连许多身有武功的人都暗暗惊叹。

铁鼓的石锁表演吸引了几十人围观,皮六、阿星、沈达、洪三几人则各自扮作商贩和食客,在附近转悠,静候余立奎的到来。

“让一让,让一让。”余立奎又一通吆喝,洪三几人就都知道他来了,皮六冲铁鼓使了个眼色,铁鼓立刻会意,大声喊道:“老少爷们儿们,大家看我的绝招了啊!”说完,铁鼓将两个大石锁高高抛起,以极为娴熟的手法轮番换接。围观众人见此神技都是目瞪口呆,不由得连番鼓掌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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