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伶春明显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不得不“笑纳”了徐国良的好意。二人先后走进旗袍店,洪三紧随其后。

进了店,露伶春道:“您堂堂上海警察局长,该日理万机才是啊,怎么会不忙呢?”

徐国良略显兴奋,搓着手道:“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江山都丢了。我这区区上海就算为了伶春你不忙一会又算得了什么呢?”

露伶春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低头道:“徐局长,您……倒真会说话……”心中暗想这老徐倒也算是个痴情人,只可惜他当年只是一个副局长,要不然我还真有可能不选霍天洪呢。转念又想:其实男人还不都是一个模样?到手之前百般逢迎,到手之后拒之千里,那点事情做完了之后巴不得我离他们远远的。若说这世上真正待我好的人,可能只有他一个。

正胡思乱想间,听到声音的薛二已从后店走了出来。见到徐国良亲自光临,连忙躬身行礼:“徐局长,您今天大驾光临啊,是要置办点什么吗?”

徐国良点点头:“随便看看……”

露伶春向薛二使了个眼色:“薛二,还不快给徐局长倒茶?”

“是,是……”薛二急忙去倒茶。

徐国良绕到一侧,色眯眯地盯着露伶春的臀部,口水几乎都要流了出来,陶醉道:“伶春……要说你这身段,还真是穿什么旗袍都合适,尤其颜色浅的……裹在你的身上……那真是……”这时,薛二正好端着茶上来。

洪三早看出露伶春一脸不耐烦的神色,知她急于摆脱徐国良却苦无良方。见薛二端茶上来,忽然灵机一动,拿出一块大洋丢在地上,“叮叮叮叮……”

“哎呀,我的钱!”洪三惊呼一身,忙矮身去捡。等薛二端茶路过时,洪三正好起身,暗中用手一拨,刚好把薛二手里的茶盘撞翻,里面的茶水茶叶一股脑泼到徐国良身上。

徐国良惊呼一声,整个人都暴跳起来,上下拍打衣服,指着洪三道:“你……你……”薛二急忙上前,为徐国良擦拭水渍,连声发问:“徐局长,您没烫到吧!”

洪三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连连同薛二道歉:“哎呦!都是我不好……我没看见您在为局长端茶!”露伶春岂能看不出洪三的做作?她强忍着笑意,严厉地数落起洪三来:“你这个不长眼的,把局长烫坏了怎么办?”说到这里,假意去帮徐国良拿掉警服上沾着的一片茶叶,故作关切地问道:“局长您没事吧?”

徐国良不想失了气度,强忍着怒火,冷哼道:“他……他是干嘛的?”

露伶春连忙解释:“这是我新来的跟班,老家的远房表弟,做起事情来总是笨手笨脚的。要不是一家人,早给辞退了,也不至于今天给您添麻烦啦……”这谎撒来撒去,显然都是在维护洪三。

徐国良一听便不好意思再发作,只好自认倒霉,点头道:“哦……表弟是吧?既然是一家人,没事,没事哈……”低头看时,见裤子湿了一大片,就好像刚刚尿了裤子一般。他摇了摇头,问薛二道:“薛老板,您这可有能换的衣服?”

薛二连忙躬身,恭恭敬敬道:“对不住徐局长,我们这可是旗袍店,没您合适穿的!”

“晦气……”徐国良一脸无奈地道:“伶春,那我先走了,改日咱们再好好聊聊……”

露伶春连忙答应:“好啊……”

徐国良道:“最好找机会再能听你唱两出。”

“一定,一定,徐局长……”

徐国良脸色一变,嗔道:“还叫局长?”

露伶春只好不好意思地说:“国良……”

“好……好……”徐国

良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却在回头的当口狠狠瞪了洪三一眼,然后匆匆走了。

等徐国良彻底消失在路口的时候,露伶春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徐国良真是难缠,洪三,今天你又立了一功哈……”

洪三故作无知,装傻道:“啊?立功?立什么功?刚洪三不小心撞翻了茶碗,二奶奶您不罚我就万幸啦。”露伶春见洪三不抢功,也不图赏,还道洪三是一心一意的关心自己,点头道:“好,不赏也不罚……”

洪三道:“要说这徐局长胆子也是蛮大的,对二奶奶您敢这么说话?完全没想过霍老板的感受?”

露伶春道:“这个徐国良是追随了我好多年的老票友!”

薛二道:“何止是票友啊?是万千仰慕者中最痴情的一个……”

露伶春白了薛二一眼,说:“反正他当着霍老板的面儿是从不这样的……”

洪三脱口道:“背着又总是把持住是不是?”话音一落,露伶春和薛二同时笑出声来。洪三又道:“要说这也不能怪徐局长,怪只能怪二奶奶你魅力太大了!”

“好啦好啦,就你会说……”露伶春虽然故作矜持,但心里显然极为受用,美美地向洪三抛了一个媚眼。

薛二干咳了一声,说道:“嗯哼……二奶奶我看您近日好像又丰韵了些,这穿旗袍还是要讲合身,要不我们进里屋再帮您量量尺寸?”

