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索,红叶飘飞。曲径通幽所至的庭院, 琴声肃穆低悠, 若撞磬钟之庄重,渐渐又恍可闻见青云白鹿, 露滴新叶, 温厚而含灵动,静水却藏深流。君子素冠月牙袍, 翠玉指尖一捻一抚,珠玉落盘之声便由七弦而泻,恰似清泉淌入人心。袅袅的椒兰香自一旁的香炉氤氲而散, 朦胧着如玉的面容。

曲可达意,似是在穆然深思, 似是在怡然高望,最终又皆化为起音时的静穆、安详,泛音结,一曲终了。

玉手自琴弦收回,荀??ы?嗤? 正对上青衫人的墨眸, 浅笑颔首, 眸中多了丝丝柔和。青衫人也不由跟着弯了眉眼:

“世人皆道那江东周郎琴艺高超, 闻之曲可余音绕梁三日之久。而在嘉看来,文若的琴声,遏云绕梁,丝毫未有一份逊色。”

“抚琴习乐是为探先贤之意, 察万物大道,本无分高下的。”听着郭嘉的称赞,荀??皇乔嵋∫⊥罚?坝锛渌剖遣蝗贤??嗡?耄?锲?腥次夼?乐?猓?皇俏律?岷偷馈lы?旨??紊砬鞍干细獾愠缘牟畈欢嗔耍?慊嚼雌腿耍?治??味松侠匆慌獭?br>

相伴为友多年,荀??允侵?拦?问?质忍穑?识?辉绺盏弥??我?窜鞲??惴愿懒烁?械某?勘干瞎?伟?缘募咐喑允场5比唬皇遣懿伲?换嵋蛭??紊硖蹇此坪昧诵┍阕葑殴?我?频模??员阋越衲晷律沟貌枰端?莸能?璐兴?霾瑁?逑闼囊纭?br>

甜的厉害的糕点配着清淡的茶水在口齿间化开,待一块糕点咽下,郭嘉这才道:“嘉明明说的是实话。这首《文王操》,由文若来弹,纵使是嘉这不怎么通音律之人,也可窥见一二昔日文王之德,若非是文若琴艺过人,那便是”

他微勾起唇角,望着荀??uq郏?嗔思阜仲??骸澳潜闶歉?僦?说木?又梦徘僬呖山銎舅?浚?憧杉?较认椭?纾?闭媸恰?谙愎爸??挠钠浞肌?!?br>

“真是越说越没边了。”荀??弈涡μ玖司洌?患?鸸郑?炊?械??枘纾?罢?茫?袢辗钚20慵热焕戳耍?憷锤6磺阍凇?帧?跎系某そ?!?br>

“文若……”郭嘉瞬间垮了脸,“你明知嘉音律不佳,学了这么多年也只会点皮毛。况且你这琴做工材质皆是世间极品,你让嘉弹,岂不损了这琴?”

然而,说的再有理,荀??1014恢迕纪罚??位故侵荒懿磺椴辉傅姆畔鲁允匙叩角俦摺?br>

“先净手。”见郭嘉这就要开始抚琴,荀??嵝训馈?br>

于是郭嘉又只得听话的去净了手,待荀??纸?懵?械南慊涣艘槐楹螅?盼8究谄??讣獯ブ疗呦摇?br>

断断续续的琴声响了起来。郭嘉之前说的话没有一丝水分,他的确琴艺不佳,学了这么多年也只会了几首曲子,还皆都仅是勉勉强强能弹下来的那种。若是名家听了怕是刚开始就要喊停,也只有荀??蘸希?袂樗苹固?娜险妗2还??偈侨险妫?哺谋洳涣斯?瘟钊缩久嫉那偌迹?质谴砹艘灰簦??沃荒苴ㄚu氖栈厥帧?br>

“你五年前的琴艺都不会如此。”听到琴声听了,荀??夯赫隹?郏?抗饴湓诠?紊砩希?胺钚?阌行氖隆=袢漳憷凑唤鍪俏?颂础!?br>

郭嘉轻抿了下唇,而后耸了耸肩,轻松道:“的确,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对于那刘备,嘉那日见文若对他那么客气,却未想到”

“未想到,??蛑鞴?慕?裕?巧绷怂?俊?br>

“的确,毕竟那刘备也算是汉室宗亲,嘉以为文若会建言主公重用他来辅佐圣上呢。”

“圣上年幼,需要的是肱骨之臣,而非奸邪之徒,否则只会受其蛊惑。”

