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寿亭侯大败西凉军 关云长还乡祭故人

却说陈矫连夜献上双环计,曹丕大喜。次日早朝,丕用陈矫之议,诏封韩德为武威侯,封安东将军,假节钺,使牧西平、武威、安定三郡,命起兵征讨关羽。韩德在天水,闻天使至,急出接了旨意,大喜,谓四子道:“富贵至矣!”一面款待天使,一面聚众将诸子商议,韩德领四子韩瑛、韩瑶、韩琼、韩琪起凉州兵八万,克日起行,直扑河东而来。

早有探马报入说韩德起兵来犯,云长大怒,遂升帐议事,谓众将道:“某打破河东以来,四方镇服,今强敌来犯,尔等以为该当如何?”众将高声道:“愿随君候死战!”云长大喜,令多宰牲口,大赏三军。辛评来报说:“众军闻西凉兵勇猛,皆有怯意。”

云长拍案大怒,伫于军前,厉声道:“汝等皆是我河北儿郎。明日与贼交战,两军阵前,唯勇者可胜也。汝等宜奋力杀敌,一往无前。退敌之后,皆可立功受爵,得以封妻荫子,一生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我为朝廷重将,临危受命,尚且不顾生死,处处争先。汝等以何迟疑?”众士兵闻得此言,皆为之所动,齐伏地道:“愿以死效力!”云长大喜,亲为士兵把盏,令三军安寝,以蓄养精锐。

次日清早,云长大开寨门,引着三军将士鼓嘈而出,齐齐杀奔韩德大营,高声搦战。韩德闻报,便令出寨迎战。长子韩瑛谏道:“吾军初至,士兵皆无战心。河东军士以逸待劳,如今忽然尽出,必有诡计,战恐不利也,请父亲勿出。”

韩德道:“久驻必困,不如一战,以决胜负。”遂引大军迎敌。两阵对圆,云长骤马持刀出阵,大叫韩德答话。韩德全身惯束,提斧纵马而出。抬眼观看,只见云长龙盔青甲,锦袍玉带,腰悬利剑,威风凛凛。德不由地暗自称赞,乃于马上答礼道:“素闻关君候乃当世英雄,人皆仰慕。德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只是相见恨晚,不得与交也。今我大魏兴仁德之师,为天下人驱残除暴,人心所向也。君候乃明哲之人,何苦逆天而行之。不如归降大魏,弃暗从明,少不得封公进王,久享富贵也。”

云长闻之,仰天长笑,道:“以关某之意,不如韩将军弃械来降,尚可保全性命。若不然,天兵到处,玉石俱焚也。”韩德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放肆!汝不过一贩枣老卒,不识时务,如冢中朽骨,不日将化作灰烬,安敢在此乱言!”言讫,挺斧跃马,直取云长。

云长挥刀迎敌,二将相斗不过十合,韩德自知不敌,拔马就退。云长见状,自引本部牌刀手冲入敌阵,青龙刀起处,当者无不落马。韩德指挥众兵来围,云长立于万军之中,怒喝道:“鼠辈何不惜命!敢与日月争光华乎?”单刀再入敌阵,连杀数十人,行若无事。韩德与其子胆战心惊,不敢当其锋锐,收兵退去。

云长得胜回营,关平道:“西凉骑兵厉害,不可力敌,孩儿这里有应对之策。”云长道:“吾儿若有好计,直说无妨。”平道:“韩德所倚仗者,不过是马军之力;吾军可摆下大营,多立寨栅,阻其驰骋,再用鹿角、壕沟之属防其奔袭,则西凉马军无能为矣。”云长道:“甚善。”命立大营三座,三寨之前用鹿角、壕沟、木蒺藜无数。当夜云长在帐内,辗转不眠,总觉不妥,猛的一省,大喝到:“孺子误我!此时东南风正起,倘敌用火攻,如之奈何?”于是寻来众将,再度商议,就用将计就计。

却说韩德闻细作回报关羽如此立寨,不禁仰天大笑,谓诸子道:“关羽真乃有勇无谋之辈耳!此时正当炎夏,东南风急劲,如此立寨,吾若用火攻,彼将奈何?”众人一起称善。次日夜,韩德乃与长子韩瑛,次子韩瑶

