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想君恋君咫尺间

在立海大附中, 安源雅的国语成绩提升得飞快。

当然, 完全是被压榨出来的。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和子茹待在一起,或者在男网部度过, 但随着三年级的他们面临升学考试,自己住的又是单人宿舍, 也就经常只剩下她一人罢了。

现在所习惯的事情,是一个人吃着黑巧克力然后缩在床上翻阅名著, 定期上交读后感给班主任, 再得到几声进步了的称赞。

化学老师是个十分年轻的美女,不过美女们为了身材总要付出点牺牲,比如说美女老师每顿饭几乎和猫食差不多。

由于化学算是少女的强项, 于是经常受到这位美女老师的照顾, 久而久之美女老师甚至经常出入安源雅的宿舍。

每次来的时候,几乎都能看到安源雅在吃黑巧克力。

比如说现在。

推门而入的美女老师又开始对着萌妹子碎碎念:“安源你为什么吃多少巧克力都还是那么瘦呢?老师我都不敢吃那种高热量的东西呢。”

埋头理科实验题中的少女抬起头来, 又习惯性地拿起一颗巧克力球扔进嘴里:“其实老师你偶尔吃吃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我还是算了, ”美女老师笑着摆摆手,“倒是安源,为什么总吃黑巧克力?女孩子应该一般都更喜欢牛奶的或者榛子一类的口味吧?”

“……因为黑巧克力比较苦一点。”

回答竟是如此这般出乎意料。

“不喜欢甜的东西吗?”

“不是呢。只是想起一个人的时候,感觉和吃黑巧克力一样。”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黑巧克力, 是甜中带着苦涩的味道。

就有点像想起了龙马时的感觉。

“呀,是喜欢的人吗?”

“嗯。”她回答得很干脆,“而且是青梅竹马。”

说到底, 和龙马有近两个月没见面了。而第三学期,也不过两个多月罢了。

这期间甚至没有一通电话,不过很大的原因是她到了神奈川后换了手机邮箱,如果还用东京的号码,话费会比较贵,仅仅是考虑到这个原因罢了。

却没有机会通知他。

那个时候两人还处于吵架的阶段,事实上现在也像是在冷战,但分开了近两个月,那些委屈和不满,怎么样都有被消磨干净了。

只剩下时光一去不复返,想君恋君咫尺间。

“今晚又有花火大会哟,安源有跟谁约好了吗?”

“嗯,有的,和子茹……”想了想,在学校里还是乖乖改口比较好,“和今川学姐约好了一起去。”

***

在日本,花火大会尤为频繁。

所以当今川子茹向安源雅提及一同前往时,她也没多在意。

只是当天晚上,随着子茹步行至花火大会的地点时,分明觉得周围的道路逐渐熟悉了起来,最后抵达的地方,根本与上次和龙马一同前往的那次,一模一样。

看着眼前还记忆犹新的入场会馆口,安源雅真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怎么了,小雅?”子茹注意到少女有点儿异样。

“没什么……只是有点怀念罢了。”

“啊啊,每次神奈川的花火大会都是在这里举办的呢。之前有来过吗?”

“嗯,有和龙马一起来过。”

“这样啊……”

子茹没再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边那个比她小了两岁的可爱女生似是回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有欣喜也有失落,好像把与那个人一起度过的日子全部重新翻出来回味了一遍似的。

子茹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

从来没有撞见过安源雅和他联系的场面。

她们之间的接触算是最为频繁的了,如果连她都不曾撞见过,那么大概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吧。

……那两个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根本就没有联系过。

她颇有些担忧地望了望低着头正想着心事的安源雅。

“呐呐,小雅,我们去捞金鱼吧?”

“……好。”

“要看准机会哟,眼疾手快一气呵成才行!”

子茹姑娘很是兴奋,一边向安源雅“传授”着技巧,一边不断地收获着战利品。

在她的指点下,居然最后连安源雅在都捞上了一条来。

摊主帮她们装进透明的塑料袋里,安源雅拎起袋子直至眼前,金鱼在袋子中来来回回游动着,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

耳畔间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呐,我说,其实你到不如再多弄破几个网,那我们就可以捞两条回家了。

刹那回眸,却只看见了不断涌动的人潮,在灯火光晕下不断游走着。

……原来,是错觉啊。

她伸出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抬头,看见开得盛大的烟花和五个月前的起起落落重叠在一起,将夜空的藏青色生生撕裂,替换成五彩斑斓的光点,凝聚成了心里最明亮的回忆。

灯火阑珊。

可若回首时能看见你就好了。

捞金鱼,和果子,迷了路,还有吻。

那时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仿佛昨日发生的那般,将心里最柔软的弦拨弄得生疼。

“子茹……我好想他。”

“好想他好想他。”

那样直白的话,混合着瞬间夺眶而出的泪水汹涌而下。

就算是曾经独自一人在美国的时候,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想念他过。

那些误会什么的,早就记不得开始的原因了。

唯一知道,就只有现在

好想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好想好想立刻就见到你。

少女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从通讯录里翻出了那个人的号码。

其实本来就烂熟于心。

但手还是有点儿颤抖。

拨通,少年并没有设置任何铃声,仅仅是平常的“嘟嘟”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每重复一下,就让心跳不断加速。

***

如果要问越前龙马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那么大概就是应付一下考试,不停地在网球部训练、准备明年的全国大赛,以及每天下午到自家后院的网球场和臭老头打几场,虽然还是会被虐得很惨,但陆陆续续开始能在南次郎的手中拿下分数了。

