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渊在看到宝贝金孙哇哇吐血的惨状之后,便再也没心思去研究睡觉的问题了。

他快步走到榻前,抬起一只手放在汪梓林的额上探了探,触手的滚热让他瞬时皱紧双眉。

汪渊面带无限忧色,转回身对慕千山说道:“习先生真是对不住了,请您过府做客本该尽心招待,可是实在不巧,我孙子大宝的要命宿疾犯了,我必须马上带他到芜山善恩寺拜请高僧苦崖大师闭关救治。您今日的到访,恐怕……”

慕千山挥挥手,打断汪渊的话说道:“丞相尽管带令孙治病去,保命要紧,待令孙的病治愈以后,习某再来叨扰也不迟。”

慕千山的一番客套话真真是说得人情味十足。但他越是表现得仁义厚道,秋迪菲心里就越是有种七上八下不踏实的感觉。

怎么听怎么觉得,眼前是一只黄鼠坏狼在给□□鸡拜年。

秋迪菲低头看看呕血不止的汪梓林,再抬头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慕千山,然后,心抖的一沉!

不会是,他给他……了吧!

汪渊一边急匆匆的指挥下人做着立时前往芜山的准备工作,一边动手扶着意识全无的汪梓林从榻前站起来向屋外走去。

秋迪菲慢慢的跟在后边。当经过慕千山身边时,她停了下来。眼看着汪氏祖孙走出屋子后,抬起头望向慕千山。

秋迪菲紧锁双眉,脸上担忧之色隐隐浮动。她看着慕千山,小心的开口问道:“是你给他下毒了吗?”

慕千山低下头看着眼前纤瘦苍白的小姑娘,嘴角若有似无的微微翘起一些,慢声说道:“小娘子此话从何说起?天下间知道习某擅于用毒的女子,只有香香一人。难道说,小娘子与香香是相识的?”

秋迪菲听完慕千山柔意绵绵却暗指颇深的一番话,双眉不由得锁得更紧,一排整齐的小牙用力咬在嘴唇上。

当那抹朱色在一排贝齿的挤压之下渐渐渗白的时候,慕千山心里不由得轻轻一凛。他忽然觉得,刚刚在自己的唇上竟似乎有了一种微微刺痛的感觉。

秋迪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思索着什么。然后她像是把问题想通了一样,慢慢松开咬住下唇的牙齿,抬起头双眼直望向慕千山说道:“你不会下毒的。你是慕千山,你是不会屑于对他下毒的!”

秋迪菲的话刚一说完,慕千山脸上的那抹隐隐笑意便被他倏然一敛不见了痕迹。

他此刻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声音也平平无波的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微微挑着眉问道:“哦?小娘子为什么认为,我会不屑于对你的小相公下毒呢?保不准,我是真的给他下了毒的!”

秋迪菲听到慕千山这样说,便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说道:“你不会的!你说过,你的□□都很贵的,你不会舍得把它们用在一个傻子身上的!”

慕千山在秋迪菲话音甫落后,眉眼之间便开始源源不断的流露出不可思议和赞许的神色来。

如果此妞说:“你不会的!因为你是堂堂的武林第一,你是不屑于亲自出手去对付一个傻子的。”那么他对她的兴趣一定会骤然减少许多。

这样的想法,忒俗。

堂堂武林第一又如何?名人就不许做自己想做的坏事了吗!

别的名人或许会被声名所累而道貌岸然的搞假慈假善,可他慕千山不会。

他慕千山,一辈子以自己为天,又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眼色与看法?

他的确是不屑于对汪梓林下毒的。而原因也的确正如秋迪菲所说那样:□□很珍又很贵,给汪大宝用他还不配。

他慕千山这小半辈子以来,行事乖张不合常理,想法更是诡异出奇到没人能猜透其所想所思之一二。而如今,他心中真正的想法竟然能被秋迪菲给一语道出。他不禁望着她慨然感叹道:“香香,你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你这般特别,当真是让大哥越来越舍不下你了!”

