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阿朗信里写贵人是当朝太师, 甄珠还以为怎么也得是个起码五六十岁的老人,万万没想到, 这位“计太师”竟然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就是那长相那气势,怎么都不像甄珠印象里的太师, 甚至也不像当官的。

倒是更像个出身草莽的匪类。

甄珠无聊地猜测了下, 稍稍忧心了下阿朗的处境, 旋即便将这事儿抛之脑后。

反正与她无关。

***

闹市纵马后,计都一行人直接便到了金谷园, 久已不见主人的金谷园登时如过节似的张灯结彩起来, 金玉铺地,兰桂涂墙,儿臂粗的火烛在院子里彻夜燃着, 锦绣的丝嶂在花木间围着,亭台楼阁中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响起,金屋香闺里娇声燕语不绝于耳。

好一派温柔富丽, 端的是天上人间。

刘知府跟着引路人进来, 看着沿途的奢靡光景,眼珠子便一直瞪得大大的。

高居知府之位, 他自然已经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乡巴佬,平时暗地里也曾自诩自个儿算是功成名就,享尽富贵了, 然而一进了这金谷园,才发现之前真真是坐井观天。

这奢靡的排场,这满园的美人, 这毫不遮掩尽情享乐的派头……真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哪。

不过,想想这位太师的传闻,刘知府心里那点儿子羡慕嫉妒恨登时便被压了下去。

这位的经历,平常人还真羡慕不来。

刘知府思绪万千地穿过一道道院门,最后终于在一个开阔轩敞,灯火通明的院子里见到了正主,却见那人高坐明堂之位,紧身的黑色劲装大咧咧地敞开着,胸膛袒露,正持壶豪饮,左右各倚着一美人,皆是难得的殊色。

在他周围,拱卫状散落着数十条案几,案几上围坐着着几十个同样身着黑色劲装,只领口袖口少了金线云纹的男人,每人怀里都拥着至少一个美人,案几上更是摆着无数珍馐美酒。

酒馔之香,燃烛熏香,并着众多美人身上馥郁的脂粉香气,众多香味混杂成一股叫人熏熏欲醉的味道,叫甫一踏进院子的刘知府眼神微眯,呆愣了一下,才连忙上前见礼:“下官见过太师大人!”

计都鹰眼微抬,豪爽地笑道:“刘大人不必多礼,坐下,喝酒喝酒!”

话声方落,便有身着清凉的侍女上前,拥着刘知府到了一处空着的案几,刘知府晕乎乎地坐下,屁股都没坐实呢,左右立即被美人环绕了,左看看,明艳动人,右看看,清秀可爱,脸上皆挂着甜如蜜的笑,小嘴更是比蜜还甜,这一会儿工夫便哄得刘知府几口黄汤下肚,脑子益发昏沉起来。

计都也真是如他所言毫不多礼,只招呼了刘知府一声,接着便跟部下们饮酒作乐起来。

刘知府被美酒美人搞得心魂都要飞了,只是终究还有些定力在,半晌见计都没主动开口的意思,便壮着胆子道:“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洛城所为何事?若有需要下官配合之处,请大人尽管吩咐。”

计都仰头,一口烈酒入喉,鹰眼斜瞟了刘知府一眼:“倒还真有些小事要刘大人帮忙。”

刘知府忙询问何事。

计都摸着身旁美人柔荑,道:“陛下也快成人了,太后娘娘命我为陛下遴选美人,充实后宫,御令已下,我不过是代为走一趟,具体事务,还是得仰仗刘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啊。”

他说着,旁边美人已含了一口酒要口对口地喂他,樱唇沾了酒液,益发显得娇艳动人,莹莹烛火照出美人的脸庞,妩媚动人,端的是天姿国色。

刘大人看着那美人,一时竟看愣了眼,心里寻思着有这等美人,哪里还用得着给陛下遴选什么美人啊。

这金谷园,简直就是个美人窝。

他眼神愣愣瞅着那美人,冷不防却见那美人忽然朝他看过来,水汪汪的眼睛勾魂似的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儿,直看得他魂消骨酥,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只茫茫然地呆愣着。

他这一愣有些久,计都挑眉唤了一声:“刘大人?”

身旁忽然有兵戈相撞之声。

刘知府猛一激灵,便见坐上计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四周那些身着劲装的男人,腰间佩刀微微出鞘,目带冷然地看着他。

身侧那明艳妩媚的美人笑眯眯地倚在刘知府身上,娇声道:“大人,奴家不好看么?您怎么都不看奴家的?”