,三子韩琼引军来取关羽大寨,三军齐出,止留幼子韩琪与少数老弱守寨,军士每人束草一把,各带硫磺引火之物,人衔枚,马摘铃,只待逼近敌寨,便顺风放火。

夜至三更,三路军马齐到,西凉军发一声喊,搬开鹿角,杀将进去,到处点火。火借风势,烈焰张天,韩德与诸子自以为得计,径杀入寨中寻关羽。却见营中并无一人,所烧皆是空营,情知有诈,大呼退兵。

正欲走时,后军一起大喊,左有廖化,右有周仓,各引大军杀出,韩德所部大乱,溃不成军。韩德引三子将正撤退时,后阵锣鼓震天,无数兵马自后军杀来。当先一将,青袍红马,美髯当胸,威若天神,正是关云长。众军见了云长,魂飞天外,惊走不跌。

韩德急欲挥军冲出重围时,被云长三路夹攻,将无数西凉军尽皆赶入火中烧死。韩瑶拖刀勉强来战云长,让其父兄好拼死杀出重围。云长凤眼圆瞪,暴喝一声:“匹夫受死!”声若惊雷,韩瑶心胆俱丧,方举刀招架时,被云长一刀从头劈做两段。

韩德父子得脱重围,急引残军奔回本寨。将至寨门,突听一声梆子响,大寨之中杀出一彪军马,为首一将,挺刀立马。却是关平引伏兵在此养精蓄锐,候了韩德半夜,此时杀出,势不可挡,西凉军复大败,死伤降者无数。韩德与众子拼死杀出,投安定卓县去了。

云长大胜一阵,就要引军直扑安定。辛评道:“某闻曹丕令夏侯渊、于禁守荥阳一线。君侯若起兵西进,万一此二人偷袭河东,如何是好?”云长呵呵笑道:“以曹子孝之能,尚不敌老夫,被老夫杀的肝胆皆裂。夏侯、于禁之流,岂敢再来?”

辛评道:“虽赖君候虎威,但此二人也非泛泛之辈,君候勿要大意。”安仲卿亦谏。云长道:“既如此,可在河东各县构筑烽火台,万一魏军来犯,就以兵马坚守,再点燃烽火狼烟,老夫自会回援。”又唤徐荣道:“仲台谨慎持重,足可留守河东。”徐荣领命。

云长遂引大军起行,行至半道,遇一老僧在道上摆盘弈棋,那老僧衣着风仆,相貌爽雅,边立一木牌,上书‘天下第一棋手’,云长看了,讶然笑道:“不想这出家人,却也爱说狂言。”就下马与他对弈。

老僧捻须道:“君候若能赢我,我便砸了这天下第一的招牌。”众将都笑,周仓哈哈大笑:“不需劳烦你动手,待会儿某来砸。”盖因众将均知云长棋艺高超,难逢敌手,定是稳操胜券。老僧笑道:“且休说口。”就与云长对弈。

果不其然,二人连下三局,云长均是完胜。周仓大笑道:“你这天下第一真是浪得虚名。”老僧笑了笑,劈手夺了招牌,一掌下去打成两段,掌劲甚是凌冽。云长道:“大师棋艺高超,不才侥幸得胜,告辞了。”翻身上马欲走。

老僧下礼道:“君候转战天下几年矣?”云长道:“将及四十年矣。敢问大师法号?”老僧道:“贫僧法号普净,乃青龙寺主持,与君候本是同乡。前时方才归乡隐居,不知君候能识得贫僧否?”云长下马还礼:“离乡多年,不能相识。”

普净道:“贫僧家与君候家只隔一条河。”云长默然,普净道:“富贵云相离,志士难终移。老僧游历天下,闻关君候之名讳久矣,今日得缘拜见!知君候旺利出师,特来此处瞻望,得见雄军,平生有幸。欲邀君候到敝庐略叙,不知君候意下如何?”云长沉吟不决。