秋迪菲面对慕千山突来的言语袭击,整个人猛然一呆,双脚双腿像失了力气无法站稳一样,错乱着步子向身后蹒跚退去。直到后背抵在桌沿上时,她颤抖的脚步方得以停下。

她声音抖抖瑟瑟的望着慕千山说道:“慕宫主,你明明已经知道,左香香是我二师姐,而我是秋迪菲,求你别为难我了!你好歹是武林第一的牛叉大爷一位,而我只是个再活三五年就要一命归西的将死之人,你……你让我安度一下余年好吗!”

慕千山在听到秋迪菲说她自己将命不久矣时,脸色陡然一沉,声音又阴沉又冷飒的说道:“我若不许你死,你便死不得!”阎王爷来了也不好使!照样踹飞!

秋迪菲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屋外忽然跑进来一个下人对她急急催道:“少夫人您怎么还在这!丞相快等不及了,他让我来唤您快着点,我们这就出发了!”

秋迪菲觉得这个下人小厮简直就是救命神仙幻化的,出现得可真是恰到好处得不得了。

她接到催命符后,便再也不肯多看慕千山一眼,跟着下人飞一样的跑出屋子,直奔向大门口即将上路的马车而去。

当她刚踏上马车坐稳,连放p的功夫都还不到,便听到慕千山的声音有如鬼魅般的在马车外响起。心中不禁感叹:这般速度……真是离弦的箭啊……嗷嗷的箭啊……嗷嗷嗷的贱啊!

慕千山对马车上的汪渊朗朗辞别;汪渊扬手掀开马车帘子对慕千山抱歉不已。

秋迪菲顺着帘子被掀开的那片洞天向外看去,只见慕千山此刻正骑坐在一匹红棕色的骏马之上,眸光黝黝深深的往马车里看了进来。

她一接触到无常大爷的眼神,便觉得自己像被烫到一样,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躁动不已,下意识的使劲向马车里面缩了又缩。

一番场面上的刻骨惜别后,汪渊大叫一声开路,下人便扬鞭狠抽马屁屁,让大马撒蹄子飞离而去。

秋迪菲坐在马车里,隐隐听到有另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向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渐渐远去着。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远,她凌乱的心跳也渐渐平稳下来。

她暗暗的喘着那口因为紧张而始终悬在胸前不敢咽、也不敢吐的一口气。

他总算是离开了。而她也总算是可以安宁一下了。虽然这安宁很可能只是暂时的,但这暂时的安宁也总是比没有安宁要强得多。

秋迪菲稳住自己的心跳后,借着从门帘子透进来的月光抬起头看了看她公爹的爹。老汪爷爷此刻坐在黑咕隆咚的马车里,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带着满脸忧色的正专注的盯着倒他怀里的心肝大宝贝猛瞧着。而他怀里抱着的大宝君此刻早已经是吐血吐到晕厥状态了。

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咕噜咕噜的前行着。单调的咕噜声让秋迪菲渐渐的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就在她的意识马上便要被夜色吞没时,忽然间她听到马车外面有护卫大声喊叫道:“保护丞相!挡住刺客!”

秋迪菲立刻精神一凛,看向汪渊;汪渊满脸凝重的掀开帘子。

借着月色,秋迪菲看到马车外有五六个左右的黑衣人正在跟丞相府的护卫队缠斗厮杀着。

夜色茫茫人影翻飞,黑衣人究竟是五个还是六个,看不清。

汪渊向马车外的黑衣人开口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拦我的路意欲何为?”

秋迪菲的一滴冷汗在黑黑的黑夜里,悄然滑落。

朝廷里的人,久居庙堂,实在是太缺少实际江湖经验了。

既然来人都蒙了面,那就是不想让你洞察身份,你还大摇二摆的问人家:“你们是谁派来的?”人家肯告诉你才怪!

竟问废话!

黑衣人中的一位,看着像个头头似的人站出来大声道:“老汪头!明人不说暗话,俺们哥几个是奔你家的镇宅之宝来的!听说你们老汪家有块紫绣玉佩,俺们就是来要它的!”

