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诚简直是过五关闯六将, 先是飞机晚点, 临时改乘高铁, 谁晓得高铁下来正碰上当地举办旅游节活动, 道路封堵,他在人群里挤过来挤过去被“蹂丨躏”了半天还被人泼了一身水,好容易从人海里游泳游出来, 拦了一辆出租车,满以为这样总稳了吧,谁想车开到一半,出租车莫名就被人给碰擦了,司机跳下来跟人掐架。邵诚实在等不急, 想再换辆车, 偏偏碰上三不管地带, 有车也不肯停。一打听三站地外开外有个公车站, 行吧, 包袱往背上一甩, 蹬了共享单车就去了,嘿咻嘿咻赶到公车站,简直想死,最后一班车没了!好吧, 那就……开了导航骑自行车去吧,于是1234,2234,3234, 再来一次!

邵诚头一次觉得自己错了,他平时跟周闻谨一起锻炼的时候就不该仗着自己是经纪人那么不上心,现在知道自己体能有多差了!他就这么蹬啊蹬啊蹬啊,期间遇到了一群羊,又遇到了一群牛,被人小拖拉机叭叭叭地就赶过去了。他上坡下坡,骑了很久很久很久,又累又渴又饿还想尿尿,好容易看到前方出现一座奇奇怪怪小镇的时候,人都快死下来了。

“闻谨!周闻谨!我找周闻谨!”邵诚气喘吁吁,被门口的警卫放行,脚底打飘地往里头走,心想周闻谨要是敢耍他,他能把他大卸八块扒皮抽筋烤着吃!

周闻谨正不安地站在某栋屋子门口不敢走,楼上传来了声音,时大时小,时疾时缓,间或还有肢体碰撞打落东西的声音。

周闻谨:“……”好可怕啊!

“闻谨!!!我来了!!!”

周闻谨一回头,就看到一团灰扑扑的东西冲着自己扑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贺西漳已经一把将他拉到一边,邵诚就这么倒霉催地扑了个空,腿脚发软,一下子扑到了地上。

“呜呜,人家千辛万苦地赶过来,你就这么对我啊!”邵诚灰头土脸,身后一个大包鼓鼓囊囊,看着像个走南串北的吟游诗人——俗称,盲流。

周闻谨一看也吓着了:“老邵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别提了!”邵诚叹口气,突然又跳起来,“人呢,苗导人呢,我把东西都带来了!”说着拉开大热的天还穿着的风衣,从里头掏出了一个文件夹,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章甚至还有印泥。“合同文本、合同章、法人章,我一股脑儿全带来了,快快,叫苗导出来签字啊!”

邵诚急不可耐。事情倒回十个小时前,远在a市的邵诚突然收到了周闻谨的电话,开口就是:“老邵,那啥,苗导让我再多留几天,他给了我个角色。”

邵诚想:“哪个苗导啊?周闻谨不是去探班贺西漳了吗,怎么又跑去见什么苗导了?”

邵诚说:“是什么本子啊,质量不过关可不行。闻谨,我跟你说,你现在可千万急不得,更不能急功近利就想着自己稍微起来点就拼命接戏。我跟你说,这种时候就要淡定,姿态要足,这角色吧宁可不接,不可瞎接!”

周闻谨说:“嗯嗯,你放心,苗导的作品质量肯定过关的。”

邵诚说:“管他喵导还是汪导,你好歹看了本子再做决定啊。再说了,哪个剧组导演是随随便便路上看到你就喊你接戏的啊,这也太不专业了吧!不行不行!”

周闻谨:“……”

周闻谨说:“哥,我现在在贺西漳的剧组里。”

“对啊,我知道啊。”邵诚说,“让你好好拍拍影帝马屁你拍了吗?大腿抱结实了吗?”

邵诚嗓门洪亮,中气十足,离开三里地都有余音绕梁。周闻谨尴尬地看了一眼就对面站着的贺西漳,恨不得往地里钻,后者倒没什么意外表示,反而对他甜甜甜甜地微微笑。

周闻谨说:“别扯这些了,你怎么没听明白啊,苗导说要让我演个角色,就现在,就这几天!”

