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炎夏。

福元路西边停着几辆警车, 拉了警戒线, 外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里面是正在办案的刑警。

就在今天清晨, 警方接到报案赶来了这里, 看到一个黑色塑料袋, 里面装的是油炸过的碎尸块, 发臭了, 他们立刻沿着这条路展开搜索, 搜到好几个同样的黑色塑料袋。

这会技术小组在进行勘察工作, 尸块诈成了那样,凶手行凶的时候即便留下痕迹也查不到了。

只能看凶手抛尸途中有没有制造出什么蛛丝马迹。

王明明一手叉腰, 一手拿手机跟他女朋友打电话。

女朋友就是三年前一起失踪案结识的那位姚千金, 姚乐乐小姐,缠了他三年, 他顽强坚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到头来还是栽了。

栽了就栽了吧, 人依旧不省心。

成天的给他吹枕头风, 干什么刑警啊, 钱少活多,累成狗, 危险指数爆表,随时都有可能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干脆来我公司吧, 我当老板,你当大老板,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扯淡,他是吃软饭的那种人吗?

头顶着大太阳,王明明晒的头皮疼:“行了,不说了,我这儿查案呢。”

那头的姚乐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吹着空调:“一天到晚的查案,你什么时候来查我啊?”

王明明冲看过来的同事挥了下手:“你什么我不知道?”

姚乐乐喝一口助理泡的咖啡,糖放少了半勺,她嫌弃的抽了张纸巾,把一口咖啡吐在上面:“晚上八点我要是没有在公寓看到你,我就把自己送进派出所,看你王警官还管不管?”

“……”

王明明挂掉电话,伸手一抹脑门的汗,他琢磨不明白。

今天什么重要日子,那位大公主干嘛非得让他回去?还给他下最后通牒。

她生日是冬天,还早,情人节,植树节,六一儿童节上个月都已经过了,端午也过了,这个月好像没什么节日。

王明明正要看时间,刘悦就走了过来,扶了扶挂在脖子上的证件说:“王哥,季队让你过去。”

他边走边问进展怎么样。

“不顺利。”刘悦语气沉重的说,“这条路上没有监控。”

王明明一听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附近的其他路呢,离这里最近的监控是哪个?”

刘悦说:“在昌西路,已经去调最近几天的监控了。”

王明明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三年过去,她身上的青涩早已褪的一干二净,成长了很多,也自信了很多,英姿飒爽。

刘悦擦掉从眉毛上滚下来的汗珠:“王哥,最近都是高温天,快热死人了。”

“我三年前的冬天冻怕了,宁愿热死。”王明明望了眼围观的民众,还真不少,“小刘,你去那边问问。”

刘悦连忙应声,从包里拿出记事本跟笔朝那边走去。

王明明咂嘴,年轻人就是好,浑身都是劲儿,他一到三十,就各种虚,身体不行了。

季青蹲在地上,戴着手套的手在塑料袋里拨动。

王明明早上起来就直奔这里,没来得及东西,一看那些散发着臭味的尸|块,他的胃里就往上冒酸水,想吐:“季队,有发现?”

季青说:“死者是女性。”

“哦女的啊。”王明明下一刻反应过来,“女的?”

“那范围缩小了。”

他看到季队拿起一块|碎||肉|放在鼻子前面闻闻,还用手指碾|了|碾|,终于没忍住的跑到一边干呕。

吐完了,王明明还剩下半条命,什么看多了就适应了,放屁,该恶心还是恶心,他接过同事给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大口水,缓了缓过去问:“季队,顾先生到了吗?”

季青还在翻尸块,浑身上下都被熏臭了:“还在路上。”

王明明问道:“他自己开车来的?”

季青说应该是吧。

王明明摇摇头:“那完了,上午他是过不来了,下午等着吧。”

此时的顾长安在西宁路上慢吞吞的开着车,周围来往的车主都下意识看两眼,哥们,那么好的车,明明可以随时随地装||逼,酷炫到飞起,愣是让你开成了玩具车,在路上蹭半天,看着都着急。

顾长安无视那些鄙视的目光,依旧保持原来的速度前行。

拿到驾照有一年半了,他不是不会,是心理作用在作祟,不敢开快,只想稳一点。

这条命是陆城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从前厌世,现在惜命。

顾长安把车停在十字路口,当年他问白严修,陆城有没有留给他什么东西,对方说没有。

直到一年后,白严修才交给顾长安一个纸袋子,说当时骗他是陆城的意思。

陆城给顾长安一年的时间来接受现实。

顾长安不清楚陆城是怎么成功说服白严修,让对方做自己的传送者,他也没问,纸袋子里有一张卡,上面的金额足够他几辈子吃穿不愁,哪怕是肆意挥霍,还有一块紫玉,没有什么信件。

