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陪跑。”周行朗皮笑肉不笑地坐在台下鼓掌。

今年的法国建筑学院奖金奖已经出炉了, 获奖者是法国人, 和他无关。

当然了, 他也算想得开,毕竟他才三十岁出头, 设计作品已经可以列满半页纸了, 能拿到法国建筑学院奖的提名和邀请函, 已是很了不起的事迹了, 往后还很长,他的事务所受理的项目也很多,或许再过两年, 这个金奖他就能拿了。

从颁奖大厅出去, 周行朗看见诸多媒体正在采访得奖者,那奖牌闪耀地挂在脖子上, 金灿灿的,他真是又丧又酸:“天跃, 订机票, 我们回国吧。”

“啊?这就回去了啊?不逛一逛么, 来一趟机票挺贵呢……”

“机票我出钱还是你出钱?你心疼个什么?”况且周行朗觉得,买机票可比路巡的私人飞机划算多了, 相较之下头等舱机票这用里程换来的几万块真是毛毛雨。

周天跃看出他心情不佳,忽然想到什么:“我上午联系路总没联系上,我猜他应该在飞机上?”

“哦, 他在飞机上干什么?他去哪?”

两人走出建筑物, 八月的欧洲充斥着从世界各地来的游客, 天气晴朗无风,太阳高高挂着。

“根据他以往的行为推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多半是来巴黎了,不信你现在打个电话试试。”周天跃说,“没准已经到戴高乐机场了。”

“他来巴黎做什么?恭喜我落榜?”

“小朗,之前你要拿奖,路总每回都来了的,你拿奖他高兴,你没拿他安慰你嘛。”

“怎么安慰我?你指望他给我办个野鸡奖吗?别贫嘴,快订机票,我想回家。”周行朗正好踩到一片口香糖,用力在地上蹭了蹭,十分嫌弃,巴黎大街上怎么全是这种脏东西。

他心情是真不好,晚餐是在一家米其林餐厅吃的,吃的他十分嫌弃,周天跃听他挑剔地吐槽,忍不住说:“弟弟,不要带有色眼镜,我觉得味道还凑合,这家店我提前一个月就订上了,特意请你来吃。”

他还特意订了庆功的白葡萄酒,此时开了放在桌上,无人问津。

周行朗还在为自己没得奖的事感到难过,他已经在心里安慰自己无数遍了,可得失心太重了,他很少面对这样的挫折和失败,垂头丧气地从前菜吃到甜品,

“走吧,回酒店吧。”

“酒、酒呢?”

“拿上吧,不能浪费。”周行朗把卡给他,让他去买单,让服务员拿来木塞把这瓶价值数万人民币的白葡萄酒封上了,他一手拿着酒,正准备出去,迎面碰上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白胡子老头,对方正带着太太。

他对老外稍微有些脸盲,每次出国谈项目,总要对着照片认了又认。

“bonjour !joey!”那白胡子老头却一眼把他认出来,操着一口带法语味的英语,“今天在会场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哈哈哈,你好。”周行朗努力思考他是谁,后面结完账的周天跃及时提醒,“今年建筑学院奖大赛的评委之一,阿尔托。”

周行朗当即把酒塞给天跃,同阿尔托握手,唤他教授。

阿尔托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串,大意可以理解为:周行朗是这个奖项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提名者之一,非常年轻,前途无量,他非常看好周,不仅如此,大赛的其他评委也很看好他。

周行朗感动地说:“谢谢!”

阿尔托:“期待你设计出更多更好的建筑作品!真希望能跟你多聊一会儿,不过我太太已经在等我了。”他遗憾地摊手。

周行朗马上说:“下次有机会聊。”

他真是被阿尔托夸的飘飘然了,从餐厅出去后,还在跟天跃说:“西方人夸人的方式也太直接了。他是认真的还是恭维我?”

周天跃:“人家是哈佛教授,用得着恭维你吗?”

周行朗满意地点头:“你说的对,那教授是夸的没错。”

周天跃眼角抽了一下,听见他裹着夜风的张狂笑声,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不过显而易见的,周行朗的心情也好了,他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坐在车上看巴黎的夜景,倒是很美的,他幽幽地叹气:“没吃饱,米其林好难吃,想回家吃螺蛳粉。”

周天跃秒接一句:“我带了好欢螺。”

周行朗:“?”

