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三生,不知几许光阴。

梦了几回,何景何物何情?

宵云公主心中暗凛,不料这一睡,又是一日一夜,不由忧心渐起,不知这一日一夜之间,是否又生出了些什么事。

起身往床头靠了靠,身上疲倦疼痛感觉已轻了不少,右手在轻握,已能用上几分气力,看来伤势已复了些许。

心中转了几转,用仍有些许虚弱意味的声音道:“我那般能睡的,闭一闭眼便是一日一夜了?难怪这般饿!”

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只记得起初一直在思索,便是一番胡思乱想之间,竟于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罹恨笑了笑道:“你身子方复,睡便睡罢,又不打紧。”

罹恨只怕见宵云公主一心只想复仇,醒来又吵着闹着要去复仇,不免头疼,见她这般睡着,反倒轻松不少。

宵云公主哪里不知罹恨心中所想,他便是要罹恨这种心态,她便是要罹恨以为她一心只想复仇,唯有如此,之后打算,方能进行下去。

“咦,婧云姑娘醒啦!”陈怜生步入屋内,见得宵云公主醒转,忙放下手中饭菜,走到床边一番查探,确认宵云公主伤势好转之后,欣喜道:“确是无碍了,婧云姑娘伤势恢复得极快,可喜可贺。”

他又对罹恨说道:“你去吃些东西吧,守了一日一夜,不困也该饿了才是。”

罹恨点头,看了看宵云公主,对陈怜生道:“她也饿了。”

陈怜生微笑道:“婧云姑娘你身子刚复,只怕肠胃还吃不得这些饭菜,你且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弄些清淡药膳,稍后便来。”

说罢,陈怜生便转身离去。

若与外人说了,只怕没人相信,堂堂药君楼公子,会是这般贴心性情。

宵云公主看着陈怜生离去的背影,心中颇有几分感慨,世间总有奇事,世间总有奇人,若换常人,该是万万不可能同罹恨成为朋友,偏偏遇上了这么个陈怜生,巧是不巧?

她轻轻道:“这位陈公子,确是难得好人!”

罹恨点头,少有的赞道:“确是如此,陈公子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朋友,他心性简单,善良仁义,便如一个菩萨一般,这些日子里,他为你聚魂忙前忙后,亦帮操心,而他与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日后若有机会,我定还他这莫大恩情。”

聚魂阵图开启的这二十余日里,铁律塔与外界的唯一联系便是陈怜生,所有药物材料,皆由他一人操办,陈怜生亦不管白天黑夜,各种珍奇药材或稀有宝物,皆如数寻来,聚魂阵图能成,宵云公主重生,陈怜生确有极大的功劳。

且不仅如此,罹恨日夜守着铁律塔,几乎寸步不离,天地府衙门徒皆惧他,不敢靠近,罹恨所需饭菜事物,皆为陈怜生送去,他忧罹恨紧张,还不时抽出闲暇陪伴,真个算来,除师尊之外,这个世间还未有人对罹恨如此关怀!

一月有余相处,罹恨也与陈怜生知心,罹恨知陈怜生便是这般慈悲个性,他助人不求回报,只从本心。而陈怜生亦知罹恨虽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却并非险恶之人。

便是如此,二人倒真成了知交好友。

宵云公主感慨道:“日后若有机会,我也得还他这救命恩情。对啦,我让你向他借艘船儿,你可问他借了?”

罹恨点头,道:“昨日我便与他说了,他一口应下,已然准备妥当,该是无恙。”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罹恨有意扯开话题,生怕宵云公主又吵着闹着要寻冰火判官复仇。为此,他多提洛水两岸,春色正好,若行舟往南,自有一番好风光。

宵云公主亦不着急,她便循着罹恨的话头,聊聊百花开,聊聊春色浓,倒是少有的悠闲话题。

二人聊了一会儿,陈怜生便端着饭菜进来,为清淡药粥菜膳,对宵云公主道:“婧云姑娘一月未食,肠胃消化未复,先吃上几日清淡饭菜,需得养养。”

宵云公主自是无妨,见罹恨端来药粥喂她,她便老实不客气的吃着,药粥清淡,比不得宫廷御膳,但此时吃着,却亦有一番滋味。

待得宵云公主吃饱,罹恨亦草草吃了一些饭菜,陈怜生便坐在一旁相伴,拿出纸笔安静书写。

宵云公主倚在床头,看着陈怜生书写,好奇道:“陈公子在写些什么?”

