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昱晟道:“正因为写了才奇怪啊,敢问各位,全国都在喊禁烟,试问如果真是我们公司私贩烟土,会堂而皇之的把带有本公司标识的东西至放在烟土箱内吗?”这番话一出,顿时引得众记者议论纷纷,许多人当场点头表示赞同。洪三一听陆昱晟提出这个疑点,也是颇为后悔,暗暗恼恨自己没有把事情做得更圆满。

陆昱晟又说:“大家一定还记得几个月前,于汉卿于老板的码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后来证明是于老板的一个手下私贩了烟土,与于老板无关。我想今天的状况也是非常清楚,有人刻意陷害我们永鑫公司的名誉,把我们陷于不义之地。我再多问一句,各位今天来得这么突然是不是有人事先告知大家这里有事情要发生呢?”

众记者闻言皆面面相觑,有几个人甚至用怀疑的眼神望看向查良伟。查良伟当然知道事情的原委,颇为心虚地低下头去。

陆昱晟见记者大多数被说服了,当即上前一步,慷慨陈词道:“我们永鑫公司作为一家有责任心的公司绝不会做出走私烟土这样卑劣的行为,更不会放过陷害我们的小人!我们更会响应政府的禁烟号召,做好表率作用,给那些浑水摸鱼、想要发国难财的人以严厉的打击!所以,这件事我陆昱晟当着所有媒体朋友的面发誓。一,我一定会追查到底,誓要找到陷害我们的人!”一边说边看了一眼洪三。

洪三没想到这半路杀出的陆昱晟词锋会如此犀利直接,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自己,一时冷汗直流,僵在当场,竟也不知如何接招。

看来这栽赃嫁祸的手段还是过于肤浅了,被陆昱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轻易化解。虽然明知陆昱晟是头号大敌,但洪三在制定谋略的时候还是没能考虑周全,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败笔。现在不仅栽赃失败,连李新力恐怕也无法逃出上海,接下来的戏又该怎么唱下去?

正胡思乱想中,只听陆昱晟接着说道:“二,我为了表示禁烟决心,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将这几十箱烟土当场销毁!”话音一落,记者群中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

客运码头上,一艘巨大的客轮停靠岸边,偶尔发出的鸣笛声不时惊散了江边栖息的燕子。 上百名乘客拎着各自行礼,依次检票上船。乔装改扮后的李新力、顾玉芳、余立奎三人混迹在乘客当中,排队往船上走去。

三人本以为能顺利登船,但很快,黑白无常就像跗骨之蛆般带着几十名手下追上码头。黑无常带着十几人冲上客轮,白无常却带着其余的人搜查码头。

三人眼见登船无路,只得悄悄回走,退出码头。

余立奎茫然问道:“现在我们去哪?”

顾玉芳道:“先把主席送去我那里,然后再想办法……”说着,拉着李新力快步走出码头。身后,白无常率领的搜查队伍正一一检查所有没登船的乘客。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货运码头上,数十名永鑫公司弟子正将一口口木箱中的烟土堆成一堆,点火焚烧。

冲天的火光吸引了无数行人观望。记者们这回再也不怕浪费胶卷,都拿出相机疯狂拍照,生怕自己错过了一个重要的历史瞬间。船头处,陆昱晟文士般的身影挺拔屹立,在闪光灯的映照下俨然成了禁烟英雄。甚至当场就有人将陆昱晟比做林则徐,以虎门销烟的历史事件为例,称这次事件为黄埔销烟。

……

晚上,折腾了一整天的洪三、初予仙、拐爷三人回到大杂院。围坐在石桌前,各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初予仙长叹道:“还是陆昱晟老谋深算,说话天衣无缝,当场销毁烟土,反倒成了

禁毒义士。”

拐爷摇头道:“关键是李新力没能送出去……要是黑白无常晚到一分钟,李新力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上海了。”

初予仙皱眉道:“三儿的这个计划很是周祥,按道理张万霖应该自顾不暇,没可能反应的这么快啊……”

洪三想起白天陆昱晟的表现,说道:“陆昱晟,一定是他。师徒一场,他对我的行事作风非常了解。我脑袋里想什么,他似乎总有感应一样。”

拐爷感叹道:“看来你后面真正要面对的敌手不是张万霖而是陆昱晟啊!”

初予仙道:“我是真搞不明白,这些国民党为什么非要把共产党置于死地呢?中国人和中国人,这么个斗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拐爷道:“这次偷鸡不成,后面永鑫公司会更加提防,想再用计送人只会更难。三儿,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洪三长叹一声:“暂时还没有,你们先去睡吧,我自己静一下,想一想……”

初予仙道:“好吧。三儿,这几日你也一直奔波劳累,也早点睡吧。”两人各自起身回房。只留下洪三一个人在院子内来回踱步、思前想后……

洪三走不多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扭头看时,只见拐爷拎着一个酒坛放在石桌上,又在石桌上摆了两个大碗。

拐爷轻声道:“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不如咱爷俩喝一口。”

洪三点点头,坐了下来:“好啊……”接过酒坛,倒满两大碗酒。看着拐爷愁眉不展的样子,洪三已经隐约猜到拐爷的心事,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娘……”