秋迪菲的第二滴冷汗,也在黑黑的黑夜里,悄然滑落了。

明人不说暗话啊。

太绝了。

浑身上下就露四个洞――俩眼睛俩鼻孔――剩下全被黑布裹着的人,也居然敢叫嚣自己是“明人”!

蒙面黑衣人的话音一落,秋迪菲便感觉到老汪爷爷的身体似乎出现了有点难以控制的颤悠。

一看便知道,他跟她一样,都被雷劈到了。

而紫绣玉佩?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她正觉得好奇时,忽然听见汪渊说道:“各位好汉不要相信江湖传言,那些小道消息都不准。我汪家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紫绣玉佩。劳烦各位让让路,老夫有急事要办,耽搁不得!”

五六个黑衣人闻声立刻哇呀呀的乱叫一气道:“你胡说八道!全国百姓都知道你家有玉佩,传说是我大闵开国皇帝赏赐的,你骗俺们哥几个是外国人是不是?”吼罢五六个人便乌泱乌泱的向马车冲杀过来。

电光火石一瞬间后,黑衣人们轻松无比的突破了丞相护卫队的脆弱封锁,然后咔、嚓两下,干净利落的把马车给劈成了两半。秋迪菲和汪氏祖孙三人一下便被暴露在了月亮底下。

此时此刻,距离较近,秋迪菲总算数清,来人总共是六位。

黑衣人一提着剑指向汪渊对其他五人说道:“老汪家的打手都太次了吧,还没怎么打呢,咱们就已经都冲到这来了,这也太不过瘾了!”

黑衣人二回应黑衣人一道:“咱们别说没用的了,咱们不也赶时间吗。快想办法逼他交出玉佩,他要不交就揍他!”

黑衣人一于是用剑尖在汪渊的脸前比划来比划去的吓唬道:“你交不交,交不交?不交的话我就画花你的脸,给你毁容!”

老汪爷爷此时心里真真是万般的后悔。平日他出门是有十八侍卫做贴士保镖的,这十八人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有他们在,他从不用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所担心。

而今天晚上当他差人去叫十八侍卫做好准备一起开路时,竟然被下人告知,十八侍卫似乎是吃错了东西,每个人都在极其销魂的腹泻不止,别说给他当保镖打架,现在就连茅房他们都已经出不来了。

汪渊爱孙心切,咬了咬牙,撇了十八侍卫只带着一队普通护卫便匆匆赶路了。

此刻他不由恨恨想道:若我十八侍卫在这里,哪轮得到你们六只黑乌鸦狂吠不止!

黑衣人二很不耐烦的走到黑衣人一身边,抢过剑对汪渊继续恫吓道:“老汪头,你别不识好歹!给你毁容你不怕,那我就给你怀里这主毁容!我看你楼他搂得这么心肝宝贝的,我划画了他的脸,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汪渊看着黑衣人二,声音颤颤的开口说道:“你们想对我和我孙子怎样都行,只是千万不要把念头动在我孙媳妇身上就好!”

汪渊话音一落,秋迪菲整个人不由得一愣。

老头这是在为她着想吗?

老头这是在拿她当挡箭牌吧……

她招谁惹谁了?怎么走到哪都是炮灰的命呢!

六个黑衣人闻声齐齐向秋迪菲看过来,然后集体发出“嘿嘿”一声奸笑,像是终于揪到了老汪头的小辫子一样开心不已。

黑衣人一对汪渊说道:“老汪头,你当俺们六个傻是不是,你以为俺们听不出来,你是故意的吗!”

秋迪菲在心里松了口气。这六只乌鸦此刻总算还不是太笨。

而就在她快乐的庆幸着的时候,却听见黑衣人一继续说道:

“你故意让俺们以为,这个女地,对你们来说不重要;其实,你是故意地想掩饰她对你们来说是重要地,所以你才说,她是不重要地!是不是!”

噗……

秋迪菲实在觉得很受内伤。

真tmd想吐血!

这到底是在说些什么玩意呢?绕来绕去乱七八糟的!

