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沁寒赶忙下马去看,但他刚刚把那老人扶起,一把白色粉末便冲他撒了过来。他一时没防备被粉末撒个正着,粉末里带着一丝奇异的香味。云沁寒一闻到这股香味就觉得气血不畅,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中了暗算,但他正要拔剑杀那老人时,那老人非但没有露出恶人的嘴脸反而惊恐给他跪了下来:“大侠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抓了我儿子,逼我这么干的。我也没办法啊,大侠……大侠饶命啊……”那老人磕头如捣蒜一般地求饶,云沁寒知道危险马上就要来了,也无心再跟一个被人支使的棋子动气,他赶紧回身去骑马,打算快点离开,可是他四肢发软再使不出一点力气,勉强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在他失去意识前听到了那老人的惨叫。

千面公子叶沫尔向来是飘逸出尘,芝兰玉树的模样,谁能将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野人跟叶沫尔联想到一起。那野人一头乱发蓬乱如杂草,发丝上落着鸟粪与泥巴的混合物,一张晒得黝黑的脸被同样杂乱的胡子遮挡了大半,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只有他背上的幻雪琴。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生人勿近的年青人,据说是他新认的义子姓宁名可清。

叶沫尔将幻雪琴往夜无眠手中一塞:“给我备水,我要沐浴更衣。”夜无眠有点儿不太敢相信“叶……叶先生?”

叶沫尔在房里沐浴的时候,他带来的那个年轻人就像尊石雕的门神一般站在门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叶沫尔脱胎换骨一般从里面走出来时已恢复了原本的面目,除了那双红得发亮的眼睛和黝黑的皮肤外,一切与以前并没有多大变化:“你家二堂主呢?”夜无眠伸手指了指花园。

“义父这是找到解寒魂针的方法了?”叶沫尔微笑:“那是自然。”

“义父此行可还顺利?”金卉迟只是随口一问,他想着既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自然应该算是顺利。叶沫尔被问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义父这是怎么了?莫非遇到过什么事?”叶沫尔自然不能放过邀功的机会:“可不是?差点儿就回不来了。”金卉迟还想再问,只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飘进他鼻翼里,然后他眼前便是一片混沌。待他醒来后一眼就看到叶沫尔坐在他床前风轻云淡地笑着:“醒了?”金卉迟从床上弹了起来,看着自己手上那一道结了痂的伤口愣住了。

“寒魂针已经帮你解了。别跟我说谢,生分。”叶沫尔毫不客气把金卉迟当自己儿子使,金卉迟居然不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信口开河了,乖巧温顺起来真像个二十四孝的好儿子。叶沫尔带来的那位年青人也是叶沫尔收的义子,不过那人安分得像个透明人,若不是每日有丫环往他房里送饭,大家都差点想不起来金玉堂里住进来这么一位客人。

武林大会上云沁寒大放异彩的事传回了金玉堂,流风回雪剑能收放自如证明云沁寒的身体的确被那个吐蕃半医给治好了,金卉迟闻听此信,比他自己身上的寒魂针解了还要让他高兴,他这段日子不但不骂人了,反而时不时地哼个小调,那个调子还是当年他在小土坡上哼的那首《小腰身》。他从不去烟花柳巷,也没机会重新听到小腰身的原曲,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那首小调的出处。

俗话说乐极生悲,金卉迟高兴了没几天,夜孤灯就给他带来了坏消息:“堂主……照夜回来了。”金卉迟一边给义父砸核桃一边笑:“回来就回来呗,怎么?在外面威风得不够回到家还要继续威风?要我去亲自接?”金卉迟笑得一脸开心,站起来向外走。他本想着照夜回来了自然是云沁寒回来了。可当他看到照夜玉狮子的样子时一脸的笑容瞬间石化。

没有他的三弟,照夜玉狮子是自己回来的,还带了一身的血,一身的伤。它一身雪白飘逸的毛被血水染红了大片,血凝成了暗红色还沾着泥泞。身上腿上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烙铁和笤鞭的伤痕。看来这马也是个宁死不屈的性子。尽管叶沫尔和耿大力都安慰他说云沁寒武功惊世骇俗,今非昔比,可金卉迟脸上的忧色却没有减去半分。

消息传到无归山庄,澹台轻羽先炸了:“没回去?”她一声喝问把澹台惊梦吓了一跳。“师妹请稍安勿躁。”赵叶秋向澹台若谷一躬身:“师父,容弟子与江湖上的各路英雄打声招呼,大家一起帮忙,找起人来更快一些。”澹台若谷嗯了一声,赵叶秋犹豫了一下:“师父,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要数浮沉阁,可是寒儿似乎跟简姑娘有些……,不知道方不方便?”

