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奶奶和氏雅晴一早便起来了, 由着丫头伺候着穿衣梳头, 看见还躺在床上的丈夫,道:“你快起来,我今儿要出门。”

她丈夫陈济咕哝得翻了个身, 道:“今儿都是十六了, 还做什么去?昨儿元宵还闹得不够热闹么?家里的事竟不料理。”迷迷蒙蒙又要睡去了。

和氏看着丈夫懒洋洋的样子就来气, 道:“我要往娘家去一趟,你也陪我去。”

陈济道:“你娘家也没什么事吧, 今儿一早过去是做什么?”

和氏一边戴上金坠珠耳环, 一边道:“你个糊涂脑子, 我回去自然是有要紧事的。”

陈家家境本也不俗, 有房有地有铺面,只是他不善经营,前两年急攻冒进亏损了不少,到底伤了根基。这些年多靠了妻子娘家的势力才起复的,自然对妻子言听计从,只好起身道:“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么一大早的就叫我起来。”

和氏道:“花朝是我三婶的生日。前些年他们在外面也就罢了, 今年却是回家后第一个生日, 自然要好生替我三婶过一过的。”

陈济听了, 笑道:“三婶的生日自然是要好生热闹一回的。只是你也太心急了, 这花朝是二月十二, 这才正月十六呢!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急什么?”

和氏啐道:“呸, 你知道什么,三婶如今是诰命夫人,那品级摆在那里呢,这每年的生日自然是有定例的。到了二月,自然有人料理起来。若是这样,不过成了俗套了,还有咱们什么好显心意的?倒是咱们这时候就说起来,那时三婶知道了,不说那戏酒排场是出自那里的,也能知道我们的孝心。咱们家的事多亏了我三叔三婶的面子,不然那些布匹生意可该如何结果?这人情也得日常慢慢温着,不然临时抱佛脚,即便人家理你了,到底做事少了几分心。”

陈济道:“娘子说的有道理。”说罢,便起身穿衣。夫妇二人吃过早饭,便叫人套了车往和家去。

多年过去,和家老宅业已破旧,前两年便由和老爷做主彻底修了一回。在和家旁边的空地上建了一所新宅子,原来的老宅也花了大力维修。如今的和宅比当初珍珠初嫁过来时,足足大了两倍有余。

陈家离和家不远,马车两个时辰便到了,和氏下了车,见到新府门擦的油光发亮,上头挂的元宵灯笼还似乎在炫耀这宅子的光彩,又看看自己夫婿普通的样貌,只觉心头暗恨,再一次感叹:自己怎么就没晚生两年。这样的新屋子就能多住两年,也能找一个更体面的夫家。

好在陈济对自己还算温柔体贴,便压下心头遗憾,进了门,门房早迎上来道:“大姑奶奶来了。”早有丫头往里报去。

和氏雅晴便道:“大太太在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三太太在吗,但是这一进门不问自己的亲娘反倒问自己的婶母,显得自己不孝不说,更会落人口实。只好问陈氏在不在。

门房笑道:“大太太自然在的。”

雅晴想了想,便又道:“那大老爷呢?”

门房道:“大老爷往田庄上去了。倒是老太爷在呢!”雅晴便不言语。

“大姑奶奶大姑爷小心,请。”

雅晴点点头,便往里去,又对丈夫道:“你去那边给祖父请安,我去和娘说话。”夫妻两个在二门上分了道。

到了内院陈氏屋里,便见几个媳妇丫头进进出出,显是陈氏正在理事。门口的丫头看见她忙报了进去。

雅晴挥挥手,便进了屋。

陈氏见了大女儿,不由奇道:“这会子你怎么来了?”年节都过完了,还有什么事让女儿回娘家的?难道是……

“莫不是女婿又出什么事了?”

雅晴忙笑道:“娘快别慌,你女婿好着呢,只是家里没事,就回来瞧瞧。”

陈氏道:“没事就好,倒唬了我一跳。”

雅晴笑道:“我们现在好着呢!能有什么事?”

陈氏暗暗叹息道:“但愿吧!”

雅晴道:“怎么不见茹儿?”

陈氏正要说话,却见三妹雅茹掀了帘子进来了。

雅晴便道:“做什么匆匆忙忙的,老虎在后头吃了你不成?也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雅茹不妨见长姐在这里,惊得站住了脚。她自小被这个姐姐给管怕了,畏她比畏陈氏还甚。即便她如今也十五了,长姐的余威却还在的,当下便低了头,放慢脚步,款款行了礼:“母亲好,大姐姐好。”

陈氏点点头,雅晴方才无话说。

陈氏便拉了她过来在身边坐下,道:“你别怨你姐姐说你,她也是为你好。”

雅茹从小性子急,听雅晴的话,倒是积威所致,对母亲倒还更怕些,此时见雅晴正端了水喝,便低声啐道:“姐姐自管好自己的女儿就是了,都出嫁了,还来管我。”

这话本是含糊说着,谁想雅晴耳朵尖,便听见了,当下便将那茶盅往桌上一放,茶水便溅出了不少,冷笑道:“你当我爱管你啊?你若不是我妹妹,我才懒得说你。等你到了梁家,吃了婆婆小姑子的苦,就知道厉害了。”

雅茹听了这话,昂首道:“姐姐当人家都是厉害婆婆刁钻小姑么?那梁家可是和善人家,最是和善不过的。我看过他家太太和三婶婶说话,可好了,我才不怕呢!”