秋迪菲在心中道:大宝我觉得你肯定死不了。蠢得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巨傻刺客们,连他们还活得劲劲的在人世上浪费稻子呢,你凭什么先死!比起来,你比他们智慧多了!

黑衣人二站在一旁鸡冻的拍着黑衣人一的马屁说道:“师兄,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太棒了!那是你所有说过的话里头,最最有深意的!”黑衣人三到六也在一旁狂点头的不停附和着黑衣人二的话。

秋迪菲手里就是没有剑,要是有剑的话,她此时非抹了自己脖子不可!

太折磨人了!

不带这么当刺客的,太傻x以及不专业了!

黑衣人一被黑衣人二到六夸得牛叉哄哄的,于是便蹬鼻子上脸更来劲的说道:“我猜,老汪家的玉佩,肯定就在这小媳妇身上呢,你们信不信!”

黑衣人二到六很齐心协力节拍统一的狂点着头集体吼道:“信!”

秋迪菲这会儿连想死的念想都没有了。彻底麻木……

这究竟是谁派来的极品乌鸦组合?!这是来抢劫做刺客、还是其实是想把人折磨疯?!

黑衣人一很有恫吓气势的对汪渊问道:“你是不是把玉佩给你这孙媳妇了,说!”

汪渊眼眶湿润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你说是就是吧!”5555,谁这么缺德,刺杀他暗算他啥的,就不能派点正常人来吗!弄来这么六个癫狂怪物来,这不摆明想把正常的大活人往疯里逼吗!

黑衣人一从黑衣人二手里又把剑夺了回来,剑尖直指秋迪菲的脖子说道:“你别动,配合点,俺就看看你脖子上带没带玉佩。你要是乱动,俺剑不长眼睛,你可就没命了!”

秋迪菲暗忖:剑本来就没长眼睛。是你自己瞎非赖人家剑。呸!

黑衣人剑尖一挑,顺着秋迪菲脖子上的细绳轻轻一带,一块紫色玉佩霎时便从她衣襟里窜跳出来,在空中小小的画出一道弧线后,静静落到她胸前。

众人在这一瞬间的反应,全都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黑衣人一,很牛叉的死样。

黑衣人二到六,很崇拜的臭德行。

老汪头,表情最经典。他看着那块玉佩,表情简直就像是个老年痴呆。

秋迪菲静静的看着黑衣人们,心里疑问丛生。

他们似乎把慕千山给她的这块玉佩,当成他们要找的玉佩了。

她仔细回想着,慕千山当天送她这块暖玉的时候,管它叫什么来着。

貌似,是管它叫作,紫锦玉佩来着。

而黑衣人们要找的,叫紫绣玉佩。

这俩玉佩的名字这么像,难道,它们之间,竟是有着什么手足关系的?!

秋迪菲正暗暗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黑衣人一对汪渊放话道:“既然这个小媳妇对你们来说这么重要,那这样好了,俺们六个最近手头紧得慌,俺们现在要把这妞绑架了,限你三天内凑够一百万两的银子来换人,倘若你的银子不送来,俺们就立刻撕票,绝不怜惜!”

汪渊大叫一声回答道:“好!一言为定!”

秋迪菲泪流满面了。

好个p!

这几个乌鸦有没有点绑架常识!挑最没地位的人做人质要挟,一张嘴就开个天价,想要她命就直说,用不用得着费这么大周章的去制造根本就无法完成的绑架啊!

她正要开口伶牙俐齿挣扎一番时,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凌空飞跃起来。

是黑衣人一和黑衣人二两个人一边一个的驾着她踩着轻功在飞。

黑衣人一一边飞一边不忘叫嚣着:“不给钱撕票――老汪头你记住――”

余音袅袅……盘旋不去……正所谓,魔音贯耳……

……………………………………………………………………………………

飞出一段距离后,秋迪菲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对六只乌鸦说道:“你们六个彩虹人,行了吧!快放我下来!”

六只乌鸦齐齐落地。黑衣人们一把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罩,无比兴奋的对秋迪菲问道:“你咋知道是俺们的呢!”

秋迪菲白眼一翻。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

天底下,还有比你们六个更缺心眼的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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