目光又瞟向计都那里,纤纤玉指指着计都身旁那美人:“那位玉珠姐姐,可是太师身边最得宠的呢,听说跟了太师三年了,在京城时好多贵人讨要,太师都没给呢,大人,您呀——还是别想了。”

刘知府的手猛一哆嗦,手里酒杯颤抖着晃出大半酒液,顾不上跟那明艳美人说话,连忙站起身,一脸凄惶:“大、大人,下、下官——”

计都笑笑,朝那些刀已出鞘的部下摆了摆手,“收起来收起来!做什么呢,看把刘大人吓的。”

又转头笑着朝刘知府到:“刘大人安心,只是这些小的们太护着我,草木皆兵了,这哪里算个事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刘大人为美人失神,正是人之常情嘛!”

刘知府又惊又吓,一时间竟不知他这话时真心还是假意,只是看着周围力士们腰间的佩刀总算归了鞘,这才冷汗一滴,心脏回到原处,忙不迭附和着计都,又表忠心,表示定然竭尽全力为为其分忧。

计都便哈哈笑了,又命人给刘知府倒酒,香气扑鼻的陈年美酒倒了满杯,一口下去,叫刘知府昏沉沉的脑子更加昏沉,待计都突然又发话时,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刘大人,前些天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从洛城刚走,到了伏牛岭遇袭的事儿,你可知晓?”

刘知府懵了一下,旋即瞪大眼睛,期期艾艾、一脸惊讶状道:“竟、竟有此事?!”

计都微笑着点点头。

刘知府眼睛瞪地更大了:“这、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光天化日、天日昭昭的——方公子无事吧?”

计都摇头:“方公子无事,幸好被我恰巧碰上,救了方公子一命,不过——”他斜眼瞟着刘知府,“久闻刘大人清廉如水,爱民有方,在洛城任职五年一直太平无事,谁知我才回来,就遇到这种事儿。”

刘知府顿时自责不已,就差痛哭流涕地道:“是下官的错!辖下竟发生如此恶事,是下官治下不力!”

计都又笑着安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刘大人也不必太过自责,只是凡是可一不可再,这次方公子运气好碰到我,若是我没赶到,户部尚书嫡子遇害,这么大的事儿,谁也担不起不是?”

刘知府连连顿首,眼眶湿润地道:“大人说的是,下官一定严加彻查,那帮山贼,实在是太过无法无天了!”

计都忽然轻笑。

“山贼?刘大人,我可没说是山贼动手害的方公子吧?你怎么知道是山贼?”

刘知府猛地一愣。

旋即瞪大眼看着计都,一脸惊讶:“竟然不是山贼?”

计都笑着摇了头。

刘知府“啊”了一声,期期艾艾道:“是、是下官想当然了。”

又忙跟计都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伏牛岭一直盘踞着一伙山贼,下官以前也听闻他们罪行,只是伏牛岭与邻郡接壤,那帮山贼又流窜不定,以前也剿过几次匪,但官兵一到,他们便跑去邻郡,甚或更远,实在是狡猾异常,下官无能,几次无功而返,反倒浪费了许多兵力粮草,无奈只得放弃。是以大人一说起伏牛岭,下官便以为是这帮山贼了。”

计都点头:“原来如此。”顿了下,却又笑着道,“不过,刘大人也不算猜错,袭击方公子的,的确是‘山贼’,只不过——”他拧眉一笑,手中酒杯重重落在几案上。

“只不过——却是帮官兵假扮的山贼!”

刘大人瞠目结舌:“官、官兵?”

计都点头,看着刘知府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

“那群人虽打扮成普通山贼的模样,所用武器也都是民间所制,然而行动举止,无一不是官兵做派,再怎么掩饰,也是脱不去身上那股子味儿,况且,我刚到的时候,他们可没怎么掩饰,兴许是觉着——方公子死定了吧。”

他眼里浮现微微的笑意,然而表情却冷冷地看着刘知府。

刘知府猛地打了个激灵,对上计都的目光不自觉地闪躲起来。

计都似笑非笑:“刘大人,你觉得,那些官兵是谁派出的呢?”

刘知府满额头冒汗:“这、这……大人,这里头兴许有什么误会?谁不知道方大人如今只剩一个嫡子,又千娇百宠的,谁会那么大胆子敢动方公子?况且方大人在朝中独善其身,不结党不营私,更未曾听说与什么人结过仇,便是说政敌打击也讲不通——啊!”他忽然眼睛一瞪,想起来什么似的。

计都:“怎么,刘大人想起了什么?”