雅晴冷笑道:“她那是和未来儿媳的三婶子说话么?那是和四品官的太太说话呢!你也不长个心眼,以后被人吃了,也不知道。”

雅茹心头不服气,却也不敢再说,陈氏便道:“罢哟,她还小呢,你这样吓你妹妹做什么?”

雅晴知她心头妹妹,便不再说了,道:“老太太今儿可好,我来了就直接来娘这里,倒没过去请安。”

陈氏道:“好!如今她是享福呢,整日没事就听听戏,闲了叫我们过去说说话。整日笑呵呵的,也没个烦心事,不知道多欢快!这身子骨比我们还好呢!”话里话外却透着酸。

如今的和家虽已建新居,但大致格局不变。大房住在原来的老宅里,但是经过休憩,这老宅也十分敞亮。新宅由和老太爷做主,给了三房住。和绩之与珍珠推辞许久,但拗不过老太爷,和大爷也觉得兄弟如今做了官,给家族争了光,这新宅该给他们住。况兄弟当官,该要和人应酬,这旧宅虽也不差,但兄弟住着,却不够气派,如此岂不失了体面,况他是长子,住老宅本是家法。便一定要兄弟住着。陈氏即便心中不喜,可也不敢与公公和丈夫违抗,只好也答应了。但心里到底有根刺。好在后来珍珠言道:“父母既是两房的父母,也该两房一同抚养才是。”便在新旧宅之间,打通了墙,将一片小湖给围了进去,建了个极幽静雅致的园子,给两位老人养老。

如此一来,这二老的园子便在两房之间,既隔绝了两房一些争端,也方便两府来给老人请安说话,一举两得。

言归正传,雅晴惦记着事,便拉了陈氏一起去给和老太太请安去。雅茹本不欲和长姐一道儿的,但忽想起一事,便也跟了去。陈氏不置可否,便也带了她去。再带了各自的丫头,浩浩荡荡地往和老太太住的凝晖园去。

到了凝晖园,和老太太正无聊,乍见了儿媳妇与两个孙女一起来了,欢喜的不行,笑道:“好好好,我正闷着呢,快,春叶快上茶上点心来。”

雅晴与雅茹先请了安,便一起说话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见老太太乐得差不多了,雅晴便状若无意道:“怎么不见三婶婶和四妹妹?外头连二弟三弟也没在。我也该过去给三婶婶请安才是。”珍珠所出的二子一女,按排行,唤作开定,开宣,雅安。

和老太太道:“北静王世子今儿生日,她被请了去吃酒了,你弟弟妹妹都跟了去了。”

陈氏雅晴雅茹听了俱都大吃一惊:

北静王世子?三弟妹(三婶婶)竟认识这样的贵人?

和老太太笑道:“是呢,北静王府郑重其事送了帖子来,她本不欲去的,那边又再三来请,只好去了。”说来她也大吃一惊。

“三婶婶怎么不带我去?”雅茹都要哭了。

和老太太啼笑皆非,道:“那是人家世子的生辰宴,请你三婶和你弟弟妹妹去,是看在你三婶和王妃关系好的面子上,你去是算什么?况且你是定了亲的人了,怎么还能随便出门胡闹?”

陈氏心里又酸又妒,但是面上只是带着好奇的笑,口中道:“怎么没听说三弟妹和北静王妃有什么关系。”王妃啊,那是王妃啊!只可怜她手里的帕子快被攥成破布了,

和老太太道:“听说,这北静王妃是早年她伺候过的一位千金小姐,后来嫁了北静王爷。今儿就是她的长子,也是北静王世子的生辰。因说想见见定儿,宣儿和安儿,便都一齐带了去。”

天啊,陈氏心中什么滋味都有啊。怎么花氏的运气就这么好,能遇着这么好的关系?

努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嫉妒的神色,笑道:“弟妹也糊涂了,这雅安去也就算了,小姑娘,给王妃瞧瞧,这定儿和宣儿去能做什么呢?”

和老太太道:“北静王世子和咱们定儿年纪相仿,和宣儿不差多少,正是好说话的时候呢!王妃嘱咐了一定要都带去,怎么能不去?”想到这里,和老太太不由笑眯了眼,相比被陈氏宠坏的长房长子和开守,和老太太更喜欢的是只比他晚半天的三房长子和开定,与小两岁的开宣。开定稳重知礼,开宣活泼讨喜,且两人读书也是十分用功。还有最小的雅安,最是聪明伶俐可人疼,难怪老太太一说起他们就笑弯了眉眼。

这次北静王世子生辰,能带上三个宝贝孙儿去,一则能见世面,二则指不定能对日后的前途有帮助呢!老太太如何能不应?

只是听在陈氏耳中,这话只能让她恨得酸倒牙。

一边雅茹却是红了眼睛,哭道:“三婶婶好偏心,只带雅安去,却不带我去。呜呜……”

众人只觉啼笑皆非,请客赴宴,带侄女去不带亲女儿去那才奇怪好不好?

陈氏沉了脸,骂道:“好好的哭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懂事!雅安是你三婶的亲女儿,自然比你这个侄女儿亲些,有好的自然先给自己的女儿,还能给你这个侄女儿不成?”

这话不好听,和老太太皱了眉,一旁伺候的人只低头作没听到。雅晴看说的不像,忙拉拉陈氏的袖子。不想雅茹年纪小,脾气却也不小,脱口就道:“那就让我做三婶的女儿好了!”