陈怜生回头温暖一笑,道:“昨日罹恨少侠问我借船,我便知你们二人该已谋好了离去退路,你伤势并未大好,我本想多留你们几日,可想了想二位仇家似多得出奇,天地府衙和药君楼似都不甚安全,二位离去亦是好的,可姑娘确是伤势未复,这般离去我亦放心不下,便想着将姑娘日后要用的药物,全部写下来,也方便罹恨少侠照顾。”

罹恨正在吃着东西,一听不由愣住,忙道:“陈公子想得周全,在下先行谢过。”

宵云公主道:“我也谢谢陈公子啦,若非公子,只怕我这条命,是拿不回来的。”

陈怜生忙摆手道:“不用谢的不用谢的,父亲自小教我,济世救人,乃为医之本,娘亲亦教我,慈悲助人,乃为人之本,我能助姑娘活命,开心还来不及,不需得谢。且不说我与罹恨少侠极为相投,我已将他当作知交好友,不需言谢。”

医君药君确不凡,将自己孩子养育得如此慈悲,气质翩翩,尔雅温文。这般看来,倒也对得起他身上背负着的数十条人命......

陈怜生写得极细,他医术虽不比娘亲,但亦算不得平庸,他将往后宵云公主每个阶段要用的药物皆写成方,记录于笔下,供罹恨查阅,亦将注意的事情写下,让罹恨警惕。

写着写着,他忽然一愣,恍然回神道:“对了,你们二人坐船离去,万万莫往武陵地界去,那边最近出了大事,你们莫要不知情下闯了进去。”

宵云公主和罹恨皆听得一愣,目前二人虽仍未定下行舟路线,但罹恨仍好奇问道:“什么大事?竟需得绕着走。”

宵云公主亦是满脸好奇。

陈怜生认真道:“你们二位定要信我,莫要往那边去。我前些日子听父亲说起,武陵地界有一天女坟林,近来异象多生,朝廷连派兵马,已去了不知多少人,封山封林,外人皆不得进,听说那里连日来皆是地裂天崩,确非寻常地动,都说那是出了了不得的妖怪!”

罹恨不由看了宵云公主一眼,见其眼中亦有别样神色,显是在思那天女坟林之事,是否虚传。

道:“世人皆爱以讹传讹,只怕已将那处事情传得面目全非,这世上哪还有动不动便可令地裂天崩的妖怪存在!”

陈怜生忙道:“你定要信我,那天女坟林中是否有妖怪我是不知,但那里定然出了大事,因天策府亲自派人来我药君楼求药,为的便是那里的事情!”

宵云公主皱眉问道:“天策府向药君楼求药,要救什么人?为何与那天女坟林有关。”

陈怜生道:“前些时日,天策府来一人快马加鞭连夜赶来我药君楼,携带当朝卫国公李靖之书信,求数味珍奇药材,意欲救人,我看过那封书信,亦看过那些药材,知其中关键,所以我能肯定,那里出的事情,定然可怕,所以你们二位得信我,莫要靠近武陵地界,不然卷入其中,只怕又是麻烦。”

卫国公李靖之名,罹恨怎么不知?不料卫国公李靖竟亲笔写下书信,派人去药君楼求药,此事之紧急,可见一斑!而那需要这些药物的人的身份,定十分重要。

有念及此,忙开口问道:“那书信中写的什么,那些药治什么病?”

陈怜生只愿罹恨二人知天女坟林危险,不要贸然闯进去,亦不想隐瞒,便如实道:“卫国公李靖与我父亲有一些交情,书信内容倒不是什么秘密,仅是酌情求药而已,未提是谁受了伤或生了病,但那些药物,却并不简单,乃镇压内伤之奇药,且其中有几位药材,与娘亲御使聚魂阵图时要的一模一样,按照娘亲的说法,那些药物,乃是安魂之药物!”