继而疑惑地回头望他:“你怎么什么都带,我只带了牛肉酱。”

周天跃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就带了一包,等会儿问厨房能不能征用一下,毕竟咱俩订的那个套房要六万块一晚上呢。”

酒店倒是没花钱,因为那是路家的产业。

周天跃寻思借一下厨房应该也很简单,就怕法国人没见过世面,以为他们在煮翔吃。

夜里十点半,两人征用了酒店厨房并留下一位大厨帮忙煮粉,随着料包倒入沸腾的热水,大厨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上帝啊。”大厨感叹。

“快快快,差不多了,我不喜欢吃软的,要硬一点才好吃!”他看大厨快晕过去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催促周天跃帮忙捞粉。

“要来一点吗?”周行朗问那大厨。

“不了不了。”大厨拒绝。

周行朗客气地说:“谢谢你的帮忙,我们吃完就会出去了,对了,有筷子吗?”

大厨说中餐厅那边有,去帮他们拿。

两人吃饱喝足,周行朗好些天没吃过好东西,把汤都喝光了,幸福地打了一个饱嗝。

周天跃瞥见四周飘来的眼神,有些尴尬:“我猜两个中国人在厨房煮翔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酒店了。”

“管他呢,”周行朗满不在乎,“丢的又不是我的脸。”

周天跃:“嗯?”

周行朗不要太理直气壮:“酒店又不认识我,路巡比较丢脸好吧。”毕竟他征用厨房,是去找的经理,经理交代下来,说他是新加坡总部的老板。

“卧槽,周、周总。”周天跃戳了一下。

“啊?”

周天跃:“你看那里。”

他指着前面的电梯口,周行朗定睛一看,那穿一身手工定制钴蓝色西服、宽肩长腿身材极品的帅哥,不是路巡是谁?

周天跃:“我说的吧?我说他会来的。真是不容易,日理万机还要抽空来祝贺你。房间里那瓶白葡萄酒给你们吧?”

周行朗问他:“你机票订了吗?”

“订了……”

“赶紧退了,咱们蹭老板的飞机回家。”周行朗走近的时候,路巡嗅到他身上不可说的味道,但没说什么,问道:“刚回来?”

“嗯……你来巴黎出差?”

“路过,接你回家。”

周行朗“哦”了一声,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路巡本来是要回国的,中途听见周行朗没拿奖的消息,就匆忙改航线过来了,他猜以行朗的性格,说不准心里多难受,谁知道见了,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嘴巴油油的,覆着一层光泽,而且不知道跟天跃在说什么,笑得眼睛都弯了。

三人站在电梯里,这股气味让从来没吃过柳州螺蛳粉的路巡感到不适,周天跃更是不安,想到他和周行朗是住一间套房,虽然是两个房间……等会儿路总不会甩他脸色看吧?

路巡倒是没什么,他没带行李,房卡开门,进主卧,周行朗马上脱衣服:“我去洗个澡。”

路巡:“嗯?”今天这么主动?

周行朗火速脱衣服冲进浴室,路巡站在外面,松领带,脱了外套,提起他随手丢在地上的衣服闻了闻。

他一脸困惑,本以为是周天跃身上的味道,哪知道行朗身上也有。

“行朗,你今天去什么地方了吗?”打死路巡也不可能猜得到周行朗会在酒店煮螺蛳粉。

“去看别人领奖了,我又陪跑了。”周行朗站在热水底下,疯狂按沐浴露的汞,从头搓洗到脚。

路巡听他声音郁闷,沉默了几秒钟。

来的路上,他就在想要怎么安慰行朗,但是想来想去,唯有在房间里疯狂做--爱才能转移他对与金奖失之交臂的遗憾。

路巡在房间里找到了油和套,不是他惯用的品牌,也能凑合,他脱光后,抓着进了浴室,周行朗只看见他今天义肢换了新款式,听说仿生技术革新了,又增添了不少新功能,还没来得及问,又被他搂到身前来亲。

他大惊失色,没来得及阻止,路巡俯首便压在了他的唇上。

持续约有半分钟,路巡问他:“吃了什么?”

“螺蛳粉……”周行朗以为他不高兴,要出去拿牙刷,“我去漱个口,谁让你问都不问一声就挤进来跟我一起洗澡。”

“没关系。”路巡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拉过他的手臂,把他拽回来,看样子是真不嫌弃,周行朗却受不了,赶紧出去拿牙膏牙刷,顺带给他拿了进来:“这味道传染力极强,你不信自己哈口气闻闻?”

