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一名工人道:“张万霖张老板。”

张万霖指着那名工人道:“这个酒厂是我的,你们都是我给饭吃,今天如果我把你们全部开掉,你们明天一家老小就都要去喝西北风。”

那工人道:“就算开掉我们人也不能被你们带走,对不对,兄弟们?”数百名工人轰然喊“对”,其浩大的声势响彻整座仓库,甚至震得屋瓦都有些摇晃。

张万霖冷哼道:“想造反?”

李新力摇头道:“不是造反,是团结。被资本家恶势力欺负惯了,不团结,没出路。”

张万霖脸色一变,沉声道:“今天我非要把人带走呢?”话音一落,青帮弟子各自举起家伙,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新力摇头道:“我们不答应!”一众工人跟着李新力齐喊道:“不答应!”说着,也各自拿起家伙挺身向前。

“妈的!反了!给我……”张万霖正要喊打,忽然看到工人队伍后面有些躁动,只听到后排的工人喊道:“陆先生来了,陆昱晟来了……”陆昱晟三个字竟似有魔力一般,众工友一听到这个名字,自发让出一条路来。大门口,只见陆昱晟领着一名弟子信步走进,那弟子手中捧着一面崭新精致的铜制牌匾,牌匾上题曰:上海工人联合会。

陆昱晟一拱手,和蔼地笑道:“陆某听闻上海工人联合会正式成立,今日特来道贺。”冲李新力道:“这位便是李新力李会长吧?”

李新力连忙回礼:“我是李新力,陆先生好。”他知道陆昱晟是三大亨中最重大局也最讲道理的一个,所以礼数上非常客气。

陆昱晟转向张万霖:“二哥,这么巧你也在?”

张万霖冷哼一声,老大没趣道:“真是巧。”

李新力道:“陆先生,今日张老板不顾工会兄弟们的反对非要把我们的副会长严华带走,您来得正好,给做个公断吧。”

陆昱晟笑了笑,从容道:“哦,我们和严华兄弟也算是老相识。我帮弟子洪三,齐林同严兄弟更是结义之交,我们都很敬重严兄弟,平日时常说他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今天我猜二哥无非是想和严华兄弟叙叙旧,别无他意,大家可能是误会了……”说到这里,转而问张万霖:“是吧,二哥?”

张万霖尴尬一笑:“叙旧……当然是叙旧。我早就说过了是叙旧对不对啊,严兄弟?”

严华微笑道:“谢谢张老板,可惜今日工会事务繁忙,要叙旧改日严华再登门拜访。”

张万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却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很好!”严华当然看出张万霖笑里藏刀、暗藏杀机,却并不打算理会,只是和几名工友跑去扶起那名被夏俊林打倒的工人。夏俊林这一掌拍得好狠,那工友不仅摔了个七荤八素,胸前还留有一个淤青色的掌印。

陆昱晟远远看了一眼,说道:“今日之事,都是误会一场。我建议大家即刻回去复工。昱晟自愿拿出一笔钱资助工会

,一为祝贺工会成立,二为这位受伤的兄弟看伤。今日我们弟子影响了大家的休息,工酬加倍以作补偿。”寥寥几句话,一场冲突就此解除。工人们顿时欢呼雀跃,鼓起掌来。

陆昱晟对张万霖道:“二哥,我们回去吧?”张万霖点点头,却又扭头看了看严华:“严会长,青山常在,咱们后会有期。”

严华冷冷道:“张老板,还是那句话,我劝你们永鑫公司多做正业,少作奸犯科。尤其不要欺凌劳工兄弟,否则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张万霖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仍旧露出笑容:“好,很好……”

……

晚上,回到永鑫公司后,呆坐椅子上的张万霖依然面色阴沉。仆人给他倒了碗茶,却被张万霖随手扔了出去,摔得粉碎。

张万霖面红耳赤地喊道:“我张万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奚落!两次!两次都是在这个严华的手上!我日后要不找机会亲手掐死他我就不姓张!”对面坐着的陆昱晟连忙劝慰:“二哥,不要太动肝火。”

张万霖起身道:“今日又是我做恶人你做好,昱晟,咋俩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啦。”

陆昱晟道:“都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只是方法不同罢了!”