陈氏一听这话险些厥过去,扬手就要扇雅茹,好在雅晴在旁忙拉住了她的手。雅茹越发委屈,眼泪流个不住,哽咽地连话也说不出来。

和老太太气得不行,道:“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了。”到底是自己的孙女,把雅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雅晴劝这个不是,劝那个也不是,只好让婆子哄了雅茹出去,而后慢慢赔笑道:“老太太、别生气,茹儿还小呢,都是一时嘴快的缘故。”

又哄陈氏,道:“娘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么,都是有口无心的。”

陈氏见婆婆和女儿都在,倒不好太过生气,倒显得自己也小气了,还和亲女儿计较,便勉强笑道:“罢了,她那丫头,我还不知道么,只是她这性子到了婆家可怎么办好呢?”

和老太太道:“这些时日你就好生拘着她些,养养她的性子,省得日后丢了咱们家的脸面。还有你也是,这么大岁数了,这急脾气也得改改才是。”

陈氏忙答应着,见婆婆气得脸上都有点变了,当下不敢强硬,服侍了婆婆喝茶,方才缓过气来了。

陈氏有使个眼色给雅晴,雅晴便笑道:“说来我今儿来是有一件喜事要问问祖母的意思呢!”

和老太太道:“喜事,咱们家这会子有什么喜事?”不光她,连陈氏也有些奇怪。

雅晴挨了和老太太坐下,笑道:“老太太想想,这二月十二是个什么日子?”

陈氏一旁奇道:“二月十二,不是花朝么?”

雅晴笑道:“正是花朝,除了花朝呢?”

和老太太细意想,便笑了眯眼,道:“你这丫头,你这是考我呢?”

雅晴笑道:“正是呢,我考考老太太。”

和老太太笑道:“不用你考,我都知道,这二月十二,是你三婶婶的生日。”

雅晴笑道:“老太太好记性!我也是昨儿才想起来呢!我们昨儿还说过了元宵近日就没个节日了,我说不是有花朝么,他就说,花朝是女儿家才过的节呢!我就想着这日子想着耳熟呢,后来一想,可不是三婶婶的生日么?倒是老太太,记得这般清楚,比我们这等年轻人还好呢!”

和老太太笑道:“你们小孩子家事情多,成日里上蹿下跳的,哪里记得住这些?也难为你记得你三婶婶的生日。她的生日也是巧的很,这花朝之后,百花盛开,也是个吉祥日子。那年我给你三叔和你三婶过订礼的时候就说过,你三婶这个日子生的好,日后定然大富大贵的。如今看来,可是应验了。你三婶可是旺夫命呢!”

说到这个儿媳妇,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她儿子生得好,给儿子讨得老婆也好,瞧瞧,夫妻和顺,子女双全,而且儿子已经是正四品的大官了。她这老太婆如今托了儿子的福,也成了诰命夫人了。即便让她这会子去了也行啊!呀!不行,她还想多活计年,多享几年子孙的福呢!

雅晴笑道:“可不是么?我想着三婶这些年帮衬三叔,照料家务,养育了三个弟弟妹妹,这般辛苦,在外面时哪里能安安生生过生日呢?今年是她回来的第一个生日,咱们不如给她好好过个生日,也慰劳一下她的辛苦,老太太看如何?”

和老太太听说,自然满口答应。

祖孙两个说的高兴,却是一点没看见陈氏沉如水的脸色,一个女儿想做三房的女儿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可另一个呢,早早地想着给三婶过生日。自己这个亲娘的生日也没见她这么上心呢!

老太太既高兴,便越发起了兴致。雅晴见此,便也凑趣,尽挑好的话说,哄得老太太高兴不已。但只等到掌灯后,还不见三房的人回来,雅晴夫妻两个便就势留了住一夜。陈氏虽不满女儿,但到底是亲生的骨肉,又有老太太在,便打发人去收拾雅晴从前的卧室。又因见天色不早了,恐饿了老太太,便传了饭来吃了。待饭毕,吃过茶,还未见人回来。陈氏便道:“再打发人去那边问问,怎么三太太还没回来?”

和老太太心中也着实担忧,隔一会子便打发人去问,直等到茶过三巡,正要打发人去路上等着。却见丫头急忙忙跑回来道:“三太太,二少爷,三少爷,四姑娘回来了。”

和老太太方放了心,而后方听一阵脚步并衣衫窸窣声。

丫头早打起帘子来,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位少妇并一个女孩儿,两个男孩儿进来了。正是珍珠并三个儿女,上来先与和老太太请了安,道:“是媳妇的不是,让老太太担心了。”

和老太太看她身上还裹着暗桃红镶银狐裘滚边长氅,走近时露出穿的晚烟紫绣粉菊蝴蝶马面裙来,都是出门的大衣裳,便知道她们没回房就过来请安了,心下的不满便去了三分,笑道:“无妨,这会子天黑了,外面冷么?”

珍珠笑道:“那边想得周到,回来的车上都预备了热热的手炉脚炉,倒也不妨。只是宴席热闹的很,实在不好早走,便等到如今才散,累得老太太久等,实在该死。”说着又欠了欠身,开定、开宣、雅安三个俱都上来请安。和老太太见了三个孙儿,其余七分的不满也早没了,忙叫走近了来,搂了一个个细看了,笑的眼都眯了,问席上好不好玩,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开定稳重些,一一答了。待问到开宣和雅安,这两个却是嘴快,都抢着答,老太太却是越发高兴。珍珠只含笑不语。

陈氏看了看珍珠的脸色,眯眼细瞧了瞧,道:“弟妹脸上倒有些春色的样子,可是吃酒了么?”一面说一面拿眼斜和老太太。雅晴忙暗地里瞪了她一眼。

果然和老太太看过来,珍珠便拿手捂住脸颊,笑道:“大嫂子竟是火眼金睛不成,这也叫你看出来了?我本不喝的,只是王妃并沈知府夫人拉着死灌,实在推不过,只得喝了几盅。我酒量浅,就怕上头,出门前已喝了半碗解酒茶了。这会子脸上还热热的,只怕那酒后劲强,还有些上头呢!”

