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旁的二人温馨如故, 其他人却是不由捂住了眼。

黄蓉以手遮眸, 真是觉得没眼看了。

黄蓉:羞羞羞,她都不这么跟爹爹撒娇了!大师兄还…还……还撒娇撒的这么熟练,就算是童颜脸嫩, 也真是…真是!她都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啦!

武眠风:……嗯…

梅超风:大师兄果然最喜欢师父了……

陆乘风:师父果然最放纵大师兄了……

冯默风:……噫、好、好羡慕???好希望大师兄也这样抱住我、唤我“七师兄”呀!可是除了对师父,大师兄根本不会对他们这些师弟师妹这么笑啊!

小师弟悲从心来, 上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他只比黄药师矮上些许, 明明大师兄抱他, 也能抱的很舒服才是…………

但是自从他比大师兄长得高了之后,大师兄就不抱他了,明明在他小时候, 大师兄还每夜抱着他给他唱儿歌呢qaq

小师弟心塞塞。

徐哲闭着眼, 看不见师弟师妹们面色复杂的脸;他不懂奇门异术,自然也听不到他们的心声, 只是眼角的泪, 流的愈发汹涌。

他其实不疼,但这是身体自己的反馈机制,他也控制不住啊!

随着泪水,那些沙石渐渐流出了眼中。

半响,黄药师的动作才渐渐的慢了下来。

围观许久的黄蓉这才小心翼翼的凑到徐哲面前, 见大师兄还闭着眼,她偷偷看了自家爹爹一眼,又小声说:“大师兄, 对不起,你的眼……还疼不疼呀。”

徐哲正要睁眼,却又被黄药师一手按在了他的眸上。

那双温热的手并没有真的贴上他的皮肤,距离他的双眸几寸,意在阻止他迅速睁眼。

于是徐哲便闭着眸,扫向那出声的地方,宽慰道:“不要紧,普通沙石而已。”

黄蓉瞧了眼自家爹爹的脸色,不由把声音放得更轻了:“大师兄,对不起,蓉儿今晚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好不好?”

听出小丫头是真的怕了,徐哲心下好笑,飞沙走石这般小伎俩而已,万万不会跟她计较,若不是黄药师处理的这般认真,他也只是清水一冲,便立马睁眼罢了。

眼眶可能会红上几个时辰,却绝无大事,黄蓉知道分寸,那一把中唯有细沙,绝无石子。

徐哲不由调侃,道:“那这次比试――”

黄蓉登时跳脚,瞧那笨死的了七师兄见势不妙,竟好似要跑,立马箭步上前,拧着他的腰肉,把他给拽了回来:“大师兄,方才蓉儿明明能将你推倒在地的,若不是七师兄笨死了,我绝对――”

“――蓉儿,你的考教稍后再说。”黄药师突然开口。

闻言,众人瞬间静默不言。

黄药师阖下眼皮,看向身前这双眸紧闭,脸上抹灰,容颜年轻如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儿……

“哲儿,来我房里,我有事要说。”黄药师不闲不淡道,听不出是喜是怒。

自己的考教结果可是在徐哲的手上,加之自己在大师兄的眼里撒了一把黄沙,又看爹爹此时并不带笑意,黄蓉心下一急,不好直接反驳,于是抚掌笑道,雀跃轻快。

“那,爹爹,大师兄,叙旧可不要叙的太晚了,乘风师兄说了,娘亲今晚要亲自下厨,蓉儿现下也去帮忙,保证今晚的美食吃的你们掉了牙齿、酥了舌头!”

黄蓉对徐哲俏皮眨眼,觉得自己帮了大师兄一把,然而小姑娘又立马鼓起了脸,大师兄此时闭着双眼,怎能看得到她呢!

众位弟子拱起双手,静待黄药师转身迈步,背影渐远,离开石林。

徐哲跟在黄药师的身后,两人一路无言。

漫天粉色纷扬,脚下花瓣软如鸿毛。

难得静谧,虽是未语,又不乏温情。

距离上次归岛,大约是过了一年又四个月了。

桃花岛依旧是那个桃花岛,一年四季,花开花败,熟悉如斯,无甚变化。

是他前次来时的模样,是他二次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模样,是他扮作血衣童子似的模样,亦是他不过幼童、堪堪只到黄药师腰际时模样。

两人一路步行,穿过桃林、走过庭落、路过篱笆、走到了黄药师的书房。

半路上,徐哲就试探着睁开了眼,他的眼眶泛红,视线略有模糊,但徐哲自己就精通医理,这番感受,稍后不过调配药汁,热敷几刻,便可恢复如初。

书房内。

黄药师未开门窗,书房稍暗。

他迈步进房,拉开圆椅,坐在方桌北侧。

徐哲站在他的身前,因眸子略涩,小脸微皱,黑眸半眯。

黄药师长指一伸:“坐。”

徐哲拉开圆椅,应声而坐。

黄药沉默片刻,抬眸又道:“这一年多,都做什么了?”

