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做了个梦。

不, 应该说自从跟青岚交易后, 他就经常做梦,梦境很真实,但每次醒来后便忘了, 隐约可记得几个破碎又模糊的片段,这次也不例外。

但无一例外, 梦里中总有个人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梦,他决定出发去皇城。

紧赶慢赶, 终在半月后抵达皇城。一路风尘仆仆, 原想找家客栈梳洗一番,另作打算。

却是不想在茶楼歇脚时,忽闻茶楼有人提到了宁王, 他听了片刻, 从其口中得知煜钧性命垂危,这才顾不得形象, 直奔宁王府。

黎晏初到宁王府门口, 被护卫当乞丐给赶了,若不是管家恰好经过,他又拿出了从暗一身上摸来的身份牌,不然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进去。

坐在宁王府的厅堂,抿着香醇却又略苦的茶水, 眼神在熟悉的堂厅打量,看着如出一辙的摆设,仿若有种置身在梦境中的感觉。

他勾起唇角, 不在意的收回视线。

等了不消片刻,有作小厮打扮的奴仆匆匆跑了过来,恭敬道:“公子,我们家王爷已经歇下了,管家让小的带您先去厢房稍做休息,待我们王爷醒来后,自会召见您。”

拨.弄着杯盏里茶叶的黎晏闻言动作一顿,继而放下杯盏,笑道:“多谢小哥。”

小厮带着黎晏来到普通的厢房,比起上次连主卧都不逞多让的客房相比较,这简直正常的不能在正常。

望着简朴的屋子,黎晏有一瞬间的疑惑,转而又想到小厮口中说已经歇下的宁王,是真歇息了还是已经生命垂危的不知人事了?

黎晏住的厢房较偏,王府内的下人也比之先前多了数倍,他这会儿没武功,倒是不好贸贸然去涉险。

他在客房住了两日,每日有小厮给他送饭,饭菜不偏不倚,仿佛把他当作一个真正的客人。

黎晏也耐心的等了四日,皆不见宁王召见,便明了宁王这会儿怕是如传闻那般不醒人事。他心里很淡定,但面上却做出焦急的样子,每次小厮来送饭,皆会问上一遍宁王何时召见。

小厮被问的也有些不耐烦,把手中的饭菜往桌上一放,没好气道:“你耐心等着便是,我又不是王爷,怎地知道何时召见于你?”

黎晏一开始是不急的,可等了七日,他也有些耐不住了,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那倒无妨,可万一是真的呢?

那跟暗一的交易不就作废了?

他还等着用暗一的灵魂修复体内的伤呢!

这日深夜。

北风呼啸而过,黎晏顶着寒风趟着夜色偷偷溜出了厢房,宁王府与他之前在梦境里经历的一模一样,他小心避过守夜的护卫,只身来到宁王居住的院子。

院门口有四个身着寒铁银缕盔甲的侍卫纹丝不动地守护在两侧,窥不见内里是何情况,他潜藏在树后等了半个时辰,毫无动静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和交谈声。

等了几息,就见管家带着一花甲老头从院子里走出来,俩人的交谈声到了门口即止,胖乎乎的管家对花甲老头辑了一礼,道:“这么晚了,麻烦周太医了。”

周太医抚着胡须,摇头叹息道:“老夫也只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说完,他辑手对管家道:“老夫这便回宫复命去了,你且留步。”

送走了太医,胖乎乎的管家挺直腰板,双手负在身后,肃穆道:“把你们的招子放亮些,连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若是王爷出了什么事,惟你们是问。”

黎晏见寻不到接触宁王的机会,便按原路返回,不想经过前庭花园时,两道黑影鬼鬼祟祟的在前方嘀咕着什么,他快速扫了一圈当前的环境,寻了个假山当遮蔽物,静静听着那边的对话。

“放心吧,小姐不会亏待你的。”说完,只见个高的黑影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个矮的黑影,悄声道:“你寻个机会把宁王的……事成后,我安排你出府。”

个矮的黑影似有些踌躇,个高的凑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不知说了些什么,个矮的接过物什,低声道:“请小姐放心,小的一定办妥。”

望着俩黑影打算离开,黎晏摸着下巴沉思,这才是一个正常世界该有的发展?!