关平谏道:“父亲且慢。将士万死出征,唯父亲马首是瞻。若父亲无端离军,恐分军士之契。”普净道:“老僧与关君候缘分至此,只为有一席肺腑之言。别无他意。”云长道:“乡人相遇,

安得不叙旧情耶?”又谓普净道:“既蒙师长雅意,老夫感激不尽。”于是吩咐安仲卿道:“仲卿同众将先行,某随后赶来。”仲卿道:“望君候速回。”云长道:“老夫自有理会。”于是两下辞别。

二人离了大军,望西南小路而行。过了些村舍林岗,前面却是山僻曲折的路。两个一路畅谈,出了山僻小路,转过一条大溪,约行了三五里,普净用手指道:“前面那高峻的山中,方是老衲的敝庐在内。”又行了六七数里,才到山中。那山峰峦秀拔,溪涧澄清。

云长看这山景,正叫个落日松风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云长道:“某幼在解良县时,却不曾见这般风色。”两个说着话,便到了普净家舍,却是三处草庐,门前一个僧童,穿一领皂布衲衣,向地上收拾些晒干的松枝,堆积於茅房檐之下。

二人入得草堂,分宾主坐下。僧童献茶。茶罢,普净唤小僧寻些草料喂养马匹。普净引着云长,同到靠东向西的草庐内。推开后窗,却临着一溪清水,两人就倚着窗槛坐地。普净道:“敝庐窄陋,君候且休笑话。”云长答道:“山明水秀,实是难得。”普净又问些征伐的事。

不多时,天色已晚,僧童点上灯来,闭了窗格,掇张桌子,铺下五六碟菜蔬,又搬出家中藏下的两样山果,旋了一壶酒。普净替云长筛了一碗,与云长道:“特地邀君候到此,村醪野菜,不堪待客,君候勿怪。”云长称谢道:“相扰却是不当。”数杯酒后,窗外月光如昼。

云长推窗看时,又是一般清致:云轻风静,月白溪清,水影山光,相映一室。云长夸奖不已道:“这个好去处,何等幽雅!像老夫恁地东征西讨,怎得一日清闲?”普净笑道:“靠山王及各位将军,英雄盖世,如今又威服强虏。像老衲蜗伏荒山,每每见天下大乱,百姓遭罪,不免难心。”云长点头嗟叹。两个说至半夜,方才歇息。

次早,洗漱罢,僧童又早摆上饭来,请云长吃。吃罢,普净便邀云长去山前山后游玩,云长登高眺望,只见重峦叠嶂,四面皆山,惟有禽声上下,却无人迹往来。山中居住的人家,颠倒数过,只有二十余家。云长道:“这里赛过桃源。”

过午后,云长辞别普净道:“恐将士悬念,就此拜别。”普净相送出门,道:“君候少待!”无多时,僧童托一轴手卷儿出来,普净将来递与云长道:“这是老僧近来的几笔拙画。君候有闲可细细的看,日后或有用得处。”云长谢了,拴缚在行囊内。

普净又送了七八里。云长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必远劳,后图再会。”普净道:“君候临去之时,老僧有一言相赠。”云长道:“请大师道来。”普净道:“君候威名盖世,多年不曾还乡。何不借今日之闲暇,回乡探望一番?”

云长闻说,遥想思忆,叹道:“老夫确是许多年不曾还乡了。”就拜别了普净,取路往解良县来。县中乡民都来迎接云长。云长问道:“周家绸缎铺还有人在否?”乡民告说:“周老爷死后,周小姐同母亲投亲戚去了,许多年不曾回来。”

云长想起当年周氏父子的恩情,不觉潸然泪下。遂问道:“周老爷坟墓何在?”乡人道:“就在周家公子边上。”乃引云长去。及至,只见坟头爬满荒草,孤凄无立,想是多年无人供祭。云长令乡人买了三牲祭品,跪在坟前,放声大哭,情真哀切,泪沾衣襟。

祭罢,云长使人修茸二坟。又去祭过父母坟后,就在衙内设一大会,请乡尊父老,饮宴酌杯,以叙阔别之情。次日告别乡人,往回军中。不必细表。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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