露伶春想了想,从腰间粉袋里掏出几个大洋赏给洪三,说道:“洪三,你这两天表现不错,今儿放你个大假,不用回公馆,拿这些钱出去玩玩吧……”

洪三接过大洋,意味深长地笑道:“谢二奶奶!那您今天也玩得开心哈……”露伶春看着洪三那双贼兮兮的眼睛,脸居然红了一下,忙避开洪三的眼神。

……

在一股党众人的精心照拂下,英雄赌坊的生意终于步入正轨。虽然还只是上午,赌坊里却已经来了不少赌客。就在大家忙着招呼客人时,赌坊大门却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众人正楞神间,十几名凶神恶煞的黑衣人鱼贯而入,小小的英雄赌坊霎时变得拥挤起来。

黑衣人毫无顾忌地嚷道:“快走,快走!想活命的快走!”那些赌客们不想沾惹是非,忙拎着钱和筹码各自离开。

林依依看着这个场面,不由怒道:“你们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只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赌王的脾气不小么!”说话人狞笑着踱了进来,看身材虽然算不上高大,但面貌举止看来痞气十足。

林依依一扬眉,立刻认出来来者是史双龄,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手下败将啊!”其实在赌王大赛上,史双龄并没有直接输给林依依。但若认真说起来,史双龄确实是先是“输”给洪三,洪三又输给林依依,最终将“赌王”的名号拱手若贤。所以,把史双龄说成林依依的手下败将也并无不妥之处。

然而史双龄此时显然没兴趣与林依依讨论赌王称号的归属问题,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你现在嘴上舒服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身子也舒服!”显然,史双龄早就看出了林依依的性别。

铁鼓生怕林依依冲动,连忙拦在林依依面前,指着史双龄鼻子大喝道:“你少废话!光天化日之下赶走我们的客人是什么意思?”铁鼓嗓门极大,这一喊话只震得对方十几人耳朵嗡嗡作响。

史双龄故作惊讶,张大嘴巴问道:“你们的客人?”

阿星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难道是你的?”

史双龄大摇大摆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悠哉道:“当然是我的!这英雄赌坊是我的,来的赌客我当然是想让他们留就留

,想让他们走就走。”

皮六最是年少顽皮,模仿史双龄的德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哈欠道:“这天还没天黑呢,怎么就有人说上梦话了?”除了初予仙和拐爷,其他人都笑出声来。

史双龄冷笑一声,挥手喊道:“带上来!”身后,立时有两个弟子把被打成“猪头”的齐林拖进赌坊。众人一晚上都没瞧见齐林,却谁没想到是落到了大八股党手里。此刻见到齐林的惨像,各自暗叫不妙。铁鼓和阿星立刻就要冲上去救人,却被林依依抢先一步按下来。

林依依蹙眉道:“你们为什么打人?”

史双龄一指齐林:“你问他啊?”齐林顿时语塞,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我替你说吧……”史双龄呵呵笑道:“他昨晚在我的远大赌场出千,按理说是应该剁手的。但看在老相识的份上,我留他一夜。不仅如此,他还在我远大豪赌特赌,直到把你们这英雄赌坊输给了我……”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如何接话。只有一直端坐柜台的拐爷插话道:“史爷,这赌坊的东家是洪三,他齐林可没资格说输给您就输给您……”

史双龄起身,却从怀里掏出那份“契约”,大声道:“我不管这赌坊的东家是谁,也不管这齐林和洪三究竟是何关系,可这小子签字画押的契约在我手里,我们八股党向来讲道理,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要,是我们的就得给我们!”

林依依把目光转向齐林,问道:“齐林,字是你签的吗?”

齐林缓缓抬头,看了林依依一眼,有气无力道:“是……是……”

连铁鼓都看出情况不对,忙问:“是不是有人逼迫你签的?”

齐林却根本不敢回答,支吾道:“我……我……”

阿星鼓励道:“说啊!别怕!”史双龄回头,用冷酷的目光盯着齐林。齐林全身一震,连忙摇了摇头。

史双龄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啊各位?是不是准备迎接你们的新东家啦?”

林依依道:“齐林是齐林,洪三是洪三,而且你别忘了,我和洪三那档子事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呢,这赌场到底姓洪还是姓林还说不定呢,史爷今天的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史双龄皱起眉头:“哦?这么说……买卖谈不拢喽?”

林依依点头:“对,谈不拢。”

“谈不拢简单,”史双龄阴冷一笑,吼道:“来人!先给我卸掉齐林一只手!”一个打手立刻得令,不由分说,抽刀便砍。然而刀刚举到一半,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那钢刀不知如何竟脱了手,“铛朗朗”跌落在地。

史双龄本没想就这么剁掉齐林的手,却也没想到有人能不动刀枪就缴了手下人的械。仔细看时,只见端坐椅上的皮六手里拿着一把弹弓,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知道缘由之后,史双龄不怒反笑,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依依,咬牙切齿道:“你有胆子和我玩……得想清楚自己有没有那个筹码?”

林依依毫无惧色,昂然道:“敢赌,就不怕输。”

史双龄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看来洪三的人和他都一样……不、知、死、活!给我砸!”话音一落,十几名八股党弟子立刻开始砸东西打人。一股党虽然人少,却也不肯就此服软示弱,当即抖擞精神,与八股党人战在一处。

刹那间,英雄赌坊彻底沦为战场,一股党、八股党各自亮出明晃晃的家伙,你来我往,只打得一阵人仰马翻,天昏地暗。

林依依更是毫不客气。也不知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人傻死不怕”。当即亮出“一爷”本色,抡起折扇毫不犹豫地扑向史双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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