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孚再次看向窗外,只见一队工人纠察队列队而过,不禁轻轻摇头:“在上海,共产党怎么就成了主,咱们反而成了客呢?……”不多时,车子抵达人群蜂拥的市政府门外。在老百姓的夹道欢迎中,黄孚、徐世昭走下汽车。

李新力、严华两人迎出大门,和黄孚、徐世昭等人一一握手。

李新力神色颇为激动,主动招呼道:“黄市长,欢迎您的到来。”

黄孚点了点头,对李新力道:“您就是李新力李主席吧。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不同凡响。”扭头看了看严华:“还有你,就是严华,严副主席吧?你们二位,为解放上海立了大功啊!”严华微微一笑,拱手一拜,并未说话。

李新力微笑道:“总工会只是顺民心而为之,黄市长说我们大功,实不敢当。真正立功的是那些为从军阀手中夺回上海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万千烈士们。”

黄孚笑了笑,说道:“不,据我所知,还是二位领导有方。据闻,你们二位目前在上海底层民众尤其是工人、学生心中的位置那是高不可及啊……”

李新力当然听出黄孚话中有话,不动声色道:“哪有什么高不可及?更不是什么领导。上海乱局初定,各方都要仰仗黄市长恢复秩序,维持民生。黄市长你才是我们的领导!请!”将黄孚、徐世昭二人请进市政大厅,分宾主落座谈判桌前。

关上大门后,窗外人声稍减,黄孚定了定神,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文件,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套了。李新力先生,您看这个。”

李新力接过文件粗粗一看,脸色不由得微微变色,又将文件传给严华。严华看了信件之后也是眉头紧锁。徐世昭面带微笑,静坐一旁看着几人交流。

严华道:“黄孚先生,据我所知,您作为上海市市长,并不掌握国民革命军军方的调配权和决策权。那么,这份让我们工人武装并入上海驻军的提议,又是从何而起呢?”

黄孚笑了笑,扭头看向徐世昭:“可均,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严副主席吧?”

徐世昭点头道:“黄孚先生虽然与军方成两个体系,互不干涉,但就像新力先生所言,上海初定,即便是国民革命军的驻军,在一定程度上也要配合黄孚先生的工作。现如今上海有工人武装纠察队,在华界又有上千巡捕,还有驻军的巡查队,更有学生和市民自发组织的巡查大队等等……严先生,你不觉得太过鱼龙混杂了吗?他们手里,可通通都是有武器的呀……”

严华却微笑道:“这份提案,怕不是黄孚先生的意思吧,徐特使?”徐世昭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新力道:“徐特使所言确实有道理,但是,上海特别市的成立,与工人阶级争取自由民主是息息相关的。一句鱼龙混杂,是无法抹去工人阶级在收复上海所作出的牺牲和贡献的。所以,在上海市民的心中,维持治安的也应该是他们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黄孚道:“

话虽如此,但毕竟目前上海的行政权是归属于南京国民政府的。为了这座城市未来的长治久安,解除这些多余混乱的武装团体还是必要的。”

严华似是颇为气愤,不解地问道:“不知黄市长这多余混乱四字从何而来啊?我只知道,若没有这些多余、混乱的武装团体的牺牲,上海眼下还是控制在李宝章手里的!”

黄孚脸色一沉,忽问:“李主席和严副主席的意思是,你们总工会绝不会出让工人武装了?”

李新力缓缓起身,正色道:“黄先生,请您认清楚两点。第一,总工会并没有工人武装的所有权,因为工人武装掌握在所有工人自己的手中。即便是攻打上海华界,也是工人们自己的意思,我不能代表他们。所以,没有所有权,更谈不上出让了。第二,这是谈判桌,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是本着共同治理上海特别市的意愿,进行利益磋商和谈判的。既然是谈判,黄先生就请不要如此盛气凌人的说话吧?”说完微笑看着黄孚。

黄孚也是微笑起身:“李主席,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上海市长没错,但谁都知道眼下上海八十万工人到底是在听谁的。”

李新力眉头一皱,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黄孚,忽道:“黄市长,你在怕什么呢?” 黄孚不甘示弱,只是同李新力昂然对视,却不发一言。气氛正尴尬间,忽然听到徐世昭不冷不热的声音:“保留工人武装,也不是不可以……”

