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国师园,如今已经到了第八天的光景了,彭鹰将巫月娘送来的第八枚戒指中的仙器看了一遍,累的两眼发花,却仍旧没任何发现。

八天来连续使用通天眼,即便是他的修为也有些疲惫不堪,通天眼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收放自如。

眼中仍荡漾着波光,彭鹰转过身来去看何无量,这老头跟着他看了七八天,现在似乎已经没什么兴趣,正靠在那棵龙柏树下假寐。

彭鹰笑了笑,正想转身去喝口水,眼角余光中却瞥到一丝金色,顿时令他吃了一惊。

悚然回头再看何无量,彭鹰的眼中波光大盛,与波光同样愈发强烈的是浓浓的惊讶,继而心底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令他几乎难以自持。而此时何无量似乎也注意到了彭鹰的目光,忽然睁开眼,两人的目光隔空对视,何无量虽然不动声色,左手拇指却轻轻的压住了无名指上的古铜戒指。

“彭老弟,老哥我这脸上开花了?你盯着我作甚?”何无量摸着脸微笑道。

几天下来,两人已成了忘年交,起码在彭鹰心里是如此,何无量心中究竟做何想法他却不知道了。

彭鹰强压下心底的惊疑,笑了笑走向何无量,道:“何老哥,您倒睡的安稳,我可是饿的前心贴后心了呢。”

何无量愣了愣,抬头看看天,猛拍脑袋跳了起来,“贪睡误事啊,彭老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御膳房准备午饭送过来……”

说着他急匆匆的向外就走,彭鹰却一屁股坐在紫檀桌后,从腰间解下酒葫芦打开塞子,酒香四溢,笑道:“何老哥别走,这几天吃的山珍海味都未曾消化,咱们就着早晨剩下的几个小菜尝尝这美酒吧。”

阴山猴儿酒那浓醇的香气弥漫开来,好似磁石牢牢的吸住了何无量。他背着身子深深的吸了几口酒香,脸色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无法抵挡诱惑,阴沉着脸转回身来,坐在了彭鹰对面。

为何无量斟满一杯美酒,为自己则只斟了半盏,彭鹰举杯笑道:“何老哥,兄弟敬您一杯。”

何无量双手抓着膝盖,竭尽全力不为那酒香所惑,苦笑道:“彭老弟,你这酒定是天下极品,我老何可无福消受。”

彭鹰笑了笑,只说这些天拜何无量所赐自己吃遍天下佳肴,区区美酒不成敬意。但何无量无论如何也不肯拿起酒杯,却在桌下仍牢牢的按着那枚普普通通的青铜戒指,严阵以待。

这一葫芦阴山猴儿酒可谓价值连城,彭鹰又怎么可能轻易与人共饮?何无量已猜出自己恐怕露出了什么马脚,甚至或许已被彭鹰知道了身份,这出乎了何无量的意料。

见何无量不肯喝酒,彭鹰心中暗笑,也将酒杯放下微笑道:“何老哥,我们相处数日,怎的忽然如此客气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日子我还未曾问过,何老哥如今寿元几何啦?”

如是问普通老人,问高寿才是常理,可彭鹰开口就问寿元几何,更令何无量猜出他必然看出了什么。

何无量低下头,轻捻酒杯,看青绿的酒在杯壁旋转,淡淡的笑道:“你是如何看出的?”

事到如今何无量反而彻底放松下来,再也按捺不住,捻起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在口腔中品味片刻吞入腹中,顿时好像三伏天饮了杯凉茶,惬意的眉梢都竖了起来。

彭鹰暗笑,拿酒葫芦为他又续了一杯,笑道:“何老,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小子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何无量这次没像刚才那般鲸吞,而是细细的品味美酒,似笑非笑的道:“刚才还叫我何老哥,现在就叫何老了?要说你不明白,我老人家却糊涂了呢。”

如今两人之间仅剩一层窗纸,彭鹰也早已迫不及待,索性一指头点破,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躬身为礼,微笑道:“晚辈,拜见何半斤前辈。”

何无量,或者说是何半斤头也不抬,仍细细的品酒,淡然道:“你还没说,你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的?”

彭鹰微笑,“晚辈也是刚刚福至心灵,这才想起无量谐音五两,这五两,可不就是半斤么?”

何半斤斜睨彭鹰,冷笑道:“单从名字就能知道我的身份?别糊弄老子了,讲实话,否则老子没心情与你聒噪。”

彭鹰略微犹豫,终究还是坐了下来,指了指何半斤的心口,微笑道:“实不相瞒,晚辈是从那里确认前辈的身份的……”

何半斤困惑的看看自己的心口,那里没有丝毫破绽,不过他的眉头却瞬间皱紧,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之色,再看彭鹰的双眼时,忽然恍然大悟。他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沉声道:“莫非你和巫月娘那小妮子一样,都是古意门门下?”

“只能算半个弟子,不过却会用通天眼。”彭鹰微笑道。

他再次张开通天眼,眼中波光荡漾,情不自禁的又瞥向了何半斤的心口,心脏却不禁狂跳起来。

刚才他便发现了何半斤的秘密,如今仔细去看,更是惊骇莫名。

在何半斤的胸膛内,竟赫然有一颗金色的心脏。仔细看去,那心脏竟不是肉长的,而是一种软金雕凿而成的心脏,表面已被血肉覆盖,如果不是通天眼,即便将何半斤开膛破肚也发现不了任何破绽。那金色的心脏缓慢而坚定的搏动,为全身输送新鲜的血液,竟和人心并无任何区别。

彭鹰也终于知道何半斤为何能挺过千年岁月了,这位炼器巨匠竟然凭借其匪夷所思的手段逆天行事,为自己换了颗心脏!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即便此时的彭鹰已见多识广,仍是不禁心旌摇动。

何半斤被他看得有些恼火,冷哼道:“看什么看,我老人家又不是什么美女,闭上你的通天眼。”

彭鹰这才恍然醒悟,连忙撤去通天眼讪讪的笑道:“晚辈只是太过震惊,有得罪之处还望何老您多多见谅。”

“少说废话,你和草帘房那个卖画的汉子是一伙的?”

