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范原以为,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不会被第二个人识破。但何曾想,卢植只是简单地看一眼,就看透了刘范精心的布局。

刘范低下了头,说道:“弟子也别无选择,只好冒险行事。”

刘范比卢植更清楚,他所谓的一盘大棋,其实是一场豪赌。刘范要赌他策划的顺风仗进行得一帆风顺;赌屯田军在战场上能借助顺风仗之势,痛击安息大军和大月氏大军;赌安息大军在他策划的顺风仗的阵势下,定会显露出一败涂地之势;赌安息大军被击败之后一定会向后溃逃;赌西凉军追击千里,能够如滚雪球般扩大战果,给予安息人和大月氏人以重击……

卢植若是不说,刘范可能还不知道,原来他要赌的是如此之多。而他拥有的筹码却少的可怜;这场豪赌的胜率也是在五五开。

卢植沉静地捋了捋胡子,想了一会,说道:“实际上,你的布局确实堪称天下奇谋。若是功成,安息帝国和大月氏帝国倒还真是吃不消;凉国之团结,也会大大增强。”

刘范说道:“是。弟子立志,要以此奇谋,换来安息帝国和大月氏帝国的重伤,换来西域二州十年的和平。”

卢植摇摇头,说道:“话虽如此,事太凶险。哪怕只是其中一环出了差池,便是大打折扣。子楷,你向来深谋远虑,不会不知道吧。”

刘范说道:“这一点,弟子深知。”

卢植诘问:“那为何不另寻良策?需知安息帝国与大月氏帝国虽强,但我们并非必败。”

刘范轻笑,说道:“师父,只因其他计策若成,战果不会如此丰硕。”

卢植默然。刘范笑道:“战争哪有一战必胜的?哪有一场战争不是赌博?司马错伐蜀,难道他在战前就知道他将所向披靡、巴蜀无人能挡吗?高祖伐匈奴,又如何知晓他日后将陷于白登、几不可还呢?以此观之,战争皆是赌博,只是所下之注有多寡之别、所获之利有轻重之分罢了。师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卢植沉思片刻,没有说话。刘范又说道:“现在弟子将赌,赌我军必获大胜,敌军必大溃,就看师父敢不敢赌了。”

良久,卢植才叹了句:“子楷,你说得对。倒是师父老糊涂了。”

刘范说道:“弟子只是谨记师父教导。”

卢植说道:“既然要赌,我们就需要更多的人给我们下注。这样,赢的才会更为丰厚。现在你的注有屯田军和大牂羌,为师再给你一个赌注罢。”

刘范说道:“请师父赐教。”

卢植笑道:“伊列部落。”

刘范明白了。卢植说道:“伊列人不与我凉国接触,看来是尚未选好哪方下注。他们不敢站凉国之队,也不敢站安息之队,看来打算坐山观虎斗。不若遣使通之,以利诱之,邀为联盟,共抗安息。伊列人两次与凉国并肩作战,辅助我们灭亡了乌孙,定然会偏向于我。”

刘范正要夸赞卢植制胜千里时,忽有人来报,伊列已经投安息去了。

刘范有些可惜,说道:“安息强于我十倍,伊列人赌安息赢也是正常的。只是,伊列人之壮大,皆因我凉国与之结盟,他们才能乘人之危,抢夺到乌孙和康居的牛马人口。若非如此,伊列怎有今日?这伊列人到了关键时刻,反而站到安息那边去,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提出拉伊列部落入伙的卢植却对此没有过多可惜。卢植笑着说道:“伊列人虽然靠乘乌孙之危,壮大起来,不过实力也远不如当年的乌孙。他们加入安息那一边,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只要子楷的布局实施得当,伊列人不会成为一个变数。相反,我军将士可以多拿些军功。此不足为虑,子楷也不必为他们投靠安息帝国而感到愤怒。为师还有一个赌注,远比伊列要大得多。”

刘范想不明白,乌浒河之畔,除了凉国、安息、大月氏和伊列,就只剩下一些马匪、强盗、小部族,根本上不了台面,影响不了大局。卢植所说的赌注,会是哪个呢?刘范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说道:“师父,别是大秦帝国吧。”

大秦,就是古人对罗马帝国的中文叫法。按理说,罗马帝国还真是时下最强大的大帝国,疆域万里,人口有的说是六千万,有的说是一亿两千万。但罗马现如今十分地疲弱。在前朝,也就是维鲁斯和马克奥里略两帝共治时,罗马帝国遭受日耳曼部落的疯狂进攻,罗马最后打不赢日耳曼人,最后只好放任他们定居在罗马北境。后来,在公元161年,安息帝国又大举入侵亚美尼亚和叙利亚,维鲁斯耗时四年才把安息人赶出去,罗马的损失很大。在这两场大战之间,还穿插着流行瘟疫和内乱爆发,让罗马帝国元气损耗。进入康茂德时代,在近卫军长官佩伦尼亚枉死后,罗马更加势颓。也就是说,如今的罗马是不可能帮到刘范的忙的。

卢植笑了,仿佛他就猜到刘范会说是罗马。卢植说道:“当然不是。疑兵之计这一招在十军之战中,在大月氏身上用过,已经不管用了。为师说的赌注,其实是大月氏。”

“大月氏?这更不可能。田丰烧死了三十万大月氏人,致使大月氏国内一片缟素。如今大月氏的储君还在贵山城下做客,大月氏人是断断不会同我结盟的。”

卢植说道:“没错。但若是能让大月氏人在此战中置身事外,也是削弱了安息的势力,岂不妙哉?”

刘范说道:“若诚能如此,也是大好。可大月氏人深恨凉国,想要它与安息帝国分道扬镳恐怕不可能。”

卢植笑道:“方才子楷不是说了吗?大月氏的储君在我们手里。”

“是如此。可是这有何干系?”

卢植含笑,站起身来往外走,说道:“能否使安、月分道,便只在这大月氏储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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