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之人立在阵前,止戈了这场杀伐之战,本震耳滔天的喊打喊杀之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仙山之人退至此白衣人身后,仍然保持剑拔弩张的气势。

檀珩书突然出现,众弟子以他马首是瞻,心中也有了主心骨,鼓舞了士气。

浅聆心看了上方白衣若雪之人,还是如初见时那般俊美风华,缓带飘飘,可是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明显更为苍白了些。檀珩书也把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四目遥遥相对,他那眼中道不明的情绪闪灭。

檀珩书是在强撑着,似乎下一刻就会从上方云头里栽下来,但是他若无其事的掩藏极好,外人根本不易察觉他此时已仙身重创。

煜天擎见他出现也很是意外,就算落霞山的东西没能杀了他,至少也能拖个一时半会,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返回此处。本来还想着接下来与他恶战一场,却不曾想上方檀珩书淡淡开口道:“放他们离去。”

这话令仙门,或者所有魔门之人都是大惊之色,冥馀愣过之后,不可置信的过来问道:“我有没有听错,你要放他们离开?是想放虎归山么?”

檀珩书神色平静如常,抬起头看向冥馀,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我说,放他们离开。”

下方将魔君围困当中的一圈弟子们不可置信的齐齐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的掌门在打什么主意,但掌门指令不可违逆,包围圈都缓缓退开了一道口子。

煜天擎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檀珩书道:“连落霞山的邪灵都没能将你毁灭,看来你确实很强。本想声东击西借邪灵之力将你牵制,就算没死也该是半残,没想到你这小古板还能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这里,当真是有些意外。”

蓝冥馀听出其中阴谋,看了看一脸苍白灵力受损不少的檀珩书,冲下方骂道:“你这孽障,卑鄙无耻!珩书,这魔头放出去只会祸害苍生,你还要放他离开?”

煜天擎仰天狂笑道:“何须你们放人,虽是你们人多,动起手来也不一定是我们输,本君保证,今日就算杀出一条血路也照样能够安然离去,你们困不住我。”

檀珩书苍白脸色上犹如有一层冷霜,他居高临下看着围困之中的魔君,同样语气不容置喙道:“放你离开不是本尊妥协,不指望你出去会改过自新,但日后你魔门再有残害苍生之事,本尊定然不会姑息,哪怕献祭灵器再封印你一次,又何妨?”

煜天擎神色一沉,定定的看着那言辞不容半点质疑之人,邪魅的眼中随之一阵冷笑,抬手劈下做出指令,带着手下一众准备离开时,上方蓝荀越突然喊道:“慢着,既然答应放尔等离开,你挟持的本宗弟子也该放人了吧。”

煜天擎愣了一愣,目光才落到一旁还在被挟持的女子身上,再看看上方之人,狞笑道:“贵宗此言差矣,这丫头本来就是我们魔门之人,何来放不放之说?”

冥馀本来因檀珩书所做决定心中一顿怒气难平,看了看那眼中呆在一脸颓丧之态的女子,便冷哼道:“此女终归是在本门认师学艺,她背叛师门,欺师灭祖就该交由本门处置,你这孽障且将此大逆不道之女给本尊留下!”

煜天擎笑道:“你们掌门都还没开口要人,你一尊者这么急着作甚,据我所知贵宗对于大逆不道的弟子惩罚起来那可是不轻呢。就那堕仙池的酷刑比我们魔门惩戒都要狠上几百倍,虽然这丫头不怎么听话但也是我门中人,凭什么交由你处置?”

檀珩书至始至终也没有开口让人把浅聆心留下,蓝荀越也是心中一阵雾水和干着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煜天擎这帮人带着人一起离开了。

珩琅山在这次动乱中说不上元气大伤,命丧魔门之手几十人,重伤轻伤加起来有近一半,大多是受了女修罗魅术下同门之间自相残杀的。

这方面冥媚儿占了大份功劳,她主修幻术与一众女修罗激烈斗法,才让门中不少弟子幸免于难。

修罗门还未成足够气候,但就算寥寥鬼修罗四五十人,女修罗二十几人也是个个身怀绝技,坚持一战到底的话只会两败俱伤,因为修罗皆是不要命的死士。

眼看仙山殿前满目疮痍,门人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如今魔头又被轻易放走冥馀胸中郁结难当,压抑着的一股怒气便冲上脑门,拽过檀珩书衣襟便是劈头盖脸的怒骂。