荀??纳?羝骄踩羟锼?k?似鸢子竦牟璞??崦蛞豢冢?锲?蝗缂韧?奈潞停??党龅幕叭慈萌魏我蝗颂?耍?途醯眯闹械ê??br>

“至于,汉室宗亲,当年平七王之乱,死的,同样也是皆是汉室宗亲。

有不臣之心意欲乱社稷之人,皆当伏诛。”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定了生死。

郭嘉望着荀猩畲λ??纳币猓?挥尚a恕?br>

世人皆道荀令君温润如玉,气质若兰,待人谦和有礼为众人敬仰,然而,若仅仅是如此,哪里会选择投奔曹操,又哪里能在这暗潮汹涌的许都坐得稳尚书台。

君子含光隐芒,在外表之下,所隐藏的是不输于任何人的魄力与锋刃。

然而,这锋刃面对敌人,自然是好,就怕那所谓的“伏诛不臣之心之人”,有朝一日,反而会……

“文若,在你眼中何为‘汉室’?”心头一动,郭嘉开口问道。

荀??104鬼?k?唤夤?挝?挝蚀耍??匀徽飧鑫侍庠谒?闹性缇陀辛舜鸢福?br>

“‘汉室’存于天下万民之心,只要天下仍有一人念汉室之德,汉室便未亡。”

明明荀??且?绷肆醣福?啥杂谡飧鑫侍猓??堑幕卮穑?谷唤?跞绯鲆徽蕖?br>

“好了,此事??馐屯炅耍?钚15梢杂??柑改阈闹星辈刂?侣穑俊?br>

郭嘉一愣,但马上就嬉笑道:“文若若,你这是什么意思,嘉就仅是疑惑此事,所以刚刚抚琴才心不在焉而已。”

“奉孝。”

轻唤了人一声,荀??畔虏璞ィ?哪肯喽裕??我皇庇锶??故窃僖参薹ㄑ谑蜗氯ァ?br>

“文若,若是有一日,嘉做了些恶事,你会怪嘉吗?”

“嗯,是何事?”荀??1018迕迹?肓讼胗治实馈坝牒笕粘稣餍熘萦泄兀俊?br>

郭嘉点点头,又摇摇头,末了苦笑了下轻声道:“文若很快就会知道了。无论他人如何评价,哪怕为天下人所恶,嘉也会做这件事,并绝不后悔。但是,文若,嘉不惧天下流言,但若是连文若你也厌了嘉,嘉应该会,有些伤心吧。”

相识多年,郭嘉在荀??壑幸恢倍际且馄?绶15皱幸w栽冢?游此蒲矍罢獍悖?杂锛渚故锹??牟话灿胄⌒囊硪怼a?减酒鹩制较拢?诘溃?br>

“奉孝,你可还记得当年与你对弈欲收你为徒的水镜先生?”

“司马……徽?”

“没错。”荀??ナ祝?捌涫担?侨辗钚9窬芰怂?迪壬?螅??迪壬?惶腹??淙淮氪俏?瘢??杂锛涫窃诟嫠?虿豢扇梅钚20愠鍪耍?裨蚨嵛?霾陨?!?br>

“那当时文若你……”

“因为??2蝗贤??迪壬?幕啊!避??溃?暗娜罚?钚20隳鞘本推宸缦?俗詈蟮氖だ??敛挥淘ケ憬陨嶙髁似?印5?怯秩绾危?br>

下棋,有肯稳打稳扎之人,便也会有剑走偏锋之人。况且是谋天下之事???永疵挥刑煺娴囊晕蕉ㄕ馓煜拢?鲇猛醯蓝?薨缘溃?涂梢宰龅健!?br>

也不知荀恢?溃??謇涞纳?羲拿扛鲎侄祭釉诹斯?蔚男耐罚?霉?尉挂皇本醯煤砹?行┓9础\??皇羌??稳允悄??挥铮?阏酒鹕砘翰阶叩焦?紊砼裕?裥∈被乖隍4ㄖ?鼻崆崛嗳喙?喂谠缫阉闪说耐罚?br>

“牺牲本就不可避免,奉孝你不必担心??绾蜗耄??湍惚揪褪且谎?摹!?br>

牺牲不可避免,但若是这次的牺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呢。若是这次的牺牲,不为天下苍生,只为抢到那博弈间的一点时间呢……

郭嘉想问,却又不想问。话最终哽在了喉咙里。闻着人身上淡淡的兰香,郭嘉轻叹了口气,心渐渐也平静下来。

他抬手握住荀??氖郑?蛉苏婪帕艘桓霰韧?栈挂?永玫男θ荩?br>

“文若,嘉明白了。”

秋季,万物枯寂,麦粮成熟,正是个主杀伐的季节。

攻打徐州的军队在接受完圣上的旨意后便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征途。此次讨伐吕布,文臣武将都带的是往常之人,曹操带曹丕曹彰随军也是自讨伐袁术起便成了常事,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刘关张兄弟三人与另一人。

