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时瑾几乎是大跨步追上顾怀瑜, 卫清妍捏起袖子擦干净唇上咬出的鲜血。

婀娜窈窕的女子头也不回走在前头,似正与情郎赌气的少女,高大挺拔的男子在后面亦步亦趋,似正追随着妻子道歉的男子,莫名的卫清妍想到这个,画面看起来异常温馨, 却让她的心里在喋血。

眼神沉了又沉, 似数九寒冬, 几欲溺人。宋时瑾身边若一日无人, 她就还有机会争取,只要他心系于她, 连父皇也不会阻止,可现在,半路杀出的顾怀瑜, 成了这条路上的绊脚石。

既然碍了路, 那就清理掉好了。

“哥哥。”卫清妍忽然回头, “顾怀瑜是不是与林修睿和林湘关系不好。”

卫峥怔了怔,同样盯着宋时瑾的背影,“那就让他们好起来。”

卫清妍错愕, “为什么?”

“你别管。”卫峥丢下一句, “回府吧。”

卫清妍咬了咬牙,不管就不管,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关系既然不好,那便让他恶化好了。

“听说林湘被烧伤了?”追上卫峥,卫清妍问道。

卫峥点头:“嗯,有些日子了,许是烧的挺重,好些日子没她的消息了。”

说起来,林湘那性子,倒是与自己这个妹妹有些相像。

卫清妍想了想:“那我去看看她罢。”

荣昌王府的事瞒的很紧,一点消息都没有透出来,众人也只知道林湘因伤养在府中,连林修睿也极少出现在外人眼前,其中缘由只能猜测,或许是林湘伤势太重,才不得而出。

卫峥脚步顿住:“你想干什么?”他这妹妹一向眼高于顶,与林湘不过泛泛之交,在这个当口却提出要去看林湘,想也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卫清妍睨了他一眼:“不干什么,单纯的探望不行吗?”

卫峥低声道:“你可别给我惹什么乱子,顾怀瑜,你不能动!”

卫清妍视线在他脸上停顿片刻,惊讶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卫峥重新抬脚:“总之你别去招惹她。”

出了小巷子,闷头走了许久,顾怀瑜才缓下脚步,重重叹了一口气。

六公主位高权重身有倚仗,尚不是她现在可以去招惹的,方才也不知怎么了,脑子一热偏要去逞口舌之快。如今好了,林府的一大烂摊子正待收尾,又来了一个更加凶残的六公主,简直是无妄之灾。

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心里默道,你平日里的冷静呢?被狗吃了!

身后轻笑声传来,宋时瑾低语:“再敲,可就真傻了。”

顾怀瑜蓦地转身,瞄了一眼眉梢带笑的宋时瑾。对,没错,理智被狗吃了。

正了正神色,宋时瑾提醒道:“六公主这人,睚眦必报,你当心些。”

顾怀瑜愤愤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宋时瑾嘴角渐扬,声音微哑,完全同意她的说法:“嗯,你受委屈了。”

经此一事,两人间方才的尴尬倒是散了个一干二净,顾怀瑜仔仔细细瞧了宋时瑾两眼,暗道,谁说只有红颜才祸水。

“祸水?”宋时瑾目光落在她脸上,轻笑:“是挺祸水。”

顾怀瑜啧了声,怎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宋时瑾就似变了个人一样,沉默寡言也被狗吃了?

“你与我讲讲六公主吧。”她对六公主知之甚少,只能求助于宋时瑾。知己知彼,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对方已经恨上了自己,避无可避,顾怀瑜也只能迎头而上。

宋时瑾忽然伸手,沿着后脑勺的发丝轻抚了一下,柔软蔓延至心底,眼神坚定却又带着莫名的煞气:“你放心,有我在。”即便身死,永堕黑暗,这一次,定要护你周全。

异样的感觉从脑后一路攀下,顺着背脊带起一丝颤栗,他眼中情意太甚,顾怀瑜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到最后不得不偏开脑袋,重新起步:“我自己也得做好准备。”

宋时瑾点了点头,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动作,暗卫瞬间打起精神,注意起了周围。

从德妃的家世开始讲起,到所牵扯到的朝堂局势,以及卫清妍卫峥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她的生平秘事,事无巨细,毫无保留。

