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叔走了。

真的是让苟大友惹出来满肚子气,给气得回家睡觉去了。

苟大友不服气。

要不是他当年马失前蹄,犯了错误,丢了工作,只能在家种地,那搁着他以前的身份,压根都不用和韩方正商量的,直接就开搞了。

“唉!愚昧,跟那个祝口村的曹安堂一个样的愚昧。就是这样的人太多,生产发展才提不起来,跃进工作才没做到深入人心的。”

苟大友嘴里嘟嘟囔囔,眼看着桌上剩下的几口腌咸菜外加掌心大的小红薯,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这样的人太多,才让我现在都还吃这破玩意儿的!”

一把抓起来那小块红薯,发泄似的往外一扔。

没成想,红薯扔出去了,换来了一声惊吓的呼喊。

苟大友顺势看过去,当时也是惊的手忙脚乱,飞快速度跑出门堂。

“长秀,你咋来这了啊。没事吧,刚才没砸着你吧?”

“没事没事。”

“唉,长秀,你说你这大晚上,风还这么大,你跑出来干啥啊。”

苟大友嘴上说的是埋怨的话,可这脸上表情那是充满了宠溺,尤其是伸手摸着长秀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时,那眼里都是写不完的幸福。

长秀笑了笑,身子依靠在苟大友的臂弯里。

“大友,我这不是看你这么晚了没回家,来看看吗。咋了,谁惹你生气啦?”

“别提了,都是些思想落后的人跟不上我的脚步。”

苟大友实在不想说那些,搀扶着长秀作势转身。

“走吧,长秀,咱回家。”

谁知长秀伸手压了压他的胳膊。

“大友,别急呢。我跟你说两句话。”

“你想说啥?”

“要不,要不你今晚上去翠香姐姐那吧。”

“不去!”

苟大友毫不犹豫的一句拒绝,长秀却显得好像很大度一样,晃着他的胳膊,轻声说道:“大友,你听我把话说完。咱爹娘现在是接受我了,可在他们心里还是翠香姐是正的。你总在我那里,不去爹娘那,他们还是要埋怨我。再说了,翠香姐头一个也是个闺女,我这肚子里的是个啥还不清楚。咱爹娘就想抱孙子呢,你既然有那个精力,那就做个两手准备啊。万一我这还是个闺女,那翠香姐能给你传宗接代也是好的。”

长秀的声音很是轻柔。

苟大友就感觉这春夜里的寒风都变得无比温暖了。

“长秀,你说你咋这么好呢。让你跟着我回来,受了委屈受了白眼,你还一直都替我着想,我上哪找你这么好的人啊,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服气啊。”

“呀,大友,我不求别的,就只求你对我好一辈子就行了。好了,太晚啦,咱不说啦。你赶紧去爹娘那边吧。”

“不,先不去。我先送你回家,等你睡下了,我再过去。那女人,我不愿多看她一眼。要不是因为她,我还不至于落魄成现在这样呢。真是说起来就来气,好好的抽水机,县里那帮人眼瞎不给我当回事。好好的丰产田,那老韩头脑袋瓜子木,根本不懂形势。这些人啊,早晚有一天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苟大友有多厉害!”

苟大友絮絮叨叨,两人往村里走。

天上的月亮逐渐被风吹来的一朵云彩遮盖住,整个大屯村越发显得黑暗。

村里一个略显别致的小院内,砖泥混合的单独小房子里灯火熄灭,苟大友轻手轻脚走出来,真是用尽了力气尽量关门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可等离开了这边院子,转个弯去到隔壁门前,根本没去考虑家院里的人是不是睡了,推开门就直奔偏房,弄得房门咣当一声响。

偏房屋里孩子被惊醒的哭声响起来,与之一起的还有女人不情不愿的呵斥低骂。

堂屋这边窗户口打开一条缝,苟大友的爹娘探头朝偏房那边看了看,竖起来耳朵听几声,老两口一起缩头回去。

“老头子啊,狗蛋这么个折腾法的,能行吗?”

“老婆子,你是问他给咱生个孙子能行吗,还是他的身体能行吗。”

“你个死老头子,我这跟你说正经的呢。前两天我可听他家韩大婶说了那么一句,这狗蛋现在整的,要是让人知道了,那就是啥,啥重婚罪。说是严重了,还得坐牢呢。”

“滚!我看谁敢让我儿子坐牢!屁的个重婚罪啊,我现在就一个想法,谁能给我生出个孙子来,谁就是我儿媳妇。生不出来的,趁早滚蛋,咱这可没那么多闲粮食养着吃干饭的。”

“哎,你这话说的。要是翠香没生个孙子,你还真给赶走啊?”

“她自己肚子不争气,那还怪得了我啊。当年让她去把狗蛋找回来,她可倒好,人给找回来了,工作还给弄没了。要不是她在那边闹腾,我儿子早有大出息了。行啦行啦,不说了,睡觉。等抱上了孙子,其他的事我就不管了。”

堂屋里安静下去。

偏房里的孩子哭声也渐渐小了许多。

寂静的夜里,风渐渐小了,天上的那朵云彩飘走,月亮的光辉照在大地上,又被汽车车头灯的光芒给压过去。

车内,闭眼休息的曹安堂感受到车速降低,下意识睁开眼睛,恰好就和小高一起,看到了“大屯村”的引路牌。

“曹大哥,没错了,就是这里。当年送苟大友回来的时候,我也来过这。”

“那知不知道苟大友住哪户,咱直接找他去。”

“这,这不好说啊。我是知道他们村韩主任的家,要不咱去那问问。那韩主任应该还认识我。”

说话间,汽车在大屯村生产社门前停下。

门堂里,墙壁上挂着的小煤油灯还亮着,小高循着记忆去村子里找那位韩主任,曹安堂则是四处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一眼看见门堂小方桌上放着那份报纸,顺手就拿了起来。

熟悉的报道,熟悉的口号,唯一多出来的就是在报纸竖边空上,不知道谁写的一句话——“怎么搞丰产田”。

曹安堂感觉有些新奇,翻来覆去看不到更多的标注。

也是这时候,小高领着人回来了。

“韩主任,这位就是我们县的生产处处长曹安堂。曹处长,这位就是大屯村的韩方正韩主任。”

小高两边一介绍,曹安堂和韩大叔亲切握手。

这说起来来这的目的,着实让韩大叔感觉心惊。

“咋还让狗蛋,不是,苟大友去当技术员啊?他犯的错误被原谅啦?”

“韩老同志,苟大友的错误,恐怕要带一辈子了,这次是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样吧,麻烦您带个路,等我们见到他再慢慢说。”

“行,跟我来吧。”

韩大叔前面带路,三人一路走,最终在挺别致的小院门前停了下来。

敲了好半天门,里面才传出来一声不耐烦的回应。

“谁啊?”

就这简单一声,弄得曹安堂和小高面面相觑,两人心里大概能判断出来,这回应的人就是长秀。

想起来曾经发生的事,两人都有点替苟大友和长秀感觉心里别扭。

那韩大叔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冲着院里张嘴一声喊:“狗蛋家的,我是你韩大叔,让狗蛋出来,有人找他。”

一声喊话传扬进去,好一会儿才是脚步声由远及近。

院门拉开一条缝。

“大友不在我这,他去……”

长秀一句话没说完,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谁之后,就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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