邵诚说:“不是跟你说了,甭管是苗导还是……”邵诚猛然卡壳,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颤抖了,“不是,你、你说、说、哪个、喵喵喵……导?”

周闻谨也忍不住再次深吸了口气,心想难怪老邵这个反应,顶级大导演的戏有多难上人人都知道。像苗世通这种大手,别说是被他亲自邀请临时加角色了,就算是在群像剧里演个大群演,那也是挤破头争抢的事!不为别的,将来你的履历拿出去人家一看,曾在苗世通导演作品《xx》里饰演xxx,那身份、那逼格、那酬劳立马就不一样了,噌噌地往上蹿哪!

周闻谨说:“就是贺西漳他们剧组的导演,正在拍摄《太极》的苗世通苗导。”周闻谨话才说完,就听那头“乒乒乓乓”,邵诚“啊”的惊叫了一声,跟着是抽冷气,也不知道打翻了什么东西。过了会儿,邵诚捏着话筒声音嘶哑地吼:“你说真的?!”

“真的。”

“不骗人?!”

“这么大的事怎么会骗你。”

“你等着!”邵诚挂完电话,跟张权一汇报,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开什么玩笑,搞艺术的人都很随性的好吗,不管周闻谨这次是踩到了狗屎还是怎么滴撞了大运,那一定得赶紧白纸黑字红章地给敲定下来,不然人家导演突然清醒了反悔了怎么办!

邵诚左张右望:“快快快,苗导在哪儿,我们合同上哪儿签!”

旁边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是刘娜。周闻谨无奈极了。贺西漳对刘娜说:“娜姐,这就是闻谨的经纪人,朵丽姆娱乐公司的邵诚。合同签约的事就麻烦您处理一下吧。”

刘娜说:“好的,邵先生,您跟我来。”

邵诚忙应了,将刚刚掏出来的所有东西杂七杂八地又揣了回去,一边走一边还要喊:“闻谨,你在这儿等我啊,我马上就回来。”跑出去十步又跑回来,把他那个脏兮兮的巨大包裹往周闻谨手里一丢。

周闻谨:“!!!”我去,什么东西这么沉!

邵诚说:“给大家带的礼物,你快分给大家。”

周闻谨好笑又感动,他家经纪人老邵永远都是这样,虽然人脉没别人家丰富,专业性也可能比不过那些有手段的艺人,但他是真心对自己好,不论贫富贵贱,健康丨生病,他都陪在自己……啊呸呸,周闻谨想,他这脑子是怎么了,怎么想到结婚宣言去了!都是贺西漳惹的祸,周闻谨想着,瞪了贺西漳一眼。

贺西漳:“???”

贺西漳:“要我帮你吗?”

周闻谨刚想说不用,就听楼上爆发出一阵大吼。

“我不干,你又tm瞎jb乱改,你都改几回了,我草你bi bi,bibi!!!”

周闻谨:“……”

袭玉不知什么时候和沈燊一游荡过来了,轻描淡写地说:“习惯就好,他俩老这么吵。”

这会儿在休息室里吵架的正是本剧导演苗世通和其御用编剧褚新明,两人从进休息室之前就开始掐,进去以后更是掐了好几个回合了。周闻谨一看,这都过了整两小时了。

沈燊一说:“苗导和褚叔叔感情真好啊。”

周闻谨:“……”姑娘,你对感情好的概念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正说着,突然窗户被猛地打开,有人一跃跳上窗台:“你再改!再改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你跳!”苗世通说,“就两楼,你跳个屁!”

褚新明勃然大怒:“你才放屁,两楼也是能跳死人的,万一我跳下去不慎后脑勺砸到了地上呢!万一我的裤腿勾到了窗台上,脸朝下正面掉下去,地上正好有颗钉子,扎进了我的眉心呢?万一……”他一口气说了七八种稀奇古怪的死法,听得周闻谨都起鸡皮疙瘩了。该说不愧是编剧吗,这想象力……

苗世通说:“孬种,不就改个剧本吗,又不动多少东西,用得着寻死觅活的?”