雅晴忙笑道:“那婶子该再喝一碗解酒汤才是,不然明儿起来头疼呢!”说着起身道:“我们家那位总爱贪杯,我劝不过,倒练就了做醒酒汤的好手艺来,我给婶子做一碗去。”

珍珠忙拉住,道:“这如何使得?让下人去就是了。”

雅晴笑道:“婶子是长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怎么不使得?婶子且坐坐,我一会就来。”

说着便带了丫头一阵风似地走了。陈氏看着女儿一阵风似地背影,心酸的都快熬醋了。

珍珠只做没看到,由丫头伺候着解下长氅,贴身的大丫头翠叶忙小心折好,而后站至一旁。三个孩子的乳母们也上来给他们解外氅。开定开宣犹还罢了,众人见雅安身上穿的竟是一件大红羽纱绣白梅白狐狸里的鹤氅,那大红羽纱也就罢了,那白狐风毛却出得极好,纯色雪白,一点杂质也无。最难得的是领口并不用系带,而是用两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做扣子,那样的珠子一颗尚且难得,何况两颗一模一样的,还用来做了扣子。

陈氏母女皆看住了。

雅安的乳母小心翼翼地解下来收好。雅安年纪小,还不知道衣裳的贵重,自然不明白众人的眼光如何这样盯着。

陈氏勉强笑道:“到底弟妹财大气粗,这样好的珠子,竟拿来做小孩子的衣裳扣子。我们想要一颗镶簪子都不能呢!”

和老太太正与开定开宣说宴席上的事,听到这话,方看见那件鹤氅,也不由蹙了眉。珍珠淡淡一笑道:“大嫂说的哪里话,这是今儿宴席上,北静王妃赏的,我再三推不过,只得收了。说是今年北静王世子随今上围猎时猎得了好些猎物,其中有一只白狐,风毛出得极好,本欲孝敬了王妃,只是王妃不大爱这些,便给了郡主做衣裳。那府上的能功巧匠多的很,这么点子皮毛,竟做了两件鹤氅来,一件是芙蓉花的,郡主自个儿留了。还有一件就是安儿身上这件白梅的了。”

雅安也拉着和老太太的袖子笑说道:“祖母不知道,晓姐姐可好了,待我也亲切极了。我也说不要的,只是晓姐姐要恼的样子,我就只好收了。”

老太太奇道:“什么‘大姐姐小姐姐’,谁是‘小姐姐’?”

珍珠笑道:“王妃家的小女儿,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已封了郡主了,闺名单字一个春晓的‘晓’字。倒和咱们安儿很是投缘,定要叫安儿叫她姐姐呢!”

和老太太又惊又喜,道:“真的么?怎么竟有这样的缘法?”

雅安笑道:“晓姐姐下面没有妹妹,今儿见了我,就高兴的很呢,说:总算轮着我当一回姐姐了。便一定要当我姐姐。只是可怜我在家里当人家妹妹也就罢了,出了门子,还要当人妹妹。”

说的众人都笑了,开宣笑道:“你个小丫头,做妹妹不好么,你看你这个妹妹,家里哪个不疼你。”他与雅安年龄相近,自然更亲近些。

雅安笑道:“三哥,你是吃醋了么?”又跑到开定身边道:“二哥,既如此,你就多疼疼三哥吧!”两房并未分家,排行都是一起的。故她称呼自己两个哥哥为二哥三哥。

说的众人越发笑起来,开宣虽也顽皮,但也饶不过这个小妹,不由脸上红起来,道:“你还闹呢!

正说着,只见雅晴已带了丫头回来了,满面笑容道:“醒酒汤好了,婶子莫嫌弃我手艺不佳,且趁热喝了吧!”亲自端上来,吹得不热了,方奉与珍珠。

珍珠笑道:“多谢你了。”接过了,喝了半碗,便罢了,“肚子还饱呢,实在吃不下了,倒劳累你了。”

雅晴道:“婶子哪里的话,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珍珠道:“那是你有心了。”

一时又道:“雅晴今儿来是有什么事么?”

和老太太笑道:“险些忘了正事了,雅晴说啊,你劳累了这么些年,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实在是辛苦。正好,这二月十二是你的生日,就想着咱们一家子好好给你过个生日,也让你好好歇一歇。”

珍珠一惊,再想不到这样的事来,对于大房长女雅晴的殷勤,她自然十分明白,但不好明示,暗示又不行,实在让人头疼。但此事却是不得不明说了。

歉然一笑,拍了拍雅晴的手,道:“有老太太在,我做小辈的哪里能过什么生日呢?”

和老太太道:“你相夫教子,自然辛苦,过个生日怎么了?也是你应得的,不要推辞。”

珍珠道:“老太太的话实在叫我愧疚,雅晴的心意,我心领了,多谢你了。”

雅晴笑道:“三婶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于是又商议道干脆热闹些,请了众亲戚朋友都来,听戏吃酒,也更热闹些。

雅晴笑道:“我听说如今那春和班唱的极好,是昆腔。还有喜祥班也不错,不如都请了来。多唱个几日,也足了我们听戏的瘾。”

珍珠笑道:“一日就够了,老太太和大嫂子生日也没那样子呢,我怎么好逾矩呢?”