路巡:“……”

周行朗一边漱口一边说:“我不是故意恶心你的,我在家里就从来不吃这些东西,都怪我堂哥。”

路巡苦笑不得,吐掉嘴里的牙膏沫,低头吻过他的下颌、脖颈和锁骨。行朗的皮肤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是微苦的橘子皮味道,路巡的舌尖爱怜地从他温热的肌肤上走过。

周行朗双臂抱在他的背上,路巡最近在玩拳击,他爱好很多,大多数因为腿的缘故都不再坚持,近日因为义肢技术的革新,才重新尝试起了拳击。

义肢站立得很稳,右腿踢过沙包,继而换成戴了拳击手套的手,他全身都充满着力量,动作粗鲁却不失温柔,周行朗不敢太大声了,怕吵到隔壁天跃。

路巡怕他咬到舌头,索性开了音响放歌。

一个月后。

waf世界建筑节组委会打电话到事务所,事务所再告知周行朗,于今年完工的龙山村海角美术馆的项目获得了waf最佳建筑奖的大奖。

建筑师奖项,和建筑奖是不一样的,总的而言就是前者难度远高于后者,前者评价的是这个建筑师及其所有的作品,后者单单看建筑本身。

从去年美术馆还未建好的时候,事务所就开始申报各大奖项。

“啊啊啊啊,天啊!”周行朗挂了电话,在家里狂叫着,他跳上床,把床上的枕头丢到天上,然后跑下楼去,抱住正在阳台摘花的惠姨:“惠姨惠姨!我拿奖了啊哈哈哈!”

最后抱住猫狂亲,把猫举起来转圈圈:“我拿奖了!”

惠姨也掩饰不住的高兴:“小朗好厉害。”

前些年周行朗也常拿奖,不知道为什么这回这么高兴。

惠姨转身去给路巡打电话:“小朗好像是拿了什么奖,可开心了,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路巡微怔,一下就明白行朗为什么会高兴得像疯掉了。

去年自宅也拿了一个住宅的大奖,可行朗觉得那是失忆前完成的,至于海角美术馆,是行朗主导设计的,意义完全不同。

目前美术馆竣工半年,却还未正式营业,就是在等拿了奖再开张。

虽说只是一个商业性质的奖,可含金量仍然很高。

组委会邀请事务所出席现场会议,大奖要在会议的演讲以及答疑过后才进行公布,周行朗不喜欢演讲,这回也没去,等到买了媒体公关,美术馆对外开放那天,办的是毕沙罗的展,路巡自己有几幅毕沙罗,家里还有梵高,一并运了过来,顺便还问他认识的收藏家借了塞尚的画作。

有这么几幅无价的名画镇馆,加上一些名气小一些的画作、艺术品,邀请了各界人士来参观。

周行朗亲自过去,周天跃送了他一瓶白葡萄酒来庆祝。

“谢谢。”周行朗抱着酒瓶子,“不过你别以为我认不出来,这是上上个月我们在法国餐厅打包的那瓶酒。”

周天跃说没喝过,就等着今天庆祝。

周围人起哄让事务所老板,建筑家周行朗讲话,他实在推脱不了,在馆外宽阔的意大利式草坪上讲了两句:“三年前,我在悬崖旁边一栋房子住了半年,画了美术馆的设计稿。”

“谢谢我事务所的大家,我的朋友们,没有你们后来的帮助,海角美术馆不会这么快、这么完满地建造成功。”

“也谢谢来赏光的各位。”

“最后特别感谢ethan先生,”周行朗的目光看向拿着酒杯的路巡,“前期他匿名邀请我来这里设计建造一座美术馆,声称非常喜欢我的设计,为我着迷,当然,后来还是被我识破,ethan就是我的patner……路巡先生。”

他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单词,既可以理解为大家都知道的合伙人,也可以理解为爱人伴侣。

“感谢他,这些年为我做的这些,”周行朗抱着那瓶酒,无名指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婚戒,“好了,我讲完了。”

路巡就站在酒塔下面,伸手接过他,两只戴着同款戒指的手牵在一起,周行朗刚喝了一杯香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兴奋了,眼神很亮,而双颊坨红,垂首亲在路巡的脸上,周围不知情者惊呼,不知道他俩怎么回事。

路巡也有些愣——行朗不喜欢外人知道他们关系。

周行朗愈发大胆,执起他的手,在戒指上落下一吻。

“天啊。”

尤其是他事务所的员工,简直惊呆了:“路总和周总真是一对???”

周行朗才懒得管那些,拉着路巡跑向了码头,他斥巨资买了艘小游艇,就停靠在码头的。

他们上了游艇,船员开船,周行朗坐在甲板上,把软木塞揭起,就着瓶口吹了一口。

路巡挨着他碰过的口,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怪怪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几万块的白葡萄酒,他从来都不碰。

游艇离得远了,美术馆灯火通明,倒映在涨潮的海面上,像是另一个世界。

烟花在这时被点燃,骤然一下升空,半边夜空都亮了。

周行朗抬头看烟花,路巡却扭头注视比烟花更绚烂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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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彻底没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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