“放屁!”褚新明说,“你都改几回了!回回都说最后一次了,可现实呢,你又改、你又改!剧本就是我的儿子你懂吗,他本来长得好好的,唇红齿白模样动人,你tm非要给他整容,整一次不够还两次三次,这儿垫个假体,那儿抽掉根肋骨,你这样是在谋杀!谋杀我的孩子!!!”

苗世通:“好了好了,哪有那么严重,老褚,你能别这么丢人现眼吗,大家伙都看着呢!上回你非拿着矿泉水装喝百草枯的事儿已经够丢人的了,这回能消停点吗?”苗世通一面说一面将褚新明从窗台上扯回来,还对着窗外众人说了句:“大家自便、自便啊。”跟着就又把窗关上了。

周闻谨:“……”这架势,知道的知道两位主创在讨论创作方向,不知道的还特么以为是老公出轨,老婆自杀抗议呢。

不过周闻谨也能够理解褚新明的抗拒,不管是哪个行业的创作者,谁都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绞尽脑汁创作出来的东西被迫按照他人的要求修改一次又一次,但事实上,每一个创作者也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他认为好的,未必就真的是好的,这个时候就需要跟其他人去磨合。苗世通和褚新明是一对老搭档了,虽然这时候看起来是苗世通在强迫褚新明修改他的作品,但是周闻谨相信苗世通绝不会独断专行,也不会不尊重褚新明,他是的的确确看到了某个新的方向,但是要扭转已经形成思维定式的褚新明还是需要花点功夫的。

听着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又继续下去了,周闻谨倒是忍不住翘起了唇角。这种生机盎然的剧组还真是挺……吸引人的,如果有一天他真能凭自己的本事进到这样高端的组里就好了。

“想什么呢,想得都笑起来了。”

“嗯?”周闻谨回过头就看到贺西漳正微笑地看着他,心里不由微微一哂。贺西漳在外头又是人模人样的了,谁能想到昨天还在那儿撒娇要亲亲。啊呸呸,周闻谨狠狠呸自己,说好要忘,怎么又想起来。

沈燊一:“小谨哥哥,你的表情好丰富哦。”

袭玉:“嗯,微表情管理很有水平,表情展现层次丰富。”

贺西漳:“行了行了,玩你们的去。”他挥挥手,喊周闻谨,“跟我过来。”

周闻谨懵懵懂懂地被他给招了过去,贺西漳压着周闻谨的肩膀,低声对他说:“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周闻谨:“什么?”

周闻谨莫名其妙地就被贺西漳给带走了,也不知道贺西漳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两个人一路在这小镇子里左穿右插,不知什么时候就转到了一栋楼后头。那楼外面有个室外扶梯,贺西漳领着周闻谨爬上去,爬到顶了,贺西漳停在一扇门外头。

贺西漳:“到了。”

周闻谨左右一看,卧槽,真的好偏僻啊,这、这是哪儿啊!

贺西漳说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打开门,里头赫然是一间有床有被的小卧室。

周闻谨惊恐地看着贺西漳,满脑子都是mmp,心想:“不是吧,贺西漳他他他……他要干嘛?”

周闻谨说:“你怎么可以……呃?”周闻谨眼睁睁看着贺西漳撩开地上的毯子,然后把一扇门提了起来。

贺西漳得意道:“快下来。”说着,自己先钻了进去。

周闻谨摸着胸口:“妈蛋,好险,差点就说错话了。”周闻谨跟着钻了进去,就见底下是一个狭窄的小空间,而苗世通和褚新明的声音就从旁边一墙之隔传了过来。

“你……”

贺西漳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把耳朵贴到了墙上。

周闻谨:“……”

周闻谨:“好吧,他还真是高估了贺西漳,还以为要对他做什么呢。”

周闻谨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贺西漳:“???”

“没事。”周闻谨说,心里却想着,我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坏了吗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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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锁了,世道不景气,脆皮鸭,且看且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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