谁知檀珩书前一刻还站得笔直,被他一扯便往前倒下,冥馀不及他想眼疾手快将人托住,他的后背已经被一大片血迹浸染,虚弱的像没有人气的空壳,当即又气又急,让蓝荀越处理收场事宜,扛着人去了自己仙殿闵月殿。

闵月殿内,殿前几株红梅已开了花苞,殿内冷泉池中水雾朦胧。

檀珩书坐在白雾缭绕的冷泉之中,身上衣衫退尽,背靠着池沿石壁上,闭着的眼睛眉宇却深锁,他身上发热,苍白的脸上此时微微泛红。

檀珩书睁开眼,看到身处之地有过一愣,却也知道这是闵月殿独有的一汪疗伤冷泉,他低头看了看身上寸缕不挂,眉宇间闪过疑色。

他身后背对坐着之人,偏头见他醒了,语气不太和善的道:“衣服我脱的,不用看了。”

檀珩书闻声没有说话,反而静静的坐着,让冷泉的寒气慢慢侵入体内,替他疗伤复原。

身后冥馀又不冷不热道:“你放那帮魔头离开,是为了顾全你那内定的徒弟,清浅吧?你怕她留下也逃不过宗门的惩戒,至少堕仙池上肯定难免一遭,所以故意放走她还真是用心良苦。你可别忘了这丫头杀了大长老,欺师灭祖,背叛师门本就其心可诛,你竟然还敢包庇于她?檀珩书,大长老往日对你如何你不是不清楚,你这样可对得起他死去亡魂?”

檀珩书终于淡淡开口道:“你该清楚,杀死大长老的人并非清浅。”

冥馀道:“她与魔门勾结,那也是暗通条款间接害死了默逸尘,这有区别么?”

檀珩书不再言,闭目静静呆着,冥馀突然冷笑一声,半响,似自我讥嘲般道:“在我们四个弟子里,师尊一直对你最为青睐,说你心性清明,自小就有天人之资,他对你的偏爱几乎都是拿我做反面比较。他觉得我性格暴戾,冲动,做什么事都没有你沉稳冷静,他认为,珩琅山的掌门也只有你这样才能撑起千年基业平稳下去。师尊说你修炼封印术绝情寡欲,我因渡劫之时被妖女蛊惑他便一口认定是我心性不如你,才招致心魔暗生,邪魅缠身……”

冥馀很难会在人前如此坦露心声,此时一下子将衷肠之言倾诉出来,檀珩书还有些没适应,低声道:“师兄……”

冥馀没觉得自己这样失态有什么不妥,甚至平日人前严厉板正的威严形象他都懒得去维持,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也不理身后人想要与他说什么,就这样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里。

静默半响,他又自顾自接下去道:“他让我接任宗主之位协助你,不过是因为怕我这首徒大弟子会心生怨怼罢了,也好避免我与你生龃龉,师尊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在他眼里一个东西出现了瑕疵便会被永远打入黑暗地狱从此不再清白,所以你从来都是宗门人眼里完美无瑕的人,也是师尊眼里完美无瑕的人。”

所以曾经的默冗,只要在修炼上生出一丝与他预想不一样的劣质,就被否决了所有的努力,他虽然天资聪颖,可因为修炼上想着如何激进,就被打上“急功近利、心性不够稳”的标签。才被一口否决了他的天赋与努力,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加以指导提点将人导回正途。

檀珩书从小心性自律,严己克制都异于常人,他身上那一丝不苟的品性颇得蓝玄清的赏识,觉得他就是完美无瑕的一个人。因为蓝玄清本身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将自己一丝不苟的严谨也强加在了别人的身上。

但檀珩书是个外表冰霜心有玲珑,很多事情他看在眼里,自能体会只是没有去点破,他微侧首看了那坐着一动不动之人,垂眸淡淡道:“可惜师尊已渡劫去了上仙境,不然你们确该坐下好好谈谈,有些误会不沟通永远不会解开。”

冥馀闻言一愣,旋即脸色又恢复了原本生人勿进的严肃,他霍然站起身离去道:“谈什么,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的事吧!”

在修罗门,浅聆心被关在一处地牢里,因为在交战之时捅了煜天擎一剑,给定了个临阵倒戈,叛变不忠的罪名。

煜天音在落霞山托住檀珩书斗法数十场,打得一同去的数十名鬼罗门损兵折将,煜天音因为誓死要夺回玉灵鼎,与檀珩书纠缠到精疲力竭死不休。

这两人实力有些悬殊,煜天音因为夺舍凡体有些桎梏,御笛与之对抗,最后也是口吐鲜血难以支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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