澹台若谷尚未答话,澹台轻羽急了:“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如今人不见了比什么不重要?管他什么瓜葛不瓜葛的,我就不信她简纤柔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武功还能把我儿子吃了不成?”

赵叶秋知道澹台轻羽是关心则乱,看了一眼澹台若谷,澹台若谷点了点头:“去吧。”他对简纤柔向来印象颇佳,也信任爱护。虽然金卉迟和耿大力对简纤柔有诸多微词,但澹台若谷心里却一直向着简纤柔,反倒觉得是云沁寒不好,没能好好对人家姑娘。

宝音收到无归山庄的求助后把话带给了简纤柔:“听说照夜玉狮子回去的时候可是浑身的血,你说马的主人还能好到哪里去?会不会早就被人弃尸荒野了?”她以为她会看到简纤柔惊慌伤心的样子,可是简纤柔却让她失望了。

简纤柔缓缓将手中的笔洗净,挂上笔架才抬起了眼眸:“他不会有事的。”宝音歪着头仔细观察简纤柔脸上最细微的表情:“这么胸有成竹,不会又是你设计的吧?”简纤柔脸上平静无波:“你怎么会这么想?”宝音干脆坐到了简纤柔的对面,双手托腮:“云沁寒可是从来没翻出过你的手心。尤其是他现在病好了,武功高绝,既是点金圣手的义弟,又是澹台老庄主的外孙。这么好的一招棋,你会放过?”简纤柔眸色轻浅,神色狠厉:“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

云沁寒失去消息的第三日,丐帮林儒生亲自送了一封短笺来。短笺上只有简短的五个字:“何茗瑶敬上”。金卉迟腾地站起来:“这是哪来的?”林儒生淡淡答道:“是一只羽箭射进丐帮总舵的。来源不明。”林儒生对金卉迟的态度可不像上一任丐帮吴帮主那样恭谨,他一直觉得丐帮虽受了金卉迟不少好处,但丐帮也一直为金卉迟做了不少事,甚至还搭进去不少条人命,所以他们之间算是公平交易,他并不算矮着金卉迟一头。他做得虽不是特别明显,但金卉迟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心里暗骂南宫傲言:“这都给我挑的什么人,整个一个刺儿头。”

金卉迟决定回头再跟南宫傲言算帐,要去信义山庄自然免不了要带上精通奇门遁甲的叶沫尔。他走到叶沫尔房里,没人。就想着是不是在他新收的那名义子——宁可清那里。敲门没人应后他就直接推门进去:“义父”。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冷地冲他喝了一句:“出去”。然后就是一片黑幕朝他砸了过来,金卉迟眼前黑了一瞬,等到黑幕落下时他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中衣的背影,然后就是门“咣”一声将他关在外面。

房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冷冷地补了一句:“他不在。”“找我何事?”金卉迟一回头就看到了叶沫尔的仙姿。金卉迟也没闲功夫去想房里那个男人奇怪的举止,将何茗瑶送来的短笺递给叶沫尔:“三弟失踪已经三日了,这个时候何茗瑶送这个,我怀疑三弟在信义山庄。”

门吱呀一声开了,宁可清冷着一张脸走出来:“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倒是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叶沫尔抚了抚鼻翼:“说的有道理,去看看就知道了。”

叶沫尔与宁可清先行一步去往信义山庄,金卉迟刚打算出门却有人找上门来。夜孤灯禀道:“堂主,有人前来拜会。”金卉迟一挥手:“推了,说我没空。”金卉迟刚走出两步,夜孤灯又闪身将他拦下:“堂主,这个人身份好像不一般。”他说着将拜帖呈了上去。

金卉迟被夜孤灯的态度勾得好奇,打开拜帖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拜帖上赫然有“迪古乃拜上。”金卉迟果断合上拜帖,塞给夜孤灯:“不见。”

“堂主莫非是不知道这迪古乃是何人,他是……”他的话被金卉迟射过来的两道目光生生掐断:“野心大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金卉迟自然知道迪古乃是谁,不就是个海陵王吗?当他没见过大人物还是怎么着?这种皇亲国戚,他闲下来的时候倒是可以陪着他们纸醉金迷一下,可现在小寒下落不明,他哪有那个闲工夫?