“您说的是李问道,那位也是古意门人,专程来寻访您的,可惜缘铿一面,他与晚辈有些渊源,这才拜托晚辈继续探访……”

“你们既然都是古意门人,那应该是发现了我之前技痒做的那件摆件……”何半斤捏着酒杯冷笑,“不过你们费尽周折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彭鹰看着与自己隔着一张桌子的何半斤,能看出他已经随时做好了开溜的准备,这老头昔日逃过了天下诸多仙门的搜索,想必对逃跑极为擅长,哪怕是自己恐怕也未必能拦得住他。略微思索,彭鹰索性打算和盘托出,他轻轻的拽开衣襟,露出月白缎的内衣,在内衣的衣领上却有一抹金边,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自从度厄将他引入金领寻仙之后,这还是彭鹰第一次向外人透露身份,他也不想过分招摇,所以只在内衣上缝了道金边。在他想来,何半斤有千年寿元,或许也曾听闻过金领寻仙,真要如此,他就应该知道金领寻仙中的人物都是心系天下,绝无恶意才对。

果然,何半斤一看那金领顿时惊讶的瞪圆了眼,愕然道:“金领寻仙!?”

彭鹰微笑点头,“前辈果然见多识广,我与李问道前辈都是金领……”

他话还没说完,何半斤惋惜的看了看面前的美酒,淡淡的道:“老子平生最怕麻烦,偏偏你还是天下最麻烦的金领寻仙,这阴山猴儿酒……可惜了。”

听了他的话,彭鹰顿时大吃一惊,顿时明白他已有了去意,于是连忙展开鱼龙横行,探手向何半斤抓去。而几乎同时,何半斤始终藏在桌下的左手,也轻轻的按了下那枚古铜戒指。

陡然间有道华光冲天而起,带着摧枯拉朽的气息将何半斤周围一切化作齑粉,彭鹰就感觉一道大力袭来,竟如同断线纸鸢般被炸了出去,幸亏他修为高深,这才勉强站定,再向何半斤看去时,却见满眼金光耀眼,在何半斤脚下竟然绽放出一朵金色莲花,万千花瓣闪电般舒展开来将其团团包裹,最终又化作莲藕般的金梭,唰的钻进了地下。

这何半斤逃得比耗子快多了,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彭鹰急得怪叫着猛扑过去,张开通天眼望向地下,却见方圆百丈之内的地下满是金光耀眼,竟然根本看不清何半斤究竟逃往何方。刚刚被钻出来的地洞也在瞬间崩塌,只留下半人高的一座土坑,还有满地狼藉的碎木。

寒风吹过,吹得彭鹰原本滚烫的心瞬间冰凉。

他刚才是多么欣喜若狂?在巫月娘的藏品中找不到水系仙器,正心乱如麻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何无量就是何半斤!他本想想方设法央求何半斤帮自己打造一件水系仙器,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不会拒绝。可是何半斤竟然听都没听就逃之夭夭,让彭鹰满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憋闷的几乎疯狂。

啊!彭鹰懊悔不迭的怒吼,猛的从储物戒指中将春泥剑拿了出来,又狠狠的插入地下。

漆黑剑气如同长龙直入地底,生生砸出十几丈深的洞孔来,他飞身而下,落在洞底四处张望,可现在连那金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何半斤更是不见了踪影。彭鹰恨得不住跺脚,最终只能垂头丧气的飞出洞外,一屁股坐在树根上追悔莫及。

何半斤早就是惊弓之鸟,这一走恐怕就未必回来了,自己就这样与他失之交臂,令彭鹰如何甘心。

这时院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有个老者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颤声道:“怎么了?怎么了?刚才是什么声音?”

来的却是德正,这些日子他抱病不出,现在看去脸色仍十分难看,任谁都能看出这老者已是油浸灯枯,恐怕没有几年活头了。彭鹰连忙起身,看着被自己砸出来的那个大洞,苦笑道:“老总管实在抱歉,刚才失手……”

德正皱皱眉,似乎颇为不满,急匆匆的跑到洞前向下张望,对彭鹰毫不理会。

德正向来对彭鹰和颜悦色,如今竟因为他在地上打了个洞而大动肝火,这令彭鹰颇感奇怪,不过也或许是因为德正身体不适所以心火颇旺,彭鹰只好不住赔罪,德正脸上的怒气这才慢慢敛去,叹息着抬起头来,苦笑道:“彭仙师莫怪,杂家之前也是疏忽了,没对你说过这国师园可是传自巫汉王时期,算是这皇宫内院中的内院,实在贵不可言,这里的一砖一瓦无不极为重要,彭仙师刚才真是吓了杂家一大跳啊……”

原来如此,彭鹰尴尬的苦笑,再三赔罪,德正摆了摆手微笑道:“彭仙师再这样可要折煞杂家了,杂家这次是奉旨而来,陛下找您去见她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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