黄孚扭头看了看徐世昭,却见后者也站了起来,缓缓道:“确如李主席所言,这一次若无上海工人参与,上海不会如此顺利收复。于公于私,工人都应享有应得的权利。李先生、严先生,咱们没有必要在第一件事上就谈僵了,咱们今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言罢,与李新力相视大笑。

黄孚连忙顺着台阶下来,点头道:“可均说得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很多事慢慢协商,慢慢来。”

李新力赔笑道:“黄市长上来就要缴枪确实让我们措手不及啊。哈哈……”

黄孚道:“好,是我太急了,刚一上任很多事也没想清楚,先向两位主席道歉,以后的日子,咱们国共两党还要亲密无间,携手共进呢!”

李新力道:“道歉黄市长言重了,但您说得对,党派政见不重要,能一起为上海的百姓造福谋利才是最重要的!”

黄孚道:“没错,同心协力,造福上海!”

……

走出市政大厅后,李新力和严华都长长舒了口气,均为能保留工人武装这件事而倍感欣慰。却不知道,自从他们拒绝在缴械文书上签字时,一场弥天大祸已悄然降临。

下午,为庆祝起义初步获胜,李新力在总工会内大摆宴席。并邀请了工人代表、学生代表、商会代表、市民代表上百人前来赴宴。洪三、齐林作为军备时期的关键人物,也被邀请入席,当然还少不了学生会代表于梦竹。

觥筹交错之下,工会内到处弥漫着

欢声笑语。在一片载歌载舞的欢乐海洋中,李新力举起刚刚签好的协议,高呼道:“……保留工人武装,保留工会自治权。同志们,咱们工人的利益,保住了!”话音未落,欢呼声、掌声四下轰然而起。

李新力红光满面,激动地讲道:“今天这顿饭啊,我和严华同志就是想表达一下我们的感谢之情。在这里,我要代表上海区委,感谢所有对这次起义有过帮助的人。我先要感谢学生联合会的主席,于梦竹同志!”穿着校服的于梦竹连忙起身对众人鞠躬示意,她清新淡雅的妆容以及甜美纯真的微笑使众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李新力道:“起义前十天,于梦竹同志带领上海十三家中学和大学的全体学生,走上街头,参与罢工罢课,为我们的起义做了充分的准备和铺垫!”席间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李新力道:“我还要单独特别感谢阿星、皮六两位同志……”阿星、皮六站了起来。这两人以前的形象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在总工会多日浸染熏陶之下竟也变得正气凛然起来。

李新力道:“第一次的武装起义失败,如果当时不是他们掩护我离开总工会,我今天也许就不能站在这里了!当然……更要感谢的是牺牲的桑铁鼓同志……”说着,带头举起酒杯:“来,阿星、皮六我们一起喝掉这杯,一起告慰铁鼓的在天之灵!”

阿星举起酒杯,却未就饮,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洪三,说道:“洪三,你也站起来!”洪三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起身,只听阿星道:“如果说我们一股党和你之间那么多的恩恩怨怨,我阿星一直不服你,但那天看见你第一个敢为铁鼓的尸身站出来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你这个兄弟,我认。”

林远步也起身道:“你这个姐夫,我也认!”

洪三颇为感动,同阿星、林远步高举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坐回原位。

这时,严华也起身道:“接下来,我也要感谢两个人,这两个人巧了,是和我严华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位兄弟。没有他们的帮忙,这次起义不可能成功。洪三、齐林你们起来!”

严华走到洪三身边,拍拍洪三的肩膀,说道:“洪三,为我们的起义,带来了一万五千块大洋,咱们用的两千条枪,一半都是洪三买来的!”众人闻言皆是一阵惊讶。

严华又拍了拍齐林的肩膀:“而齐林,是将这一千三百条枪全须全影运进上海的人!”众人闻言更是一阵惊叹。

于梦竹见状颇感欣慰,一双妙目一会看看洪三,一会看看齐林。竟似有一种难以取舍的感觉。

严华道:“洪三、齐林,你们说两句吧……”

洪三、齐林同时看向于梦竹,彼此又对望一眼,气氛颇有些尴尬。

洪三隐约记起自己跟齐林做过的许诺,便决定不再出什么风头,干咳一声,说道:“我这人啊,平日里话太多,我今天就不说了。林子,你就代表我给大伙讲两句吧!”随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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