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齐与燕挽亭在相国府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告辞。

来了姜国自然要去见姜国皇帝,慕容齐入宫前千叮万嘱手下的人,看好燕挽亭。

此次燕挽亭随他偷偷出宫,皇上并不知情,若安然回去了,就算陛下知道了,也顶多口头责骂禁足,可若是这金贵的公主在途中出了什么差错,他慕容齐就算有十颗脑袋也抵不了。

只是那些个木讷死板的侍卫如何看的住古林精怪的公主殿下。

慕容齐这才离开,燕挽亭就略施小计,便将他们指示开,然后堂而皇之的穿着男装,溜出了驿站。

江询言借青鸢之口,邀约夏秋潋泛舟湖上。

夏秋潋以将要去燕国和亲,不便孤男寡女共处为由,推脱了。

江询言托绿阮递来一封信笺,便不在纠缠。

薄薄的纸张散发着清幽墨香,夏秋潋打开看了两眼,边清冷一笑,撕碎丢在一旁。

满信皆是江询言倾诉思念之情,再狡辩几句,自己并不想夏秋潋离去,本想娶她做王妃。

不过是故作情种,让人再陷入他的深情中,好再次欺骗罢了。

夏秋潋上过一次当,自然不会再上第二次。

昨日见了燕挽亭,前世与她相遇的时日提前了不少,夏秋潋心中自然明白今世的轨迹已与前世脱离开。

她不确信前世发生的事情今世是否会再次上演,但她更需谨慎。

重活一世给她的不是先机,而是更多的难题缠在眼前。

夏秋潋带着青鸢出了相府,驾车去往碧湖。

昨日从宾客口中得知,太子江穆曦今日会去碧湖与好友饮酒,她便趁机寻去。

姜国太子江穆曦性格豪迈,喜好吟诗作对,闲暇之时便会邀三两文人墨客泛舟湖上饮酒作诗。

青鸢并不明白为何夏秋潋推脱了二皇子的邀约,反而带着她独自去碧湖。

一路上她缠着夏秋潋讨要解释。

夏秋潋不便与她说太多,也自明白青鸢对这几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疑惑不解。

但有些事她不能告知任何人,就算是对她忠心耿耿的青鸢。

天气甚好,碧湖上飘着多条船舱,皆是些赏景的文客。

夏秋潋不消片刻边找到了江穆曦。

他正端着酒杯在碧湖边的亭中与好友对饮。

夏秋潋装作巧遇,寻了过去。

江穆曦一眼就瞧见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夏秋潋,面上一喜,连忙唤人请夏秋潋过来。

“今日天气甚好,夏小姐可也是来赏景的。”

江穆曦头戴金冠,身穿紫衣,笑状温和明朗。

“秋潋的确是来赏景,只是不想今日凑巧撞见了殿下。”

夏秋潋面色自然淡漠,唇角却温柔上扬。

“既然今日来了,也凑巧碰上了,不知可否与本殿对弈一局。”

江穆曦喜棋奕,夏秋潋又是姜国数一数的棋奕大家,碰上了他自然是要请她对弈。

“恭敬不如从命。”

夏秋潋丝毫不推脱,爽快的答应了。

下棋自然要寻一处静地。

有此机会,江穆曦也顾不得招待好友,立即遣人去寻了条画舫,与夏秋潋登上。

一边对弈一边游湖。

偌大的画舫就至只余下江穆曦夏秋潋,还有青鸢和江穆曦的几个随从。

半盏茶的功夫,江穆曦竟争得了上风,他执着一枚黑子,唇角带笑的看着棋盘。

夏秋潋瞧也不瞧棋盘,随意落了一子,更处下风。

“夏小姐莫不是让着本殿吧,”

江穆曦有些好笑的看着夏秋潋,伸手敲了敲桌面。

他若是在落一子,此局便赢了。

“殿下可知近日二皇子向请命去柳州之事。”

夏秋潋指尖轻拈着一颗棋子,状似无意一般,轻声询问。

“自然知道,柳州此次干旱数月,百姓疾苦怨气声连连,父皇派了好几个官员下去,也为未能解决。父皇正苦恼派谁去稽查,二弟他主动请缨,自是好事。”

江穆曦瞧着棋局,等着夏秋潋落子,看她如何解局。

“的确,二皇子一向关忧百姓,上回青州的洪灾,也是他请缨后去平息的。青州的百姓对二皇子可谓感恩戴德,听闻二皇子离去时,百姓围绕相送十里,依依不舍。”

“二弟他向来如此,关心国事四处奔波,又不在父皇面前邀功,体恤百姓一片衷心,百姓爱戴自是常理。”

江穆曦眸子一暗,神色却依旧坦然。

“二皇子果真不负清名,可秋潋还曾听闻,青州的百姓曾有人妄言,只知姜国有二皇子,不知姜国有太子。”

夏秋潋神色自若的端起身前的茶盏。

“啪嗒。”

黑棋重重的落下了。

江穆曦眸中一片晦暗,他抬头深深的看了夏秋潋一眼,神色有些冷峻。

“夏小姐,你心不在棋局。这局,本殿胜了。”

“是胜是负,未定。”

夏秋潋处之泰然,精致的面容清冷淡漠。

白皙细长的指间轻拈着一颗通透的白棋,似随意一般,在棋盘角落一处,落下。

“此局,已定。”

夏秋潋收回手。

“什么?”