罹恨越听越奇,莫不是那天女坟中真个有妖?朝堂不但调集重兵前往,还让卫国公李靖坐镇,且取了安魂之药物,为的什么?

宵云公主眉头越皱越紧,她听了这件事情,想到的东西与罹恨有所不同,卫国公李靖亲来,便可知其中事态之紧急。她离京已有多日,离去之时并未听闻过天女坟林之事,那这件事情,便是她离去之后发生的。

可这短短时日,能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今年唯一一件浩大之事,便是开山通渠和与吐蕃和亲,武陵地界她知,正是治天灾大旱开山通渠的必经之路......如此看来,只怕那天女坟林之事,乃是开山通渠之时,发生的事情。

数十年前,关中长白火山爆发,雨师陵墓重见天日,牵扯出一段震撼天地的故事。十七年前,瓦岗李密与洛阳王世充会战于童山,因如今的国师李绩当时的瓦岗军师徐世绩的阴谋,风侯墓塔重现,瓦岗败北,天下纷争逐渐演化为神与人神与神之间的战争......

莫不是那天女坟林中?亦藏有上古九国之遗迹?不然寻常事情,怎会劳得卫国公李靖亲来?我那傻师父不来救我,会不会与此事有所关联?卫国公李靖前来,我那傻师父亦有可能一起去了!

宵云公主亦是聪慧,竟生生将这些看似没有关系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但这个猜测,她却觉得十分有可能。

为了验证心中之猜测,宵云公主问道:“你可还听说了什么关于天女坟林的事情?”

陈怜生暗觉不对,他本欲言明天女坟林之危险,让罹恨与宵云公主不要涉足卷入,但此时看来,这二人怎的对那天女坟林,似是极感兴趣?

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将那天女坟林说得极为可怕,莫要让这两位朋友因好奇而前往。

有念及此,也不管那些听来的事情是真是假,便道:“有人说那天女坟林中,藏着一个厉害非凡的妖怪,朝堂派兵封山,便是为的降妖除魔,不但派了重兵,还让卫国公李靖与国师李绩亲自前往,可那妖怪太也厉害,竟将国师李绩打成了重伤......”

宵云公主听到此处,直接问道:“国师李绩真个去了天女坟林?”

陈怜生哪里知道国师李绩去没去天女坟林,唯有道:“这我便不确定了,但都这般在说,该有几分依凭,我父亲也说,天策府取走的那些药物,其中有几样若不会失传功法,用也没法去用,是以国师李绩,该有可能真的在天女坟林,但他是否受伤,我却不知。”

宵云公主皱眉沉默,只怕心中所想,十有八九便是事实。

而罹恨亦缓缓皱起了眉头,他想到的不如宵云公主多,他只听到,那天女坟林中出了了不得的事情,事妖是人他不感兴趣,但国师李绩......极有可能便在那处,且已受了重伤。

陈怜生道:“洛水与武陵地界相连,你们乘船而去,万万记得错开武陵地界,那处所生之事,定然危险已极,你们莫要闯了进去,平白添些危险!”

他关切朋友,是以说得情真意切,生怕二人因不知情或好奇而陷入危机,心中想着连国师李绩都无法解决的事情,其余人定会夺得老远。

若他知日后因他这些话,将故事推动至一个全新的境地,他定会狠狠的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宵云公主沉默了许久后,忽地冷冷一笑,看向罹恨道:“若我猜得不错,天女坟林之中定有蹊跷,而国师李绩......便在那处,且遇到了莫大困境,臭小子啊,我们今日便动身吧。”

罹恨心头狂震,苦笑不已,他只怕宵云公主去寻冰火判官的麻烦,却忘了宵云公主要寻仇者,并非仅有冰火判官......

如今看来,国师李绩极有可能就在天女坟林,且有可能受了重伤,如此......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怎么是好?罹恨想了许久后道:“好吧,我们今日便动身,但之后事情,你得全听我的,万万不可再任性胡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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