于刘关张三人而言,他们初来乍到,也没有和谁相熟,在队里三人似乎是独立于行军队列之外一样。不过,面对这种情景,刘备神色却从未有过分毫改变,可见其心思之深。

至于这另一人

“奉孝,此次攻打徐州,孔先生竟真来随军了。”荀攸骑着马慢悠悠的跟着队列,望着那骑着匹白马,正襟威严的孔融,小声与身旁的郭嘉闲聊道。

“大概是孔先生在许都呆久了,腻了闷了,随军出来透透气吧。”郭嘉耸耸肩道。

荀攸无语轻瞟人一眼。旁人不知孔融为何随军,郭嘉应当是最清楚的才对。

正是那日商讨出兵之策时,孔融起身说了中规中矩的话,郭嘉便开口明里暗里的嘲讽孔融“不识五谷”“仅会纸上谈兵”“缩于许都安享清闲”。虽然郭嘉损人时一句脏话都不会带,但偏偏能让人气的跳脚,也亏的孔融是大儒名士,守得住风度,并没有当场失态,但也立刻奏请随军,来用事实证明郭嘉所言皆是胡说八道。

“孔先生是你激将法激出来的。”荀攸肯定道,“但你激他出来做什么?你是知道的,主公与孔先生关系并不好,这一路下来,难免又有什么事。”

就怕没有什么事呢。

郭嘉暗想道。又见荀攸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立马笑道:“嘉真的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孔先生气性这么大,嘉也很后悔啊。”

荀攸见人是打算糊弄到底了,便也只能无奈,轻叹口气,认了人明显是谎言的说辞。

“对了,那日你和小叔在荀府聊了些什么,这次出征前,小叔千叮咛万嘱咐攸要多留心于你,照顾好你。”

“文若与嘉素是亲厚,自然是回回出征都惦念着嘉啊。”郭嘉笑得一脸得意,又望着荀攸揶揄道,“怎么,公达是嫉妒文若只关心惦念嘉,而不关心你?”

“是啊。”哪里想到,荀攸与郭嘉交识久了,脸皮也逐渐往厚比城墙的方向发展,“没办法,在小叔眼中,奉孝你总是闯祸,自然需要他人留心;而攸倒是让他放心,却反而得不来小叔的惦念。”

“你这好像说的你肯忍心让文若再多费神担心你一样?”

“玩笑话,玩笑话而已,奉孝莫要当真。”荀攸笑着摆摆手。待玩笑开够了,他侧转过头,敛了神色正经道,

“小叔也好,攸也好,都是把奉孝你当作此生知己。

所以,无论如何,万万保重好自己。”

人语气间陡然的沉重让郭嘉一愣,半响后,他耸耸肩道:

“知道啦,嘉这么怕死的人当然会保重好自己啊。你们这对儿叔侄还是先去互相相亲相爱去

吧。”

“那,借奉孝吉言了。”顷刻间,荀攸又恢复了声音中的笑意与调侃。正好,似乎前方曹操唤他,他便停了闲聊,策马前去。

结果,荀攸刚走,郭嘉的马旁又驾马来了一人。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要做什么?流水阵?”见贾诩策马来到自己身旁,似也要与自己交谈,郭嘉不由哀嚎了一声,“嘉困得厉害,你们若是无聊,就去看看这乡野的花花草草啊。”

贾诩望着郭嘉神色间完全不似作假的困意,表情未变。只是待郭嘉打了个呵气后,突然出声,吐出两字:

“彭城。”

郭嘉神色未变,依贾诩的洞察力,猜到是正常的。他仅是轻笑道:

“是啊,彭城。怎么,你这老狐狸想掺和?”

意料之中,贾诩摇摇头:“诩这把年纪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郭嘉瞟了一眼贾诩那违逆岁月时光的容颜,瘪瘪嘴,顿时更不想理他了。

“看来,奉孝你已经慢慢意识到什么了,在宛城一役以后。”突然,贾诩又开口道。

“嗯?”

郭嘉一愣,然后瞬间却隐隐意识到贾诩要说什么。结果等他想再问时,贾诩已经退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啧,老狐狸。”

略带不爽的轻骂了句,一心困意被人这么一搅彻底消失不见,脑海中止不住的想着些事情。正当有些烦躁时,突听道前方人远远高声唤道:

“奉孝,来!”

抬头一瞬,目光就全然被人腥红色的披风所夺取。有些烦乱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接着似乎仅因人的这一唤便微微悸动。然而,在理清之前,身体早已因为多年的习惯做出了反应。

郭嘉对着人的凤眸,回以一个灿烂而轻松的笑容,轻拍下马,立刻便加快了马速,来到曹操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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