雅晴方觉失言,讪笑道:“我是有戏听就乐糊涂了。”

和老太太淡淡一笑,道:“晴丫头倒越发爱闹了。不过她对老三媳妇的孝心还是可嘉的。”

珍珠笑道:“可不是么?正是这孩子心实,大姑爷也是个老实的,三爷也常念叨呢!”

和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雅晴面上也有些受宠若惊来,唯有陈氏,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十分有趣。

既定了主意,又有和老太太的话,雅晴便办起来,定了戏酒,又看酒宴的菜式,看了菜式又看宴客的名单,忙得不亦乐乎。她是出嫁女,本不该管这事的,但是陈氏心里正又醋又气,哪里愿意用心?雅晴便正好打着体贴母亲,关心婶母的旗帜,又有和老太太的支持,竟被她给热热闹闹地办起来了。倒是省了珍珠许多事情。

到了二月十二一早,珍珠便起身装扮了,开定开宣雅安由各自的乳母丫头陪着,来与母亲磕头。珍珠看着三个可爱的孩子,轻抚着头上昨夜和绩之送的红珊瑚缀珍珠流苏钗,笑得心满意足。

今日的生辰宴果然十分热闹。阖府上下打点地十分齐整。老宅的外书房里设的男席,招待一众亲友男客。新宅的花园名叫芳华园,设了几席,招待一众女客。来客之中,孙氏、花自芳与鸳鸯带了三个儿女都来了。孟和堂一家也在邀请之列。还有和家的一些亲戚。受邀的也有,没受邀的也有。另外还有和绩之官场上的一些同僚女眷,另又开了一席,自然也十分热闹。众人送的礼物有贵重的也有普通的,也还罢了。倒是席上有北静王府送来的回礼和请帖,分外引人注目。

众人都十分诧异,也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

需知珍珠如今虽是诰命夫人了,但和绩之不过是正四品的官衔,这样的品级在外面倒是不错,但到了京里,却也平常的很。那高高在上的北静王府,便是一二品的大官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怎么竟送贺礼来,来的人也是客客气气的,与这和夫人似是十分熟稔的样子。

众人的心里几乎被好奇的猫给挠死了,可又不敢问,只好悄悄地拿眼看着。——这北静王府到底是皇亲国戚,侯门大户,派出门送礼的婆子都是一等一的。那规矩气派在举手投足之间,虽态度温和,和声细语,但那随意的一眼便让人不敢随意多言。更何况那穿着打扮虽然低调,但明眼人一眼便不敢小瞧了去。

众人便只好竖起耳朵听她们说些什么:

“王妃实在太客气了,这样重的礼我如何收得?”

那北静王府的婆子满面笑容道:“夫人不必客气,我们王妃说了,这些东西不过是俗物,便是给人把玩的。夫人收了玩,搏了夫人一笑,既全了它们的作用,也是它们的福气了。”

珍珠笑道:“还是这么个脾气。”

众人听她语气,不由越发奇怪,这和夫人与北静王妃到底是何关系,怎么这样亲热?

又听珍珠说道:“今儿是王妃大好的日子,我却不好过去贺寿,还请嬷嬷回去替我向王妃告罪。王妃不缺什么,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好打发人送了我亲自做的一双鞋去,王妃可见着了?可还喜欢么?”

那婆子笑道:“喜欢,喜欢!奴才出门前王妃还特意嘱咐了,说定要我亲自谢谢夫人。夫人的鞋做得很合脚,颜色和花样也是王妃中意的,王妃十分喜欢,今儿就穿着呢!本来今儿该和夫人聚一聚,热闹热闹的,但府里脱不开身。——如今的身份在那里,竟是举动不由人了。——不瞒夫人说,我们府里这会子也忙的一团乱呢!每逢了这个日子快来了,我们王妃都说简单些就好了。可如何能简单呢?王妃虽有心,但是王爷恐委屈了王妃,总记挂着这事。还有宫里并各处亲戚王府里,哪里能不过呢?王妃本有心请夫人也过去热闹热闹的,但是人多事忙,只怕慢待了夫人。又想着夫人这里只怕也不得空呢,便只好派我过来,看看夫人了。等过一阵,再补请夫人。”

珍珠笑道:“多谢王妃想着,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又说了几句,珍珠忙请人另开了一席,请了那婆子去吃酒。那婆子也不推辞,吃了几盅酒,便告辞了。珍珠不好强留,只好亲送出去,方才回来。

众人这时才知道北静王妃也是今儿的生日。看那和夫人与这来送礼的婆子言语熟稔,便是其中关系不浅。有顾礼不好多问的,也有大胆相询的,珍珠只笑笑,只道是“故人”罢了。众人不好追问,只得心中暗自揣测,但到底对这“和夫人”更添了几分重视。

一场宴席下来,倒也说得上是宾主尽欢。

果然不久之后,便有北静王府的人送来一张帖子。说是北静王妃欲于三月初三在城外的庄子上赏花游春,请和府女眷等人一起赏光游玩云云。只把阖府上下又惊又喜。珍珠想了想,便问和老太太等人。

珍珠自己,带上女儿雅安自然是要去的。和老太太人老越发爱玩,况北静王府的庄子并不远,路途也平坦,有心临老也见见世面,便答应了。陈氏见了老太太应了,心想自己也要跟去看看热闹,也瞧瞧花氏是否扯谎才是,便也说要去。彼时雅茹正被拘烦了,听到消息,她又是个爱玩的,哪里能不去的?只死闹活闹一定要跟了去。无奈,只好也带上她。可巧大姑奶奶雅晴听见了消息,哪有不凑热闹的。便到合老太太面前奉承了一堆的话,哄得和老太太开口和珍珠说了也带了她去,也热闹些。婆婆开口了,珍珠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雅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又道:“我和三妹妹都去,岂可少了二妹妹?”二姑娘雅乐也出嫁了,她性子腼腆温柔,也甚得和老太太喜爱,珍珠也比较喜欢她,也觉不好落了她,便打发人去把她也给接了来,大家一同去。二姑奶奶雅乐不比大姐能算计,虽也想去看看世面,但听这事情自己本就不在此列的,怎么好去?无奈大姐一定要拉上她。她实在没法子,又见老太太与三婶都应了,方才答应的。