听完后,顾怀瑜神色有些复杂,卫清妍显然是个没什么头脑且冲动的人,想要对付她不难,难的是她身后,有德妃,有符澜,有二皇子一脉的势力。

二皇子权势至上,感情次之,倒不会为了一个卫清涵做什么出格的事。

但架不住符家,是个相当护短的人家。德妃,亦是如此。

这般说着话,路程倒是显得很短,尚未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两人已经到了荣昌王府门口。

离府门还有一段距离,宋时瑾停下脚步:“进去吧,就送你到这里。”

顾怀瑜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就听他又道:“记住我说的话。”

“嗯。”

看着她进了府门,宋时瑾才收回视线,转身绕回了小巷子里,来未正大光明来,回也未正大光明回,着实心有不甘。

他多希望,能一路陪着她,走完全部的路。

刚走没两步,宋时瑾顿住了脚步,毫无预兆地往旁边一闪,一枚两指长的钢针,带着破空声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暗器出现的刹那,隐在暗处的暗卫们就欲动手,待看清那武器之后,又齐齐蹲了回去。

宋时瑾忽然飞身,追着一个黑影,就向着城郊一片密林而去。

巨树参天,树冠茂密之处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地下青苔密布,枝藤缠绕,时值盛夏林中的风依旧有些凉。

宋时瑾一路尾随而来,脚踏迷踪步,斜蹬上一旁粗壮的树干,借着这股冲力,已然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速度挺快啊!”那人顶着孙明德的一张脸,嘴角扯起一丝笑,说话间,已经向着宋时瑾攻来。

手腕粗细的新树受不住二人交手间的罡劲,发出簌簌声响,宋时瑾抬脚一踹,便拦腰而断,巨大的力道带着断口处的木刺向着“孙明德”刺去。

“孙明德”身似板桥,上身后折,木刺一过便弹起身子,想要再度攻上去,错眼间,宋时瑾已经闪至跟前,剑指放在喉间。

“你输了。”宋时瑾道。

“孙明德”却忽然往后一坐,捂着腰,连声道:“哎哟,你这个孽徒,下手真是没轻没重,为师这把老骨头啊,要断了。”

宋时瑾收手,指缝交错,咔咔几声骨节声响:“我给师傅您正正骨?”

方才还喊着腰痛的人,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不了不了。”

打斗间来不及询问,这会得了空,宋时瑾看着这张道骨仙风的脸,因为知其做的事,怎么看都有些猥琐,“你伴成这模样做什么?”

“孙明德”伸出一只手,拉开衣领,在锁骨处轻挑,指尖顺着缝隙钻进去,皮肤下隆起一小块,然后,一路顺着往脸上攀爬,片刻后,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如果陈渊此刻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人便是自己的师傅,孙神医。

年过不惑,却生得一张二十五六的脸,眉眼十分俊美,偏带一股风流之味,若非满头白发,眸中沧桑,定是要迷惑不少小姑娘的。

“帮你啊。”抛了抛手中的面具,孙神医挑眉,一滩死水似的眼,于说话间有了生气:“哎,小孩子长大了,知道追求姑娘了。”

宋时瑾脸一黑,青衫小厮的账自己还没跟他算呢。

孙神医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边的笑忽然变得勉强:“你比师父勇敢,既认准了,就努力去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莫待……唉,不说了。”

宋时瑾观其面色,知道他又想到了往事,罢了,这口气,忍了!

孙神医的这一生,有许多重身份,既是当初救他的那个老乞丐,又是名满天下的孙神医,甚至,京中那家最负盛名的糖肆裕丰斋也是他开的。

与前世不同,这一生,宋时瑾依旧是被他从乱葬岗带回,他也依旧是对着他说那番话,可宋时瑾早已不是五岁的宋时瑾,轻而易举瞧出了他眼中的一丝留恋与决绝。

他对老乞丐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为何他会对自己流露出那种表情。

所以,当老乞丐说,想活命就跟着他学讨口的时候,他说,不,他这一生要踏上权利顶峰,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此话一出,老乞丐浑浊的眼不再浑浊,死死盯了他许久,踏上了与前生全然不同的一条路。

后来,他就成了他师傅。

本事渐显,对于他为何会扮成老乞丐,宋时瑾没有问,因为问了他也不会说。

他藏着许多事,但不会害自己,只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你还没说,你伴成这个模样,准备做什么?”

孙神医咧嘴笑了笑:“你不是不放心那个姑娘吗,我去替你守着,不好吗?”

虽然他语气有些不着调,神色还有些老不正经,但若是有他在顾怀瑜身边看着,倒是方便许多。

“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个林修睿和林湘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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