像之间经历的梦境,简直就像是一个粗糙的仿制品,当时处在梦境里他,竟是数月后才看破。

也怪他太自信了,自以为无人能算计得了他。也是小瞧了青岚,竟然能毫无知觉的拉着他入梦。

他抬头望了眼暗沉的夜色,这个世界……几乎没有问题,但也只是几乎,至于真假,还需要他进一步确定。

……

翌日一大早,黎晏终于得到了宁王的召见。

甫一见到宁王,黎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记忆里气质清贵,面色红.润的男子此刻却是眼下乌青一片,两颊的皮肉也因毒素的折磨而松弛下陷,只剩下高高的颧骨。

他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被褥一直盖至他的脖颈下方,衬得他面色死气沉沉。

见到黎晏时,盛满死气的眸光似是亮了一瞬,却又飞快的暗淡了下去,他微张着黑紫色的嘴唇,虚弱道:“听管家说,你想见我。”

他未自称本王,想来也是看淡了生命。

黎晏站在下方,沉疑了片刻,道:“草民有话想与王爷单独说。”

寝室里沉寂了片刻,浓郁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让人觉得心底压抑和刺鼻。

“你们先下去了吧。”宁王道。

“王爷,可”

“去吧,本王这具残躯……唉!”未尽之言和充满悲凉的话音,让人闻之心头一酸。

为首的奴仆避着宁王用眼神警告了黎晏一眼,这才带着人出去。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黎晏随快步走至床榻前,道:“王爷,草民失礼了。”说罢,他撩.开衣摆坐在床沿,有力的手指擒住他的脉搏。

脉搏时隐时现,很像是命不久矣之人,而且体内有一股汹涌的暗潮,黎晏猜测这应该就是宁王体内的毒了。

煜钧望着闭眼给他把脉的男子,心里徒生一股委屈。当初青岚与黎晏相识之初,明明十月初便进了府,为何换他重来一次,他却偏生多等了两月?

被毒素折磨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两个月,他少与黎晏相处两个月。

煜钧心头一酸,眼泪顿时模糊了视线,他扭过头,把眼泪偷偷抹在枕头上,哑声道:“如何?”

黎晏沉思良久,才睁开眼睛道:“有救。”就算没救也得说有救,反正之前的梦境里,雪蟾确实能吸取煜钧体内的毒素。

至于余毒,身为王爷,到时候慢慢调理便是,再者说,他也可以制作一些解毒丹帮他清理余毒。

煜钧眼神一亮,忽而又暗淡下来,“你还未告知本王你是何人。”

问到身份,黎晏掏出暗一的身份牌,把梦境里的说辞翻出来复叙了一遍,末了掏出雪蟾,道:“这物是解毒圣品,王爷无须担忧。”

“暗一……”煜钧红着眼眶,悲伤道:“暗一已经死了吗?”

“王爷节哀。”

煜钧为了不崩人设,加上他心里着实委屈的紧,便趁此机会把内心的委屈光明正大的倾泻.出来。

黎晏微微凌.乱。

宁王怎么说都一把年纪了,加上身为皇家之人,不是早就见惯了生死么?怎么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呢?

煜钧掉了好一会儿金豆子,直至脑子发沉,这才止住眼泪,勉强笑道:“让你见笑了。”言罢,他捂着嘴角咳嗽一声,冲门口喊道:“侍竹,管家何在?”

侍竹推门而入,见自家王爷神色不对,恶狠狠的瞪了黎晏一眼,不巧正被煜钧看了个正着,他心里一恼火,脸色着急,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侍竹快步至前,扶着煜钧,冷声冲黎晏道:“你这贼人好大的胆子,胆敢暗害我们王爷,看来你怕是嫌活腻歪了。”

眼见侍竹就要喊人,煜钧心里越发的着急,可嗓子眼被血液堵塞,他就是想开口也无法,心里恨不得把这没眼色的侍竹给大卸八块。

若是因着他把黎晏给吓走了,他肯定得扒了这混账东西的皮。

两个侍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煜钧脑子有些沉,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顾不得嘴巴里的血,艰难道:“别……别……别怠……怠慢了……了”话还没说完,晕眩感再也止不住,又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屋子里药味加血腥味,刺的黎晏有些反胃。

他沉眉一把拖开侍竹,冷声道:“快放下他,我有办法救他。”言罢,他快步走到侍卫跟前,在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抽.出他的刀,用刀刃划破煜钧的手腕,再次掏出雪蟾,放雪蟾在手腕处。

这一套.动作快的让屋内三人还没反应过来,等三人回过神,侍卫拔.出长刀架在黎晏的脖颈,侍竹目眦欲裂的瞪着黎晏,怒喝道:“大胆贼人,竟然伤及王爷性命,把他拖下去,待王爷醒来再加以处置。”说着,他伸手就想扔掉那长的如蛤.蟆一般的物什。

黎晏被刀架在脖子上,心里恨不得给这个叫侍竹的一巴掌,可此时宁王性命确实堪忧,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声喝到:“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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