这一日一早收拾了,珍珠带着雅安一辆,和老太太带着雅茹一辆,陈氏带着雅晴雅乐一辆,另还有丫头婆子坐了两辆,还有一辆车装了衣饰用品等物。一行车马足行了一个多时辰,方到了北静王府在郊外的庄子上。

只见那庄园十分齐整,早有前行的下人报了进去。等珍珠她们下车的时候,只见两旁皆站了婆子,珍珠扶了丫头的手下车,另两辆车上,和老太太与陈氏并三个女儿也已下了车。那边站的为首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笑道:“可把三奶奶给盼来了。”

珍珠认得她,知道她是王府的管事奶奶之一,在北静王妃面前亦十分体面,忙笑道:“出门繁琐,竟耽搁了时候,劳烦姐姐等我。”

那王进媳妇十分识趣,忙笑道:“奶奶哪里的话,我一个下人,等奶奶是应该的。”而后便看身后的和老太太道:“想必这就是老太太吧!”

珍珠笑道:“正是家婆母。”

王进媳妇便满面笑容道:“给老太太请安了。”

和老太太忙扶住,道:“这如何使得。”王进媳妇便又问陈氏并雅晴等人好。和老太太倒也罢了,到底见过世面。陈氏和雅晴等人,见这媳妇模样不差,穿戴虽稳重,但样样不俗,生生就把穿金戴银满头珠翠的自己给比下去了。且她一个仆妇,便这样体面,只不知这主子该是何等贵气。心里这样想着,底气便不觉虚了三分。那王进媳妇何等人精,一眼便看穿了,只是面上却丝毫不露,依旧笑容满面得说着。

正寒暄着,却听一阵脚步并衣裳簪环窸窣之声缓缓而来,一个丫头疾步上来,在王进媳妇耳边耳语几声,王进媳妇便收敛了笑容,躬身向后,众人随她眼光看去,却见一群盛装华服的丫头媳妇等人,簇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盛装丽人出来,见了珍珠便满口笑道:“来了还不进来,只管在这里磨叽,定要我亲自来接你不成?”和老太太等人众人只当是王妃亲临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珍珠只笑着迎上去,道:“是呢,我大驾光临了,你不来接我,我可不敢进去。”

那女子笑骂道:“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伶俐了,一张嘴儿不把人比下去就不行。这性子却是一点也没变。”

珍珠笑道:“你也不差,我可没讨过你的便宜。如今做了官太太,架子也越发大了。一点亏也不肯吃了。”

众人见她二人互相打趣,却十分亲热的样子,不觉诧异。又才明白这少妇并非是北静王妃,但却不知道是何等人物。雅安那里却是泄露了缘故,甜甜笑道:“紫鹃姨妈好。”

那紫鹃听了小雅安一声唤,只喜得眉开眼笑,拉着不撒手。雅安也似十分喜欢她的样子,任她看着也笑眯眯的。

那王进媳妇便笑道:“这是顺天知府家的沈太太。”

众人方知这女子的身份竟 如此尊贵。模样标致不说,年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却已是正三品的官太太了。

那里正与珍珠打趣说笑的紫鹃也觉察着了,便上来笑道:“老太太好。”便福身行了一礼。慌得和老太太避之不迭,道:“这个如何使得?”紫鹃笑道:“老太太是长辈,我与珍珠比亲姐妹还亲些呢,她的长辈自然是我的长辈了。这个礼当受的。”老太太无法,却也侧过身子,受了她半礼。

珍珠一旁看着,见她们寒暄毕了,又指着陈氏道:“这是我家大嫂子。”另三个侄女儿哪个是哪个。紫鹃本就是心细如发的人,况这些年见识得多了,越发心细,见了陈氏母女,心中便明了了,便笑对她道:“你倒好,一家子热热闹闹的。”

珍珠抿嘴一笑,道:“可不是么?”

陈氏只觉面上火热,只她皮肤略有些黑,倒看不大出来。紫鹃便只含笑颔首一礼而已。而雅晴雅乐雅茹三个,却上来与紫鹃行了一礼。

待都见过了,紫鹃笑道:“瞧我乐糊涂了,见了小雅安就忘了,咱们快进去吧!王妃得等急了。”于是一行人便往里去。

待进得院来,陈氏母女战战兢兢,看也不敢看。只觉这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也个个规矩,行动有度,比她们竟还强些呢。待入得内院,便见不少插金戴银的丫头依次请了众人各处安置。陈氏方才悄悄抬起头四处打量。

原来这是北静王府的别院,因此依山傍水,风景颇佳,还有一眼温泉,上代北静王甚爱,便在此处建起了别庄。经几代人扩建,竟小有规模,非寻常庄园可比也。在陈氏等人眼中自然更上一层楼。

但这些雅致秀丽的景致在那位少妇出现之后,仿佛成了背景了。

只见那位沈夫人携了雅安的手,与珍珠一路前行,间或招呼和老太太并陈氏母女等人还游刃有余,一路穿花扶柳到了一所极轩丽雅致的庭阁前,这里服侍的丫头衣着更鲜艳,模样更俏丽。看见她们来了,早有丫头们报了进去:“沈夫人、和夫人来了。”

又有一个戴着赤金点翠蝴蝶簪的丫头笑着迎出来,道:“王妃等了许久了,夫人们快进去吧!”

