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独步肝肠寸断,伤心欲绝,于毒无常这些话一句也没听见。怔怔的坐在那里,胸口只感到一阵阵绞痛,纵然是父母在临终之际,他也没如此伤心过,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只想:“阿仪对我痴心一片,虽然与我成了亲,却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只希望以后能与她朝夕相对,长相厮守,快快活活的共度一生,想不到一旦阴阳相隔,竟成了永别。我西门独步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的好。”

心中瞬间尽是自暴自弃地想法,又想:“说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全都是骗人的鬼话。阿仪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难道真心爱一个人就是这种下场?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就连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要夺走,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惩罚于我。”心中凄苦,两行热泪又滚了下来。

他抱着丁仪,呆呆地坐在车里面,从中午直到傍晚,没移动一下身子,也没说一句话。毒无常多方开解,劝他不可太过伤心,以免于身子有损。

西门独步仿佛没听见,怔怔的只是流泪。毒无常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只能由得他去。

赵玲珑见到他伤心的情状,在旁边也是一个劲地陪着流泪。

三人这晚在车中无声无息的过了一夜,次日天明,西门独步仍是没能从伤心绝望中解脱出来。

毒无常递给他干粮,西门独步只瞧了一眼,便即摇头,口中干涩发苦,一点食欲也没有。

毒无常眉头一皱,见他人打不起精神,又不吃东西,这样下去,只怕连身子都要垮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赵玲珑劝道:“大哥,你就吃一点吧,哪怕吃一点点,对你身子也有好处。”

西门独步神情呆滞,摇头道:“我不想吃。”声音嘶哑,十分难听。

赵玲珑听他这么说,心中一酸,转过头去,偷偷拭了把泪,强笑道:“那好吧,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这一天西门独步又是在呆坐无语中度过,毒无常和赵玲珑见了,均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到得晚间,毒无常又将干粮递过去,至此西门独步已是两天一夜没有进食,准拟他又是不会吃的了,哪知这一次他居然伸手接了过去。

两人一见,心中都是一喜。只见西门独步拿起干粮,咬了一口,在嘴中嚼得几下,怔怔地又流下泪来,竟然咽不下去。毒无常不住唉声叹气,数落道:“小兄弟,你这又是何苦啊。”

大车一路不停向西驶,途中没发生丝毫意外,毒无常沿路作好标记,以便雷神功等人能尽快赶上三人。过得半月,丁仪的尸体已开始起变化,脸色白中透青,隐隐泛出一股黑色。

毒无常知道“定颜丹”的功效已过,不能再拖了,劝道:“小兄弟,你抱着阿仪姑娘已有一段日子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将尸体掩埋了,等我几位老弟一到,大家再一起上路,你说如何?”

西门独步怔怔的瞧着丁仪的脸,若说要放开了她,说什么也舍不得,一时凄然无语。

毒无常知道他的心思,又道:“老夫知道你心里十分不舍,可是阿仪姑娘已经死了,并非人力可以挽回,难道你就打算这么抱她一辈子,让阿仪姑娘死后也不得安息么?”

西门独步一呆,心中浑没了主意,隐隐觉得毒无常说得有些道理。过了许久,终于忍痛点了点头。

毒无常见他同意了,心中一喜,当即吩咐车夫出力鞭马,想看看前方有什么僻静之处可以停下来,将丁仪安葬了。

马车疾驰一阵,毒无常见到左侧一条山道恰可容一辆马车通过,当即叫停。让车夫下车,给了他一百两银票,说道要将马车买下来。剩下的就当作是他这半个月赶车的酬劳,让他自己另行觅车回去。

那车夫见到这么多银子,登时目瞪口呆,一百辆银票差不多能买两辆马车了,只当毒无常是在开玩笑,兀自不信。

直到毒无常将银票塞在他手里,这才确信是真的,向毒无常千恩万谢后,怀揣着银票,飞也似的去了。

毒无常坐到赶车的位子上,亲自驾着马车向山道上驶去。驶出一二里地,绕过一片杨树林后,已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只见四周山峰环抱,树木苍翠,青草如茵,山花遍地,枝头啼鸟唱和不绝,当真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心下甚喜,向车中道:“好啦,小兄弟,你们可以出来了。”

赵玲珑当先跳下马车,见到谷中景物,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说道:“这谷中真美。”毒无常一笑,向西门独步道:“小兄弟,咱们就将阿仪姑娘葬在这谷中如何?”

