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转过身来,神色冷如刀锋:“今日你们若能杀了我,我便不再阻拦你们,若不然就是我将你们一网擒了。”她说着话从腰间取出了落梅笛。耿大力不敢相信地看着落梅:“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落梅的回答惜字如金:“各为其主”。澹台若谷将腰背挺得笔直:“小姑娘,你不觉得自己有些托大了吗?”落梅眸色冷若刀锋:“先杀为敬。”随着她一声轻叱,身形如一道闪电射向澹台若谷。

“退开。”澹台若谷须发飞扬,无痕挟风雷之威挥出。与落梅的落梅笛相撞,顿时激起一片飞沙走石。落梅与澹台若谷硬碰硬地过了一招,非但不退,反而借着一震之力冲向了钱迎花。“居然想以寡搏众吗?这可是你自找的。”钱迎花大刀一摆砍向落梅。可他一刀下去竟砍了个空,落梅这一招竟是虚招,单飞龙刚刚觉得有风袭面,剑欲出鞘腕上一痛拔出半截的剑重新归鞘。他们这些江湖上久享盛名的前辈最是讲规矩的,以多欺少的事就是掉脑袋都不能干。所以他见落梅与澹台若谷动上了手就自觉地退出。却没想到他不想以众凌寡,落梅却是自己找了上来。单飞龙一招未出胸口便中了落梅一脚。

钱迎花怪叫着杀向了落梅,他虽也讲江湖规矩,但却不是个迂腐的人,别人先动了手难道他还站着让人杀不成?只是他的刀刚刚递了出去,脉门就被扣住。落梅的出手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就迎着澹台若谷的无痕刀撞了上去。澹台若谷见撞上来的是钱迎花,立刻敛气收刀。也亏得他一身内力精纯,刀法收放自如才不会伤了自身。但是他的刀刚刚收了回去,落梅的身影就从钱迎花的身后冒出,落梅笛倏地点向了澹台若谷的死穴。澹台若谷回刀自救,叮一声落梅笛与无痕刀再次相撞。澹台若谷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心中惊叹,落梅的武功竟到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

“三才阵。”澹台若谷刚一出声,钱迎花与单飞龙就与他应和,三人站成了品字形。南宫傲言向耿大力走近一步:“耿大哥,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大敌当前,不可妇人之仁。”耿大力看了南宫傲言一眼,也拔刀指向了落梅。落梅只是略略扫了他一眼,目光就落到了眼前三人的身上。他们本就是江湖中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如今还合力以三才阵对付她,更加了一个掠阵的耿大力。

落梅的唇渐渐抿紧。手中落梅笛一摆,身法如风。落梅的师父与叶沫尔同出一门,奇门遁甲虽不是十分粗通,但对于一个小小的三才剑阵她还不在话下。她一眼就看出澹台若谷占着阵眼的位置。钱迎花与单飞龙左右策应。落梅一阵狂风骤雨般地攻向了澹台若谷,遇到钱迎花与单飞龙的攻势她只是极力避让,而不正面交锋。耿大力她就更不放在眼里了,直接一掌就将他逼退。江北六帮几个帮主想要上前助阵,后果就只是被落梅当球一样踢得满地乱滚。澹台若谷终究年岁大了,不耐久战。一招递出,来不及回力。落梅瞅准了机会一道指风点在了澹台若谷的昏睡穴上。澹台若谷一倒,剩下的人便摧枯拉朽一般被落梅擒了。

金卉迟自见过明朗之后头就开始疼了,他本来一直都有偏头痛的毛病,只是一直不甚严重,也不经常犯,所以并不太放在心上。只是这几日他的头痛症犯得也太频繁了些,一到晚上就开始了,而且疼得他想要拿脑袋去撞墙。金卉迟用力地掐着眉心,直到掐出一道红印依旧没有任何缓减,身上倒是出了一层薄汗,四肢也有些发软。好了容易挨了半个多时辰疼痛才渐渐平息。

他匆匆洗了个澡,带着一身的皂角味进了房,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他的心突然一紧,从床上弹了起来。这几日他一头痛就谎称去练功,躲开云沁寒。直到疼过去了才回来。云沁寒睡觉很轻,他一进房就能听到一句:“怎么回来这么晚?”然后他就会翻个身让出半张床来。可是今晚他却没有听到一点动静。他慌乱地去摸云沁寒的脉博,脉博虚弱无力,若有若无。他彻底慌了:“三弟,三弟,快醒醒……”他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金卉迟慌得立刻将他连人带被子一把抱起。

“二哥.”云沁寒终于发出了声音,金卉迟一颗心总算归了原位,将他重新放到床上:“还有没有不舒服?”云沁寒咳了数声:“刚刚有一点。现在已经没事了。”