众人谢过,便往里去。陈氏母女进了们,只觉一阵极淡的幽香传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细一闻便又不觉了。屋内的摆设自是奢华优雅,正座上一位少妇,不过二十来岁,淡然微笑,贵气逼人,再看那容颜气度,真真叫人自惭形秽,不看正视。陈氏等人只觉目眩神摇,忙低了头,不敢再看。

而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穿着大红百蝶穿花洒金对襟袄儿,眉目精致如画,与那少妇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娇嫩高贵,不比少妇飘逸出尘。她正翘首企盼,待看见雅安,似是眼前一亮。

珍珠含笑上前福下身子去道:“给王妃请安了。”

那正座上的人竟是已经有三个孩子的北静王妃?陈氏等人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受惊不小。

但更叫人惊讶的事情出现了,那北静王妃竟立即自座上起身,扶起了珍珠笑道:“姐姐快请起,总是这么客气。”珍珠笑道:“王妃好意,但我却不能失礼。”黛玉摇摇头,笑叹道:“你呀!”

珍珠便唤了雅安来,雅安也似模似样地给黛玉请了安。黛玉忙搂住了,笑道:“好安儿,我瞧瞧,可想坏我了。”雅安笑道:“我也想王妃娘娘,只是母亲不得空出来,我人小,又要跟着哥哥们识字,不得空出来。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众人看她小小的人儿,身量未足,却娇憨可爱,说起话来小大人一个,一套一套的,却是井井有条,实在可爱得不行,皆都笑了起来。

雅安却只道自己说错了,小脸憋的通红,小嘴瘪了起来。黛玉忙道:“安儿真乖,说的真好,比你晓姐姐还懂事呢!”忙哄着她,那边水晓见了可爱的安妹妹伤心了,也上来有模有样地哄着,众人只觉有趣。雅安方才不委屈了,又笑起来。两个小姑娘说不出的亲热。

黛玉笑道:“罢哟,你们去后面玩去吧!只是你不许欺负妹妹,要好生照顾妹妹。”那水晓巴不得,忙答应了。两个小姑娘一溜烟去了,后面伺候的丫头奶妈子等人忙不迭跟上。

黛玉与珍珠笑叹道:“让姐姐笑话了,这丫头只叫她爹给宠坏了。”

珍珠笑道:“王妃说的什么话,我看郡主好得不得了。”

黛玉叹道:“你哪里知道!”因见身后跟了几位妇人,很是忐忑不安的模样,便笑道:“这几位想是珍珠姐姐家的吧!是我怠慢了。”

和老太太等人见王妃相询,却是慌得不行,忙跪下行礼。黛玉忙叫人扶住,道:“不必多礼,我与姐姐甚是亲厚。姐姐的婆婆嫂子自然不是外人。你们如此多礼,倒显得生分了。”

饶是如此,和老太太倒也罢了,身份年纪经历摆在那里,还能说上两句。陈氏母女几个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只喏喏答应,连话都说不顺。黛玉自然见惯了,也知道不好多言,反叫她们越发不自在,只和声安慰了几句,叫丫头婆子好生伺候着,请了她们去后院歇息赏玩。

一时又有孙氏并鸳鸯等人来了,母女姑嫂厮见自然十分喜悦。孙氏不便碍着她们说话,便借故去后院与和老太太等人说话去了,倒也便宜。

一时筵席摆在了芙蓉圃边上,珍珠再想不到竟见到了凤姐儿和平儿。

凤姐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却依然有着少妇的风韵。豪门大户管家奶奶的气势依稀可见。女儿巧姐儿已经出落地十分标识了,正预备着说亲了。倒是平儿竟也有了一个女儿,今年也有四岁了,玉雪可爱,十分伶俐。

珍珠爱得什么似的,抱着亲了好几口。

还是鸳鸯笑道:“罢哟,别把人家姑娘给吓哭了,日后见了你就跑。”话里虽这么说着,自己却不放手,直抱着往后面看花去了。

这里平儿笑道:“还没给诰命夫人磕头呢!”说着作势便要磕下头去。

珍珠忙扶住,一面嗔道:“好姐姐,你也来打趣我不成么?”

平儿就势站住,笑道:“并不是打趣,我是真心为你高兴,从前你就是个好的。不似那等妒高踩低的人。从来只与人为善,不与人为恶的。那时我便说,我们里面,只怕你的好处还在后头呢!可不应了我的话了?”

珍珠笑道:“那是承了你地吉言了。”

平儿道:“那也是你自己的造化才是。”

珍珠看一眼正在黛玉身前说笑的凤姐儿道:“她如今待你可好?”