西门独步默然不语,抱着丁仪径自向谷中走去,赵玲珑也跟在后面。

毒无常将马车驱到一片灌木丛中藏好,再折了些树枝盖在上面,直至看不到一点破绽,这才罢手,心想反正地上都是青草,就算不喂马,也不会饿死。

当下拍了拍手,缓步进谷。等他找到西门独步时,他已在一处向阳的高地上掘好了一个坑。

只见他抱起丁仪的尸身,慢慢走到土坑旁,轻轻地将她放入里面,两只手抓起泥土,一下一下地撒在她身上,但脸上却始终不撒泥土,知道只要这几把泥土一撒下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瞧着丁仪,满脸爱怜横溢之色,眼前不断浮现出她生前的音容笑貌,耳畔也隐隐约约的似乎又响起她以前的话声,说道要与自己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只不过这些话从今以后自己是再也听不见了,所有的海誓山盟也都已成空,唯一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相思与惆怅永远伴随着自己。

西门独步跪在坑边,良久也不动一下,突然一狠心,将旁边的泥土尽数推在了丁仪身上、脸上,跟着大叫一声,昏绝在地。

等他再次醒来,耳中听到的仍是悦耳的鸟啼,鼻中更闻到芬芳的花香。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见到的是一座隆起的新坟,无数颜色各

异的花朵,堆满坟头。坟前竖着一段被劈开半边的树干,上面一片空白,还没题字。知道这一切都是毒、赵二人在他昏倒后,代替自己完成,心下暗暗感激。

赵玲珑正在远处采摘鲜花,见到他醒来,一声欢叫,小跑着近前,说道:“大哥,你醒了,你看丁姑娘的墓碑上该刻些什么字才好?”

她将墓碑竖好后,不敢贸然便题,要等西门独步醒来,征询他的意见。

西门独步心中一酸,望着坟堆呆呆出神,心想:“阿仪与我拜了堂成了亲,已经是我西门独步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还未入洞房,但名份已定,她生是我西门家的人,即便死了也是西门家的鬼。”

黯然道:“也不用多题,就刻上‘爱妻丁仪之墓’好了。”

赵玲珑倒转刀柄递给她。西门独步伸手接过,亲手刻完这六个字后,又怔怔的掉下泪来,喃喃的道:“阿仪,阿仪,你一个人在地下要是觉得孤单寂寞,可别忘了晚上托梦给我。”

赵玲珑听他这话甚痴,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西门独步在坟前又伫立了好一会,强打精神道:“玲儿,毒前辈呢,他去哪里了?”赵玲珑道:“毒伯伯先前看你没醒来,就去谷中摘果子去了,这么久了他也应该回……。”

一言未毕,忽听得远处树丛中“籁”的一声响,毒无常从中跑了出来,见到西门独步,远远便道:“啊哈,小兄弟你醒啦,这可太好了。”奔到近前,一脸喜色。

赵玲珑笑道:“毒伯伯,什么事这么开心。咦,你的果子呢?”她见毒无常两手空空,还道这谷中并不出产果树,以致他无功而返。

毒无常笑道:“果子还在树上,我没去摘。”赵玲珑道:“那你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

毒无常看了两人一眼,笑眯眯地道:“小公主,你有所不知,老夫去谷中摘果子的时候,在那边发现了几间木屋。”

赵玲珑星眸一亮,惊喜道:“在哪里?”毒无常笑了笑,道:“就在那边,你们跟老夫去了就知道。”

赵玲珑一拉西门独步衣袖,娇声道:“大哥,我们走。”她在毒无常面前初时还想着避嫌,随着时日一久,也就不拘形迹了。

西门独步心头郁郁,对任何事都已提不起兴趣,见赵玲珑正在兴头上,不忍扫她的兴,回头望了坟头一眼,颇有恋恋不舍之意,极不情愿的跟在后面。

三人结伴向山谷东南走去,分草拂树,行出三五里,毒无常拨开眼前高与人齐的野草,低声道:“你们看!”

赵玲珑与西门独步从分开的野草中望出去,只见前方数十丈外耸立着一片峭壁,壁立千仞,高与云齐,上面光秃秃地,什么也不生。峭壁前的空地上果然搭着两三间木屋,一条小溪自木屋前横过。

赵玲珑悄声道:“奇怪,不知是什么人住在这里,毒伯伯,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毒无常笑道:“自然要去,既到了这谷中怎可不去拜访一下这里的主人。”

说完三人一起朝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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