金卉迟心有余悸地躺回床上,决定等天亮了就带他去找叶先生再给看看。

澹台轻羽心有灵犀地感觉到儿子要来了,一大早就准备了儿子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几样点心,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叶沫尔扶着她的双肩:“你要是想他也可以住过去啊。”澹台轻羽没好气地在叶沫尔手背上拍了一下:“还不是你害的?”她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叶夫人了,如何能再走进云府的大门呢?叶沫尔挑了挑眉,一脸无奈:“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澹台轻羽理直气壮地埋怨:“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别人的。”

马车果然向着无归山庄而来。澹台轻羽远远看见,一脸地高兴:“你看,我说吧,我就是觉得他们今天会回来。”叶沫尔心中一顿:“他们?这是接受了?”他会意地扬了扬嘴角,负手而立,微风拂过,衣袂飘飘,再加上俊朗的眉目,颇有些仙人之姿。

金卉迟扶着云沁寒下了马车,两人向澹台轻羽和叶沫尔行了一礼,澹台轻羽一把拉过儿子:“好了好了,别这么客套。娘就猜到你今日会来,所以一大早做了你喜欢吃的糕点。”云沁寒一来,她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把叶沫尔和金卉迟一齐晾到了一边,拉着儿子的手就往里走。金卉迟冲着叶沫尔使了个“你失宠喽”的眼神,叶沫尔回敬他一个“彼此彼此”眼神。不食人间烟火般地拂了拂袖,向里走去。

金卉迟暗笑一声:“真能装。”迈开脚也打算跟上去,膝弯处突然传来一下巨痛,他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失了重心,摔了个五体投地。云沁寒闻声立刻转了回来,一脸慌张:“二哥,你怎么了?”金卉迟被云沁寒扶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膝弯处的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刚才只是他的错觉:“没事,摔了一跤而已。”云沁寒帮他拍着身上的尘土,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金卉迟冲他笑了笑。云沁寒轻声责怪:“这么大的人了,走路也不当心着点儿。”他这一摔倒是将云沁寒摔回了自己身边。叶沫尔心中暗笑:“这小子,苦肉计都用上了。犯得着吗?”

用过茶点,叶沫尔为云沁寒把了脉,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配了药给他:“不舒服的时候服一粒。每日睡前服一粒。”云沁寒谢过叶沫尔将药收好:“麻烦叶先生帮我二哥也看看。”金卉迟闻言,面色一僵:“我好好的,看什么看。”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云沁寒向叶沫尔表示了歉意,追了出来。

“二哥,你等等我。”云沁寒追了几步就开始气力不济,捂着胸口喘息。金卉迟只好回头来扶着他:“你没事干嘛让他给我看,你二哥壮着呢。”云沁寒看着他额上掐出的红印:“你一头疼就掐自己眉心。你看看都快掐出血了,还想瞒着我。”金卉迟心虚地摸了摸鼻翼:“昨天是有一点头疼,不过已经好了。”云沁寒叹了口气,神色落寞:“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若是成了我这样,什么样的神医也不管用了。”金卉迟心里发苦:“别这么说,会好的。”云沁寒没有说话,缓步向澹台轻羽的房间走去。

金卉迟咬了咬牙,转回了叶沫尔房里,四平八稳地坐到叶沫尔面前:“叶先生,那个……”叶沫尔盯着他的脸色看了半天,本来有些调侃的眼神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把手伸出来。”

“来真的呀?”他嘻笑着将手伸到叶沫尔面前。叶沫尔的手指按在他脉门上久久不松开,脸上的神色甚是阴沉凝重。金卉迟眼珠子一阵乱转:“叶先生,你这是走神了还是我真得了什么疑难杂症?”金卉迟开着玩笑,一脸轻松。叶沫尔却是笑不出来。手指从金卉迟的腕上移开,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柔和:“近几日可有人接触过你的身体?”

金卉迟戏谑地看着叶沫尔:“叶先生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叶沫尔一脸认真:“我没有在开玩笑。你最好仔细想想。”金卉迟并不当回事,继续开着玩笑:“难不成我还会怀孕?”叶沫尔叹了口气:“你中了寒魂针,这种针其实是一种蛊虫,形如细针,遇体温即入。随血脉在体内游走。你应该知道寒儿的父亲就是中了这种蛊虫才死的。若是不小心破皮出血就会血枯而死。”

金卉迟摸了摸自己差一点掐出血来的眉心,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那要是一直没有外伤,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叶沫尔摇了摇头:“中了寒魂针的人只有很少数是因为不小心破皮出血而死,绝大多数人都是死于自杀。”叶沫尔顿了顿,神情悲悯:“那是因为中了寒魂针的人日日都会受蚀骨之痛,刚开始只是身体的某一部分,最后会蔓延到全身,越来越痛,痛到受不了时就会选择自杀。”

金卉迟的身子彻底僵了:“换句话说就是让我不得好死。”叶沫尔没有回应,神色凝重地看着他:“这种蛊只有接触才能下成。你可想到是谁了?”金卉迟的心蓦地一痛,垂了眸:“我爹,你信吗?”叶沫尔本以为他在开玩笑,但转头就看到一滴泪从金卉迟垂下的眸子里落到衣襟上。叶沫尔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精明果决,威震江北的金卉迟也会有软弱的时候。

金卉迟自从那次在卧房外听到明朗的怒吼,对他的打骂就再也不是逆来顺受了。他偷偷藏了把刀在身上,明朗有一次打得他狠了,他就一刀捅在了明朗的大腿上。

“你怎么敢弑父?”