“可是你……”张万霖还待不依不饶,却被坐在中间的霍天洪打断,霍天洪问道:“老二,听你们这么说,这个联合会势力已经不可小觑了?”

张万霖骂道:“妈的,今天吓了老子一跳!几百个人拿着家伙冲了进来,平时这些下三滥今天胆子都大了起来,居然连我们永鑫公司都不怕了!”

陆昱晟道:“据我所知,这工会的势力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大,成立不久已经几千人有余。且集会速度之快,章程细则之严,执行力度之大都是前所未有。”

霍天洪脸色一变,问道:“这么多人?”

陆昱晟道:“还会更多,我想用不了多久,全上海其他的工会,派别都会和这个联合会结党,他们很快就会成为上海的第一大会。”

霍天洪一愣:“这种速度,绝不是几个粗鄙劳工可以行事的。那李新力、严华到底什么来头?”

张万霖也道:“会不会是南边的革命军?”

陆昱晟道:“我也还在打探,现在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他们联合了上海最底层却又最有力量的一股势力,这种势力不鸣则已,一旦发声,力量之大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妈的。”张万霖气急败坏道:“还不是一些下三滥臭苦力,我就不信他们能干出什么大事来?还能变成一支军队不成?”

陆昱晟道:“二哥千万不可小看这些人,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自古起义造反甚至改朝换代的都是领导了这些最底层的力量。”

霍天洪想了想:“扼杀这种势力必须于微时,我们不便插手,如果通知齐总督呢?”

陆昱晟摇头道:“齐夑元现在自身难保,对付革命军已是自顾不暇哪还会有心力

做这样的事。再说,目前看这联合会合理合法,并无不妥。”

张万霖道:“擒贼擒王,如果我现在就找人杀了那李新力、严华又当如何?”

陆昱晟还是摇头,劝道:“二哥,今日你也看到他们人心很齐。一旦得知是我们下手,轻则罢工闹事,重则发生冲突,对我们都是不利。”

张万霖实在有些想不通:“那就对他们听之任之?”

陆昱晟道:“他们已然势成,是这时代必然的产物。没有联合会也会有总工会,目前他们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对公司利益也并无太大影响,就让他们去吧。”

霍天洪沉吟道:“养虎为患,不知道为什么,我有预感,这个联合会日后没准会成为我们的心病啊……”

张万霖忽道:“大哥,你信我,他们动静搞得这么大,用不了太久,我们不收拾他们会有人收拾他们!”

“先不说这个了,”霍天洪道:“又是几天过去了,那小贱人还是没有消息是吗?”

张万霖道:“大哥你不要急,各方面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上海这么大,找两人出来怎样也是要费些气力的!”

霍天洪道:“还是那句话,不要在警察之后。”

张万霖道:“大哥放心。”

……

正午时分,再一次甩掉身后两个“跟班”后,洪三偷偷来到薛记旗袍店外。今天的店面和昨天的店面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冷清空无一人,甚至连门锁的位置都没变动过。洪三又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他后,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矮窗前查看。他昨天在窗缝间放了一小片梧桐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果然,当洪三找到梧桐叶子的时候,叶子已经折断了。洪三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知道,今天晚上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不过现在洪三要做的事情却是回家睡觉。

……

深夜,薛记旗袍店外的街道上一片寂静,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随着吱嘎一声轻响,薛记旗袍店的矮窗已经被人推开一条缝。从窗子里面偷偷摸摸探出一个人的脑袋。那人警觉地四处查看,等到确定周边无人的时候,这才完全推开窗子,蹑手蹑脚地跳了出来。然而还没等他站稳,忽然察觉到一只手掌拍在肩头。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竟连头都不敢回,哆哆嗦嗦道:“大……大哥……”

“别怕啊薛老板,是我。”话音未落,背后闪出一个嬉皮笑脸的青年男子,借着街边微弱的灯火,薛二认出这人正是洪三。

薛二鬼鬼祟祟地回头,见洪三身后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洪……洪三兄弟,真巧啊……”

洪三道:“是巧啊,这深更半夜的薛老板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薛二眼珠乱转,顾左而言他道:“哦……我……我是临时回店里取点东西……洪三兄弟不休息在这附近是转悠什么呢?”

洪三眨眨眼,嬉笑道:“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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