拐爷叹了口气,说道:“说不担心是假的,这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洪三笑道:“哎,拐爷,我跟你说,她什么人我最清楚了,遇到点儿危险比兔子跑得都快。从小到大你以为我是怎么过来的?跟她躲赌债躲过来的。你以为我每次能逢凶化吉的那些招是和谁学的?都是和她学的。所以,你根本不用为她伤体劳神的,兴许这次又是为了躲什么赌债,没几日风平浪静她就又跑回来了呢……”拐爷闻言微微一笑,与洪三碰碗,一饮而尽,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吴老拐比谁都清楚局面。你现在最大的对头就是三大老板,如果是他们绑走了美人,早应该拿她来威胁你交出李新力了。可今日,他们遇到烟土曝光这么大的事儿都没这样做,只能说明两点:要么,美人不在他们手上;要么,美人就已经遇害了……”

洪三手中酒碗一抖,心中早已砰砰乱跳。拐爷说的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几天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快,让他无暇顾及红葵花失踪的事情。然而此刻想来,拐爷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洪三轻轻叹了口气,强颜欢笑道:“她遇害是不可能的,三大老板留着她威胁我比直接杀了她更有用吧?杀她,没有理由啊……”

拐爷摇了摇头:“希望如此吧……三儿,我刚刚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可以送李新力出城,而且眼下看,应该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洪三一愣:“哦?什么方法?”

拐爷沉思片刻,忽道:“但我这方法需要用到一个人帮忙。”

“谁?”

“于梦竹!”

洪三闻言惊愕不已,忙问:“你的方法是?……”拐爷轻轻点了点头,似是默认,又似提议。

洪三当然猜到拐爷想说的是什么,一拍桌子,断然拒绝道:“这不行!”

拐爷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欠梦竹太多。所以,我一直也没有说。但我思来想去,能有机会平安把人送出去

的方法除此再无其他。关键是在于你,能否放下小义去成全一次大义了……”洪三闻言,顿时陷入苦思之中。

……

晚上,吃了一肚子闷气的张万霖回到自家书房中。想到白天那些被白白烧掉的烟土,猛地把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掀翻在地,“哇哇”叫道:“妈的,洪三,又让老子折了几十万的货。我他妈不杀你,我就不叫张万霖!”

门外的手下闻声进屋,赶忙劝道:“大帅息怒!”扶着张万霖坐在椅子上。

张万霖深吸了几口气,想了想,还是冷静了下来,沉声道:“去,把齐林给我叫过来!

“现在吗?”

“对!现在!”

……

深夜,当齐林跌跌撞撞走进张万霖书房的时候,书房里的桌子物件已经被人重新摆好了。

张万霖微微一笑,请齐林来到桌子对面,却把一个棕褐色的玻璃瓶放在桌上,缓缓推给齐林。

齐林一愣:“这是……?”

张万霖神秘兮兮地说道:“这里面是一种叫牵机的药液,无色无味。你只需放在他吃的饭、喝的茶中那么一滴,就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齐林闻言大惊:“你是说……?”

张万霖阴笑道:“趁洪三还没发现你那么多事情,先下手为强。”齐林哑口无言,呆立当场,他明白张万霖是要他毒死洪三,然而,他又怎么下得去手?

张万霖看出齐林眼神的闪烁,问道:“怎么,你不同意?”

齐林摇头道:“不,我不能……”

张万霖忽然站了起来,沉声道:“齐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认不清楚他洪三的真面目吗?”齐林又是一愣神。

张万霖绕到齐林身边,猛然抓起齐林的手,拔掉指套,露出里面的半截断指,喊道:“你好好想想吧,从一开始就是洪三在害你!要不是他带你在赌坊骗赌,你会丢了这根手指头吗?如果不是他,你早就和于梦竹双宿双飞了,对不对?他不仅抢走了我的女人,更回到上海来抢走了你的女人!你再想想当初坐牢的时候,是我帮你逃出来,而他在干什么?告诉你,没有他洪三,你就不会沦落到今天,你早就飞黄腾达了!没有他洪三,你甚至不会杀严华、杀皮六,对不对?都是他一次次的害你、骗你。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地喊他三哥?”

齐林懵了,但神色间还是有些犹豫。这些事情确实是他切切实实的经历,但张万霖的说法却也过于强词夺理。齐林的断指虽然勉强可以说是洪三害的,但真正下手的人却是夏俊林。就算洪三没从仙倦回来,于梦竹依然不会喜欢他齐林。而严华、皮六说到底都是张万霖害死的,与齐林、洪三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齐林唯一可以跟洪三讨的债只有那半根手指。但这许多年以来,断指的地方早就不疼了,齐林也从来没因为这根断指记恨洪三,就算记恨,一根手指也用不着洪三拿命来还吧?

张万霖看着齐林犹豫不决的神色,知道齐林还是不肯出手。他心中暗暗冷笑,长长出了口气,缓缓道:“更关键的是……齐林,如果洪三知道你干了那么多坏事,杀了那么多人……你猜他会不会告诉于梦竹啊?”齐林闻言大惊失色,猛然抬头看向张万霖,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充满了恐惧的神色。

张万霖看到齐林的反应就知道终于抓住了他的致命弱点,坏笑着一字一句道:“那于梦竹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又会怎么看你呢?”

齐林连忙低头,以避开张万霖那咄咄逼人的眼睛。一双空洞无物的瞳孔中倒映着的唯一一件物事便是桌子上那个棕褐色毒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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