江穆曦震惊的看着棋盘。

刚刚还处在上风的他,骤然落入了死局。

看似散乱的白子,竟似蚂蚁啃食大象一般,暗暗的围死了黑子。

江穆曦再无办法解局。

“哈哈,本殿输了。”

江穆曦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输的心服口服。

“棋入人生,殿下开始只知自己占尽上风,不将这些散乱的白子放在眼中,自是觉得自己要胜了。可却不知,白子早就如网罗,一步一步麻痹黑子,待入局后,一招便封死黑棋,让它再无翻身之法。”

夏秋潋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人人都说,贪心不足如蛇吞象。可秋潋却觉得,蛇未必不能吞象,只需暗中状大己身,再麻痹猎物,一点一点的缠绕困死,就算是大它数倍的猎物,也能吞入腹中。”

茶杯里的水已凉了,身旁的那些随从忙着添茶倒水,却无人去认真听夏秋潋之言。

“夏小姐之意,本殿明白。”

江穆曦敛着眸子,看着夏秋潋的神色,已不是初时的欣赏欢喜,而是满目的怀疑警惕。

这女子一开始就把话题往二弟身上引,她之意,不就是提醒自己小心那暗中蓄力的二弟吗。

江穆曦虽然觉得夏秋潋的动机不纯,却也明白她的意思。

“殿下心中即是有数,秋潋便不再多言。时辰也不早了,秋潋告辞。”

夏秋潋知道江穆曦是个聪明人,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再说透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前世的将穆曦便如同这棋局的黑子一样,一点一点的被江询言麻痹,待他最后惊醒时,已被困死,翻身无望,最后被困在府中,含恨而亡。

“本殿只有一事不明,夏小姐一向与二弟交好,为何?”

江穆曦最大的疑惑和怀疑,就是夏秋潋和江询言本是心意相通的恋人,如今突然自请去燕国和亲,断了和江询言的情路,又费心思的来提点自己。

到底是有何目的。

“此去燕国远离故土,殿下真当秋潋是自愿吗。一朝看透,便心生顿悟,秋潋身为女子,虽能解天下棋局,却解不了自身的困。秋潋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殿下珍重。”

夏秋潋只是神色冷淡的挑唇凄然一笑,然后便行了礼,走出了画廊,唤船夫靠岸,而后领着青鸢下了船。

“不是自愿?莫非。”

江穆曦皱着眉头,看着面前尘埃落定的棋局,心中掠过一丝沉重。

夏秋潋下了船,神色终于舒缓了一些。

这次她特地过来提点江穆曦,其实心中并没什么把握。

若是说的太过清楚了,江穆曦定会怀疑她的目的,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半遮半掩,最后在扮曾一副失落的模样,就是让江穆曦认为自己是被江询言胁迫才肯去燕国。

江穆曦自然会怀疑江询言的目的。

只消有几分警惕怀疑,便也能给江询言添几分烦扰。

这,便是她真正的目的。

青鸢虽然刚刚也在画廊中,听的半知半解,却也听出了夏秋潋的意思。

是二皇子逼小姐去燕国的。

青鸢撅着嘴,一脸心疼复杂的跟在夏秋潋身后,想要问夏秋潋,却又不敢再这外头问,只能满脑子震惊疑惑的自己胡思乱想。

总之她倒是下定决心了,日后二皇子若是再找她递信,她是绝不答应的。

夏秋潋下了船,正要上马车回府,眼角余光一瞥,却看见了一熟悉身影。

穿着男装的燕挽亭也正从一画廊边走下来。

那画廊正是临着她刚刚与江穆曦的画廊旁。

夏秋潋身子一僵,她的目光跟随着燕挽亭,看着她闪身消失人后,再无踪影。

燕挽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从隔壁的画廊上下来。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让她有些晕眩难以置信的怀疑。

前世明明是在她入燕宫后才与她相遇的燕挽亭突然出现在姜国。

提前半月在相府与她相遇。

她能在机缘巧合之下死后重生,那燕挽亭呢。

她也一样可以啊。

其实初见到燕挽亭时,她就已经怀疑了。

但是昨晚相见时,燕挽亭却待她如前世一般,丝毫不见半点恨意和异常。

需知,前世燕挽亭死时,已恨她入骨。

就算燕挽亭的演技再好,再能掩饰自己,也不可能在看到自己这个害她身亡灭国的仇人后,没有半点异常,不显露半点恨意。

昨日她瞧着自己的模样,明明就是再看一个陌生人。

仿佛是真的第一次见自己。

夏秋潋有些迷茫不明。

她心中有些苦涩。

燕挽亭啊燕挽亭。

若你真的同我一样,被上天眷恋能重生于世间,再活一次。

那看到我时,你便丝毫不留情,就算是手刃我,我也心甘情愿。

可你越是这般坦然,越是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我面对你时便越愧疚,越心惊。

你是想要折磨我吗,不想我这般轻易的得偿所愿的死去。

还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情,你并未重生。

混乱的思绪让夏秋潋再无法镇定自若,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眼角的的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燕挽亭,你需信我,你能否再信我一次。

信我今生不会再伤害你,不会背叛你,信我会偿还一切。

信我会还你前世神情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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