金卉迟刚出门,正欲上马就被两人拦住了去路。“这位是金堂主吧?”金卉迟回身扫了一眼,来人年纪应当与自己不相上下,生得豹头环眼,本是一副凶相,但却偏偏态度温和,语气谦恭,让人觉得他只是看着凶其实不咬人。尤其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位相貌儒雅,气度不凡的文士,金卉迟虽没见过海陵王,但依着传闻中的描述立刻认出了那相貌凶恶的人就是海陵王,他旁边的自然是有“智囊”之称的萧裕萧大人了。

“金堂主,我有笔生意想跟金堂主谈谈。不会耽误你很久,只是半柱香的时间。”金卉迟略一沉吟,将人请上了金风醉,点了些酒水茶点。萧裕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双手递到金卉迟面前:“我们此来只是想跟金堂主做笔交易。这个权当见面礼。”金卉迟曼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摞银票足有一万两,笑了笑:“我们这些商贾自有商贾的规矩,您还没说要买的是什么,我哪敢先收您的定金呢?”萧裕笑了笑:“只要金堂主愿意割爱,价格随您开。”他来之前是打听过的,这金卉迟是有名的钱串子,可是如今看他的样子,萧裕有些怀疑传言的真假了。

“萧大人要买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呢?怎么好乱开价,你要是要买我的项上人头我难道也得割爱不成?”萧裕打着哈哈,皮笑肉不笑:“金堂主真是个妙人。好吧,我们也不卖关子,我想买的是照夜玉狮子。”海陵王亲自开了口却不料金卉迟打了一连串的喷嚏。随手抓了几张银票就用来捂着口鼻。打完喷嚏把那几张银票一揉顺手就从酒楼的窗口扔了出去。引得楼下立刻一片喧哗。

“银票,真的是银票。”

“是啊,一百两一张的”

“唉,那儿还有,那儿还有,快捡。”

萧裕:“……”

海陵王:“……”

金卉迟干咳了两声,才若无其事地笑着:“不好意思,有点伤风。”将剩下的银票往二人面前一推:“二位,我今日的确有要事就不奉陪了。这些银票全当我给二位赔罪了。咱们买卖不成情义在,算是交个朋友。”说罢不等二人反应过来掉头就走。

“你……”海陵王眼底杀机一闪而过,待到金卉迟下楼跟夜孤灯、叶沫尔、宁可清等会合,纵马离开,他一拳重重砸下,将连桌连杯盘茶盏砸得粉碎。萧裕一张脸也变得极为难看。沉默了半晌,海陵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讥诮的笑:“照夜玉狮子有市无价,但这个人比照夜还要值钱。”萧裕嘴角微扬:“王爷眼光一向不错。这个人的确有点意思。”

信义山庄的地上已被澹台轻羽一把火烧成了一片断壁残垣,本以为没什么线索了,可是一直像透明人一样的宁可清竟然轻车熟路似的找到了一条通往地宫的路。看着宁可清一路熟练地拆解机关,比蔡仁杰的手法可高明多了。金卉迟心中甚疑,回头看叶沫尔,他却是一副十分赞赏的表情。金卉迟拉起叶沫尔的衣袖:“义父,这些本事怎么没见你教我啊?”叶沫尔轻拍他的后脑勺:“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也教你。”

“除了这些,我想学别的。”

“易容术吗?好,也教你。”

“那你有没有教过他?”

“一点。”

“算了,我不学了。教点别的吧。教点没教过别人的。”

叶沫尔瞟了他一眼,笑了笑:“好,你说了算。”

他们说着话的工夫,宁可清已经打开了最后一道石门。里面是一间并不大的石室,石室里停放着一口石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金卉迟吩咐夜孤灯与夜无眠两人打开石棺一探究竟,宁可清率先出手,在二人未走近石棺时,一掌劈出,隔空撞开了棺盖。金卉迟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两眼。这个闷声不响的宁可清内力居然如此深厚,这样的功夫比澹台若谷都不差,绝不是叶沫尔能教得出来的。

“二堂主,棺材里是个女人。哦,不是,女尸。”金卉迟听了夜无眠的话,也上前查看,棺材里躺的竟然是何茗瑶。她衣冠整齐,面容平静而安详,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显然是窒息而死。唯一的解释是她自己躺进棺材,把自己闷死了。可是像何茗瑶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轻易寻死呢?金卉迟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何茗瑶既死,那封短笺又是出自何人之手?他突然想到何茗瑶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女儿就是如今的明夫人,列敏如。

这一次没有唐括普哲撑腰,金卉迟以为明朗一定会难为他,或许连门都未必让他进,所以他打算来硬的。可是出乎意料,大门是开着的,还是大开。守门人已不是金卉迟见过的那个,而是换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老人还是金卉迟的熟人。

沈谦,沈家的管家,在金卉迟还是明卉迟的时候给了他很多的照顾和关怀。“沈伯,还认识我吗?”沈谦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有些颤抖:“卉迟少爷。我等你很久了,走,里面说话。”沈谦拉了金卉迟就往里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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