徐哲抓头,道:“我――”

黄药师忽然道:“是我问错了,应该是,这一年,你又在计划些什么了?”

徐哲无奈:“师父……不是说好,只要哲儿能保证好照顾自己,那些秘密,不说就是不说了吗。”

黄药师闭眼片刻,一声轻哼,又启开薄唇,说了一件徐哲预料之中的事情。

“前些日子,七兄来访,说他碰上了一个与你长相极像的人,只不过,是个女子,自称――”黄药师的目光缓缓扫过徐哲的身上,尤其是看着那双总是泛着精光的眸子,在其中探索些什么,“――自称,那人是你的血缘胞姐。”

徐哲微愣,下意识的就想否认:“师父你在……”但见黄药师斜眉一挑,立马咬唇闭嘴,沉默片刻,才道,“……之前就与师父说过哲儿的父族那边………是了,只要看到那人的脸,便无人会道,那人与哲儿毫无关系。”

徐哲不想对黄药师说谎,虽然他说的谎言早已不少。

是有些自欺欺人,但也是想,哪怕谎言少上一分,便是少了一分。

是以,徐哲只道――

那人不可能与哲儿毫无关系。

而并非重复道――

是了,那人的确是哲儿胞姐。

话头一起,既然黄药师已经知道了婉儿,一切便也顺理成章。

这一年多的经历,徐哲皆属实告知。

定日去那大漠,为报恩人之情,教导他子。

之前说过,自己私下收了个非常看好的挂名小徒弟,成日带着他在江湖四处游历,近半年来,哲儿想将他收为正式弟子,无奈那人不知在迟疑什么,迟迟没有答应。

哲儿与胞姐有所联系,晓得胞姐近况,却未听胞姐说过,她竟然与七公遇上。

是,数年前,哲儿初归岛时,说及自身父族,并未提到“婉儿”此人,因哲儿不想…………不想……

…总之,哲儿也从胞姐那里知晓,叶枫晚……欧阳晚失忆之事。

是,姐姐与阿晚兄弟情投意合,昔日坠崖之后,养伤之时,早已芳心暗许,互定终生……

黄药师单手扣桌,食指轻弹,似落石溅水,规律清脆。

徐哲一一说着。

黄药师安静的听着。

徐哲忽而一顿,偷偷看了黄药师一眼,小声道:“至于除夕新年…我……我…………寄信之后,哲儿是与姐姐还有枫阿晚兄弟一起过年去了………也是在那时,才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失忆了的欧阳晚,也知道了姐姐竟然与那小子私奔去了……欧阳锋好似不太同意姐姐与阿晚兄弟的事情。”

黄药师扣指敲桌的动作一顿,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徐哲绞尽脑汁,感觉没什么了啊。

但黄药师却看他一眼,静静的又重复道。

“哲儿,还有什么是你应该说,却没有说的?”

这……

徐哲目光一怔。

昔日,黄药师对他说。

【为师不在乎你背后的身世、你又在打什么秘密,我教出来的弟子,他会做什么、又不会做什么,我这个当师父的,远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应做之事,否之。】

【该护好之人,守之。】

【应告知之行,信之。】

【哲儿,若这三点,你今后能一一做到,其他的……】

那时,黄药师注视着他,半响之后,闭眸挥手,将他挥出了房。

黄药师漠视传统礼教,然却最敬重忠臣孝子,有违大节之事绝不可做,是为否之。

黄药师不计较徐哲瞒他许多,但只要这隐瞒之事不会伤到自己、害了师门兄弟,是为守之。

黄药师允他常年离岛,却要他不可无故失踪,若要多年不归,则要必托话告知,是为信之。

这三点,实则,徐哲怕是一条都无法做到。

是以,那时他呼吸一窒,咬唇许久,口齿极间漫起了腥味,也只能攥拳埋头,却是一言不发。

是以,黄药师注视着他许久,终是只能闭眸叹息,却是叹中一笑,让他离开了这房。

“还有……”

那预感越发强烈了。

在这个世界,他可能呆不长了。

还有……

徐哲猛然离席。

他推开坐椅,两步走到黄药师身前,重重一跪。

他的双手伏在身前,额磕手背,整个人跪了下去。

“还有,师父,哲儿不日………可能又要……又要离家许久了。”

黄药师眸底一动,缓声道:“许久?”

徐哲咬唇应声,低声道:“是……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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