平儿道:“她待我自然是好的了。”见珍珠似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淡淡一笑,道:“我说的自然是真话,我的境况你是知道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和她从小儿一块儿长大,到如今也差不多过了半辈子了,还有什么好想的?我们那位爷如今也是看开了,早没了从前的那么多花花肠子。托了王妃的福,琏二爷如今是个富贵闲人,日子且就过着吧!我自有了如姐儿,也没有什么好求的了。”

珍珠听了,也不知道该为平儿高兴还是伤心,只是拍拍她的手,不语。

那边凤姐儿正在黛玉跟前说笑,当年贾府抄没,她们夫妻俩的罪名倒是不大。后来由北静王出面说情,自然没有什么大罪过了。早两年送走了贾赦和邢夫人,如今的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也是蒙了北静王府的庇佑了。今儿黛玉设宴请了故人游玩,虽是小宴,但起居茶膳,自也不是简单的。这些于以前的凤姐儿来说都是常事,如今却是再不能了。

看着眼前依旧风华绝代的女子,想到她与北静王恩爱逾常、专宠于房的佳话,不由赞叹。

再看看往日贾府曾经的丫头们,如今一个个都是人上人了。紫鹃、珍珠、鸳鸯,哪个不是好的?当初只是伺候人的丫头,如今不是诰命夫人,就是当家太太了。且一个个都御夫有术,姨娘通房一个也无。怎不叫人羡慕?反观是她,当年风光无限的琏二奶奶,如今却是一点光华也无了。如此反差,怎么不叫人叹息?

黛玉不觉她所思,只道:“老太太的坟可好?这两月事忙,我也没打发人去瞧。”

凤姐儿忙道:“好,前儿琏二爷亲自去的,请了两个人收拾了一番。春日里几场雨下来,那坟上草木就盛得很。二爷亲自动手除了草,又修了坟。”

黛玉不觉叹息,道:“等今年清明,我也亲自给老太太上香去。”

凤姐儿道:“老太太一定高兴。”

贾母在贾府抄家之后就没了,黛玉知道很哭了一场,时常也派人去看着贾母的坟,以尽孝心。

珍珠道:“宝二爷还没有消息么?”

平儿摇摇头道:“哪里能有消息?这么些年了,要能找着早找着了,要回来也早回来了。”

珍珠道:“谁能想到当初金尊玉贵的宝二爷竟会……唉!”

平儿道:“可不是?世事无常,这位爷自生下来时便有些不寻常。老太太、太太便当宝贝蛋似的捧着。到大了,倒养出那样的性子来。只是可怜了宝二奶奶,那样的模样儿,便是进宫去做个主子也是不差的,谁想到竟是遇到这命里的魔障,生生耽搁了一辈子。”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面上却似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珍珠奇道:“她竟还守着么?”

平儿轻笑道:“哪里呀,早年说的好听,说要为宝二爷守一辈子,等着他回来呢!人人都赞她好,说她贤良淑德,二太太还夸口说要为她请一座贞节牌坊呢!”

珍珠听着话里的的意思,不由挑挑眉,又听平儿道:“才过了一年多,那边便闹起来了。薛家太太要带女儿回去。二太太自然不肯。亲姐俩差点就打上来。什么老底都掀出来。最后没法子,二太太便说了;宝丫头是儿媳妇,也是外甥女儿,她待她再亲厚不过了。宝玉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也是舍不得委屈了宝丫头,误了她的一生。只是她们婆媳两个如今相依为命,怎可分离?薛太太是亲娘,也不好违逆。便让宝丫头自己做主吧!她绝不阻拦。”

说到这里,平儿忍不住笑了起来,珍珠便知有戏,忙推她。

平儿忍了笑道:“那位‘宝二奶奶’便哭哭啼啼道;她不贤不孝,累得夫婿出走,惭愧之极。婆母慈善不怪罪,是她的福气,只是她实在没脸面对婆母了。就决定和母亲回家去了。”

珍珠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细一想想,倒是宝钗的作风,道:“后来呢?”

平儿道:“听说回去后不久,薛太太便托人与她寻了门亲事,却是做小的。”

珍珠奇道:“她也肯么?”当初她不是最心高气傲的么?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样的青云之志,竟也为几斗米折腰了吗?

平儿道:“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日子从不会因人而停转,天下那么大,谁又能管得了谁呢?

正想着,却听那边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娘!”

珍珠回过头,却看见女儿如花一般的笑脸,只觉心头甜软得如蜜一般,不由笑了。

※※※※※※※※※※※※※※※※※※※※

这篇文从2011年1月1号开始连载,到2012年的正月初一,算是正式完结了。

小剧场:

凤姐儿对于黛玉珍珠的“御夫术”十分好奇,在忍了很久,踌躇了很久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向她们询问她们是怎么调/教各自的丈夫。

黛玉面带羞涩:这个么……他有洁癖,衣裳饰物让人碰了都不要了,何况是人?

凤姐儿:……琏二你为什么没有这个毛病?

紫鹃:我倒也想为他寻个伺候的人,可是我们婆婆不让啊!

凤姐儿:还有这样好的婆婆?我怎么没遇上?

紫鹃:“你也知道我婆婆早年辛苦,节俭惯了,性子有些执拗,说丫头婆子下人是做官的排场门面,省不得。可这妾室通房,又不能拉出去给人看,白养着浪费粮食……

凤姐儿:我婆婆倒是铿吝的厉害,也是个一毛不拔的主,怎么就没用到正道上?

珍珠笑眯眯:和家的家规如此。况且,男人总是要管的。

凤姐儿:你的话也太简单了。我倒是管了,怎么越管反弹越大呢?

鸳鸯:我们小户人家,怎么养得起?况他医馆里的事都忙不及,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凤姐儿:原来忙也是有好处的啊!

综上所述,这都是各自的福气各自的命啊!

附送老公笑话一则:

我在看电视时,电视上正在放大s和小s的活动新闻。

老公:小s结婚了没?

俺:……人家都快生第三胎了,你说她结了没?

老公:大s是二婚吧?

俺:人家结婚才小半年!

而后屏幕上又出现一个光头黑人帅哥。(我也不认识,但是不是那种黑漆漆的黑人,有点像《速度与激情》里的那个光头。

老公:这是动力火车吧?

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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