那块玉一直挂在顾长安的脖子上,可能是材质的原因,他带着会感觉有一股股的暖意从玉里传出来,顺着冰冷的皮肤流窜,可以驱除身上的寒意。

这三年来,陆家人没有出现在顾长安的生活里面,他问过白严修,白严修说查不到,好像所有跟陆城有关的一切都是上辈子的事,离他很遥远,可是那些记忆却深刻在脑海里面。

顾长安隔着t恤摸了摸胸口的暖玉,那个梦跟男生描述的画面重叠,不会只是巧合,无论身边的人怎么想,顾长安都执拗的认定陆城没有死,他还活着。

所以顾长安留在了兰檀,住在他为自己置办的四合院里面,用着当年他买的那部手机,号码也没换,一直在等他回来。

三年了,该回来了吧……

如果当年陆城成功脱身,没有出事,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呢,顾长安每晚被噩梦惊醒,靠在床头抽烟的时候都会想那个问题。

顾长安的思绪被车喇叭声拉扯了回来,他启动车子离开。

买车那天,何吕非要跟着,说什么他这辈子反正是买不起了,只想沾沾豪气,吃不到猪肉看别人吃也好啊,闻着香。

顾长安没研究过车,不感兴趣,是四个轮子就行。

何吕深有研究。

顾长安的左耳边是服务员天花乱坠的介绍,右边是他在叽里呱啦,说哪款怎么怎么好,开着炫,拉风,关键是车的性能一级棒,安全指数高。

顾长安被吵的头疼,听到最后一句,就二话不说的选了何吕挑的那款。

结果就是现在这么个状况。

顾长安平时实在是不想开,太骚气了,偏偏住的四合院地段比较僻静,不好打车。

将近一小时后,顾长安到了。

王明明咂咂嘴:“提前到了,看来今天是一点都不堵车啊。”

他有幸坐过几次那位的车,本来开的就慢,要是赶上堵车,那就是龟速。

季青摘了一次性手套说:“别让他听见,把他惹不高兴了,谁都没好果子吃。”

王明明夸张的直摇头:“季队,你这心都偏他怀里去了。”

季青的面部抽了抽。

王明明的玩笑就敢开到这里,不敢再往下开了,别人不了解情况,他知道顾长安心里有人,虽然那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三年没出现过,以后还不会出现,但那个位置别人是拿不到的。

白严修白局长就是最好的证明,三年也没能从配角变成主角。

连他那样的条件都不行,还有谁可以?没人了,通通只有看的份儿。

顾长安被拦在警戒线外面。

围观的民众以为来了个明星,顿时议论纷纷。

离最近的刘悦小跑着过去跟民警说明情况,带着顾长安往现场走。

“顾先生,吃早饭了吗?”

“没吃。”

刘悦立马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面包:“早上刚买的。”

她补充的说:“我吃过了。”

顾长安把小面包接过去,笑着说了声谢谢。

作为特殊顾问,顾长安来去自由,不受管制,也不跟公安局的上级打交道,他不是每个案子都参与,看季青那边的具体情况,以及自己的心情来定。

顾长安吃着面包看碎尸块,几个袋子看完,他面包也吃完了。

“报案的是谁?”

季青递给他一根烟:“是个男生。”

顾长安把烟叼在嘴边,摸出打火机点燃:“他怎么发现的这些东西?”

“不是他。”季青说,“发现装尸袋的跟报案的不是同一个人。”

顾长安挑了挑眉毛:“不是同一个?人呢?都在哪儿?”

季青指给顾长安看:“那边那个收破烂的老人家发现的尸袋。”

顾长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头发稀疏,白了大半的老妇坐在大麻袋上面,时不时搓两下粗糙干枯的手,浑浊的眼睛看着虚空,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出来捡个垃圾,捡出了事。

季青让刘悦把老人家带了过来。

老妇的说词跟之前一样,她说她来这边捡垃圾,翻垃圾桶的时候翻到的塑料袋,挺大一个,出于好奇就把袋子口弄开看里面是什么,结果就看见了黑乎乎的几块东西。

“那味儿太臭了,往头脑里冲,我不知道是什么,又觉得不对劲,刚好有一个小伙子在跑步,我就把他喊过来让他看看,他一看那脸色就变了,说可能是人||肉|。”

老妇说着就打了个哆嗦,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作孽哦,怎么会有人干出那种缺德事,也不怕遭天谴。”

顾长安温和的问道:“奶奶,你每天都在附近捡垃圾?”

老妇点头。

顾长安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眼睛:“那你最近几天早上在附近捡垃圾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老妇想了会,摇头说没有:“年纪大了,记不住,我出门那会,路上都是有人的,我就顺着马路挨个翻垃圾桶,没有注意到谁。”

顾长安说:“奶奶好像不是当地人。”

老妇连声说对:“小伙子听出来了啊,我儿子对象是这里的,他是真喜欢那姑娘,不想俩人在两个城市,就跑过来发展事业,俩人也结婚生了孩子,这不,孩子上小班了,就让我过来帮忙照看接送,我有时间捡捡垃圾,能赚几个钱就赚几个钱。”

顾长安用唠家常的口吻跟老人聊了一会,季青王明明刘悦三人都没插嘴。

到那个男生的时候,顾长安没问几句。

王明明难以置信的说:“顾先生,你不会怀疑那个老太太吧?她顶多只能杀死一只猫,还是小奶猫。”