刘知府便犹犹豫豫地道:“……方才忘记了,要说方大人的仇人,倒还真有一个。 ”

计都:“嗯?”

刘知府道:“就是……贺御史。大人可曾听说过五年前那桩公案?”

计都了然地点点头。

贺御史,便是那位儿子被新科状元,户部尚书之子方朝清酒后失手打死的倒霉御史了。本来八年前事发后方朝清被收监下狱便算了结了,偏偏在崔相的运作下,方朝清只关了三年便被放了出来,据说贺御史为此愤愤不平,勾结山贼想要杀了方朝清,结果阴错阳差,却害了崔相夫人的性命。

只是传闻终究是传闻,虽然许多人相信那就是事实,但谁也没找出贺御史真的勾结山贼的证据,因此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贺御史依旧是御史,且其出身世家,还有不少门生故旧,若说依旧对方朝清、对方家怀恨在心,想要断了方家这唯一还有希望的嫡子的性命,便使出同五年前一样的手段,表面上看来,倒也勉强说得通。

但也的确是勉强,细究起来,其中疑点还是有许多的。

因此刘知府只是提了一下,见计都似乎相信了这说法,立马便转了话题,生怕他细究。

计都笑笑,仿佛没发现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似的,顺着他的话又说起为皇帝遴选美人的事儿。

之后便一直畅饮相谈,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

直到月色升高,庭院里儿臂粗的火烛烧地烛泪结满烛台,刘知府已经是喝得半醉,搂着怀里明艳妩媚的美人,半是解脱半是不舍地提出告辞。

解脱是因为这场会面前半段太过惊心动魄,不舍,自然是不舍这金谷园里的满目奢靡。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再平庸不过,平日里行事作风也是与才能相符的低调平庸不冒头,没刻意做过清廉俭朴的样子,私底下也经常享乐,然而与今日在金谷园所见的一切相比,他那私底下偷偷摸摸的享乐,简直就像耗子偷油,沾沾自喜又可悲可叹。

这满目奢靡,真是叫人又嫉又羡。

可终归不是他的。

刘知府心里叹息一声,终究起身告了辞。

计都没有起身,却伸出大掌,将身边那天姿国色,名唤玉珠的美人往前一推。

玉珠被推地一个踉跄,直往刘知府身前倒去,刘知府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玉珠却自个儿站住了,转头茫然地看着计都:“……大人?”

计都却没看她,只笑着对着刘知府道:“刘大人,觉得此女颜色可还好?”

刘知府愣愣地点了点头。

计都抚掌大笑。

“既如此,便送予刘大人了!”

刘知府眼睛猛地大睁。

那叫玉珠的美人愣了一下,满目凄楚地看着计都,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深深地朝他躬身福了一礼,然后便扬起如珠似玉的明媚脸庞,朝刘知府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刘知府犹自愣怔,却不敢回应美人笑容,只连声推辞:“这、这怎么使得?!不可不可,下官怎可夺大人所爱?”

计都挥挥手,笑吟吟地:“刘大人不必恐慌,不过一个美人,算什么事情,叫你收下便收下,我这金谷园,尤其不缺美人,莫说玉珠,刘大人看上哪个,都只管带走。”

刘知府倒抽一口冷气,看着玉珠那容色熠熠的脸,再看看周围那众多美人,想起之前以为计都好美色,便能用美色讨好拉拢他的想法,不禁暗暗朝自己唾了一口。

这是谁拉拢谁啊。

不过,以为用美人便能拉拢他了?他心里暗笑了一声,脸上却又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半软不硬地继续推辞着。

最后计都烦了,再次声明是真的要把玉珠赠与他,他才喏喏地受了。

最后,带着美人儿转身离去,刘知府心里是满腹的得意。

虽说前面有些波折,最后的结果倒不赖嘛!

他心里想着,脸上便露出笑容,正在这时,身后却忽然又传来计都的声音:“对了刘大人,还有一事。”

他刹住脚步,疑惑地转身。

便见计都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方尚书之子方朝清,和崔相之女崔珍娘,如今也是在洛城吧?旁人不知,我却偶然知晓,刘大人当年可是受了崔相大恩,才得以出人头地,爬到如今位置的,不知刘大人可有照拂这夫妻俩,尤其是崔珍娘一二?”

刘知府神情惊恐,眼里掀起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晚了,但我不管,这就是二更!

ps.计都不是男主,别对他报啥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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