“你自己说的,你又不是我生父。”

也是那一次他被明朗族谱除名,赶出了家门。那一年他还只有十二岁。金卉迟的泪雨点一般落下,垂着头一声不吭,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叶沫尔生怕他掐得破皮出血,急忙去扳开他的手指。又迅速将毛巾浸湿给他敷在脸上,又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然后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等他平复心情。

金卉迟拿毛巾抹了一把脸,重新露出了狡黠的目光:“见笑了。”叶沫尔目光如春风般柔和:“西南苗疆人善用蛊术,我今日便启程走一趟苗疆,为你寻找解蛊之法。”

金卉迟心里一惊,苗疆是穷山恶水之地,遍布毒虫毒障,苗疆人善使毒蛊又大多排外,叶沫尔居然要为他这么一个没多大关系的人去冒九死一生的风险。金卉迟抬眼看着叶沫尔,他那双眸子温柔慈和,正是他心中一直期盼却没有盼到的慈父的眼神。他心中突然一动:“我认你做干爹,怎么样?”叶沫尔闻言一怔:“听说你认了不止一个干爹,而且还都死了。”金卉迟挑了挑眉:“你怕我克父啊?”叶沫尔在他肩上捏了捏:“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只有我这一个干爹对吗?”金卉迟嗯了一声。叶沫尔露出了高深莫测的一笑。他站起来去收拾行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叫义父吧,干爹这个称呼别人用过了,我不要。”

叶沫尔跟澹台轻羽随口扯了个谎,就急匆匆地出发了,苗疆地处遥远,此一去又是艰险重重,救人如救火的事情他一刻也没有耽误。所以云沁寒想要询问金卉迟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他人已经走远了。

金卉迟将自己整个人沉入了浴桶里,让温热的水舒缓着来自全身关节的疼痛,过了许久他才将头伸出水面,长长地呼吸着。敲门声响起,金卉迟正被疼痛扰得烦躁,不耐烦地叫了声:“进来。”夜孤灯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喜怒无常:“堂主,丐帮传来新消息,几位帮主和大堂主他们都陷进了信义山庄。”

只听哗啦啦一声水响,金卉迟光着身子从浴桶里站起来:“你再说一遍。”夜孤灯垂了眸:“几位帮主和大堂主都陷进信义山庄了。已经确定何信远就是如今的六合门主。信义山庄内布满了高深的奇门阵法和机关术,现在恐怕只有叶先生能救他们了。”扑通一声,金卉迟被这个消息激得心头一震,摔进了浴桶里。夜孤灯眉尖蹙了蹙,金卉迟很快就从浴桶里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双眼迷惘地看着夜孤灯。得到夜孤灯肯定的眼神,金卉迟痛苦地抚额。夜孤灯眸光一冷:“堂主,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金卉迟从浴桶里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疑惑地看夜孤灯:“此话怎讲?”

“江北六帮原是各自为政,您虽是他们的总盟主,但虚名多过实利。如果趁此机会将江北六帮彻底纳入金玉堂麾下,再顺势扩张。这江北之地可就是您一个人说了算了,到时候就算是朝廷也得看您的脸色了。”金卉迟闻言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几位帮主是应他之邀才身陷险境,可是夜孤灯却让他在这个时候背后捅别人一刀,真当他是无耻小人吗?夜孤灯见金卉迟半晌没有回应,又走近一步:“堂主,自古乱世出英雄,若有机会建不世功业倒也不妨搏一把。”金卉迟狡黠地一笑:“孤灯,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只想护着自己的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平凡的日子,那么大的一盘棋,我下不了。”夜孤灯沉默了,眸光低垂,很明显是对他这个主子失望了。金卉迟敛尽笑容:“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夜孤灯欠了欠身退了出去。却撞上了风风火火赶来的夜无眠。“二堂主,二堂主,不好了。三堂主要不行了。”金卉迟闻言吃了一惊,什么也顾不得了,慌忙冲到了云沁寒房里,地上一摊血渍触目惊心。云沁寒的嘴角还残留着一抹血红,一张脸苍白如纸。

“小寒”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喉头发紧,脚步僵硬,好不容易才挪到床前。他俯身下去,正要伸手去摸他的脉博。

云沁寒睁开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说了声:“二哥,对不起。”金卉迟只闻到一阵龙涎香的气味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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