一旁的刘悦说:“王哥,你这话我不认同,老一辈人都是干农活长大的,|操||劳|惯了,即便是来个大城市,一刻也闲不下来,身体比年轻人还好。”

她把脖子上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弄开:“真的,就我奶奶,平时走路比我还快,嗖嗖嗖的,腿脚那叫一个利索,我累趴下了,她跟没事人似的,不服不行,还跳广场舞,天天的跳。”

王明明说:“老年人的身体综合条件怎么可能比得过年轻人。”

“杀人又不是只能靠武力,多的是法子。”刘悦说,“三个月前侦破的那个谋杀案不就是小孩干的吗?才十二岁就杀了人一家,知道自己不用负刑事责任,被捕的时候还牛逼哄哄的说等老子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王明明想起那个案子,就觉得糟心。

十二岁的男孩看上跟他同龄的女孩,给她写情书,被她拒绝了,就心怀恨意,放老鼠药毒死了她跟她的父母。

王明明冷哼:“要我说,14岁以下的未成年犯||罪,就该关押起来,等到成年了再判刑,该怎么判怎么判,否则就是对死者的不公平。”

话题跑偏,又被季青给拽了回来:“老人家不是有儿子儿媳吗?不管有没有嫌疑都查一下。”

顾长安慢悠悠的说:“你们想多了,我只是跟老人唠唠家常。”

“……”

“那你怎么不跟那男生唠?”

“男生人高马大的,我跟他唠什么?老人不一样,需要关爱。”

“……”

王明明是不信的,这家伙往审讯室里一坐,就是人形的测谎仪,不对,比测谎仪还牛逼,要么不出口,要么就准确指出被审问的人,这三年还接触了心理学,积极锻炼,身手了得,简直是往神人上面发展。

季青知道顾长安只是怕闲下来。

那个人当年找上她,希望她多让顾长安接触案子,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有个事情做,可以减少胡思乱想的次数,因为人有时候会钻进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一个死胡同里面。

顾长安在附近转了转,接到了白严修的电话。

那头的白严修刚从外面执行完任务回来,声音里有些许疲惫:“长安,晚上一起吃饭?”

顾长安说有案子要处理:“没时间。”

白严修不勉强,他提醒道:“珍珠这个周六办婚礼。”

顾长安说:“我会去的。”

白严修说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简短的对话之后,这通电话就结束了,符合两个人的性格。

顾长安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面,三年过去,城市的变化小,身边人的变化很大。

白珍珠有了男朋友,互相喜欢,有共同的理想,一样的价值观,又是门当户对,即将嫁作人妇。

她的爱情证明一件事,不将就,终究会等来属于自己的有缘人。

白严修还是一个人,他明确的知道自己的立场,跟顾长安保持着一个适当的局距离,不知不觉在那块地方站稳脚跟。

顾长安感谢白严修这几年的帮助跟照顾,还有识趣,如果有困难需要他帮忙,他会竭尽所能。

唯独感情给不了。

立春在北方,上个月告诉他,说有喜欢的人了。

当初立春死活不肯走,是顾长安赶她走的,他不是废了,不需要立春牺牲自己的岁月。

施张跟何吕的发展是顾长安没有料到的。

俩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结果没多久就不小心被亲戚撞见,出柜后天翻地覆。

何吕不是独生子,施张是,家里指着他找个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根本不能接受他跟男的在一起,还是朋友家的孩子。

两家人本来关系很好,后来也僵了,都认为是对方教育有问题,没把孩子教好,害了他们家。

闹着闹着,就闹出了事情。

施张在被父母逼着去相亲的途中发生车祸,引发了旧伤,几度命悬一线,何吕的性情大变,从一个话唠变成了闷葫芦,刚开始的时候还换上了抑郁症,颓废不堪,失去了原来的那种阳光开朗。

直到今年,施张的身体情况转好,何吕他的精神状态才好一些。

顾长安没经历过出柜,但他因为何吕的事上网搜过,发现是一件极其艰难的行为,一个不慎就会发生悲剧。

至于大病,顾长安至今没有他的消息。

不知道他跟月牙去了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掌握了驭兽的能力,在为吴氏一族的兴起努力着。

顾长安站在路边拿出一袋橡皮糖吃,脸上没什么表情,麻木的咀嚼着,他这三年把淘宝跟实体店能买的都买了,甚至跑去很多城市买,吃起来都不是陆城给他的那个味道,只不过是叫法一样,外形一样。

陆城没有骗他,以前吃的那种橡皮糖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下午尸体的鉴定报告出来了,那几袋尸块是同一具尸体上面的,除了头,其他部分都在。

死者性别女,年龄在15到20之间,身份,死因和死亡时间目前都不明,只能从两个方向开始勘察,一是以发现尸块的地方为中心,向附近的居民区搜索,二是排查这段时间的失踪人口。

傍晚的时候,警方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暂定为嫌疑人,对方是个单亲爸爸,住在福元路附近,距离抛尸地很近。

人被带到审讯室,审问的是季青跟刘悦,顾长安也在,他不负责问,只负责听。

刚开始审问没五分钟,警||方就接到一起报|案,在另一条路上发现了十几袋油炸的尸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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