他总觉得,过去的五个月就像是梦境一样。

但是隔壁安源雅房间那不曾改变的陈设,又一直都在提醒他,那个女孩子的到来是事实,离开也是事实;在一起是事实,吵架仍是事实。

空出来的房间每天都被收拾得很整齐。

伦子夫人在撕下新的日历后总会说着:离小雅回来的时间又近了呢。

这时他只会用球拍颠着球,一言不发地走进球场,然后对着躺在钟台上看写真集的南次郎喊道:“喂,下来打球。”

就在昨天,越前龙马遇到了一场告白。

刚巧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照例和学长们一起收到了一大堆的巧克力,抱着走在回家的路上苦恼该怎么去处理,又不好直接扔掉,那样会被桃城碎碎念说这会毁了女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冥思苦想之时,半路突然冒出一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女生来。

……不认识。这是越前龙马的第一反应。

女生奉上特大号巧克力一块,然后丝毫不扭捏并且十分胆大地做了自我介绍接着告白。

“对不起,我有女朋友了。”这是最果断也是最奏效的拒绝方式,能让人彻底死心,不用白不用。

但是女生显然是有备而来。

“龙马君不是和安源吵架了吗?都有一个多月了吧,听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啊?”

“……”

越前龙马很想知道,自己和安源雅吵架的事情为什么会传到这些女生的耳朵里。

但他只是拉了拉帽檐回答道:“就算是吵架,也会和好的吧。而且我们没有分手。”

说完这句话,连他自己都皱了皱眉。

没有分手的恋人,连着近两个月一点联系都没有。

唯一一次得到她的消息,还是在她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时候,那通电话是莱莱子接的,她好像在电话里说了不少神奈川的趣闻,像是过得很不错。

……哪怕是冷战,她也过得很不错。

越前龙马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了。

他现在正泡在浴缸里,黄色的小球在他的手上把玩着,一次一次带到水下又一次一次浮上来,“噗”地溅出些许水花。

他就那么一直盯着那颗黄色的小球,然后发呆。

这时,突然听见了手机的声响。

不知道是谁的来电,也懒得管这些,他继续缩进热水里,下潜,水面上冒出一串气泡来。

卡鲁宾趴在浴室关着的门上,小爪子挠了好几下。

见里面没有反应,便干脆从一堆杂七杂八的书本中翻出了龙马的手机来,直接对准接听键按下,接着按了扬声器。

谢天谢地,卡鲁宾的智商真的挺高,这两个按键他一个都没有按错。

“喵~”他对着手机叫了一声。

“……卡鲁宾?”

扬声器将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放大,传达到少年的耳朵里,让潜在水下的他怔怔呛了一口,然后“哗啦”一声从浴缸中站起。

***

听着电话那头猫咪的声音,安源雅无奈地叹了口气。

“卡鲁宾,是你呀……龙马他不在吗?”

话语出口后,转念一想,就算那只猫再怎么聪明,也没法回答她的。

但是能听到卡鲁宾的声音,就好像也感觉到龙马正在听着她说话一样。

她所不知道的是,确实如此。

扬声器有把她的声音好好传达到。

“呐,卡鲁宾,”少女并不打算立刻挂断,而是开始对着猫咪叙说起来,“我正在花火大会上呢。”

“想到了以前和他来这里是时候……没想到是同一个地方啊。”

“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呢?”

“果然都是我一直在任性/吧,他如果不愿意接我的电话,倒也正常……”

“可是,卡鲁宾。”

“……我好想他啊。”

在浴室里清清楚楚听到这一字一句的越前龙马,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解释,明明只要有一句温暖的话,就可以将那层薄冰打破,让暖阳照射进来。

他飞快地抓过浴缸边的睡衣穿上,跌跌撞撞地拉开浴室的门跑了出来拿过手机:“喂,小雅”

“嘟嘟”

听见的却是无止境的忙音。

……已经被挂断了。

打回去,却又是无人接听。

花火大会向来很吵,能听到反而有些奇怪吧。

可挫败感顿时交杂着无力与倾颓袭来。

卡鲁宾跳到他的身上,将小小软软的身子蜷进了龙马的怀里。

龙马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呆滞的目光逐渐柔和了起来。

“呐,卡鲁宾。”

“是时候接她回家了。”

他在手机键盘上快速编辑了一句话,然后按下发送键。

***

安源雅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深夜。

她踏着徐缓的步子走上楼,宿舍楼的楼道总是漆黑一片,她掏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却又很久对不上锁孔,于是只好再拿出手机照亮。

按亮荧屏,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通未接电话。

“ryoma echizen”。

“……!”

在惊颤之于飞快地开了门锁,想立刻给他打回去,却又在进了门稍微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后,又看见了险些被错过的简讯。

手有些颤抖地按下阅读键:

【周五去神奈川接你回家。】

只有短短十个字,甚至省略掉了主语,却立刻让心绪都澎湃了起来,难以掩饰地翻涌着,将两个月来的全部想念都汇集到了一起。

这句话宛如一片沉静而又柔软的湖,把她整个人都浸泡了进去,她甘愿溺水,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是酥软的。荧光屏散发出柔和的乳白光线来,好似烟雾在飘散一般,却仿佛能够将她的眼角刺得生疼。

他看到了自己的来电吗?

并不是故意不接吗?

很快……就要见面了吗?

时间的指针赫然指向了十二点。

……原来都这么晚了,他大概已经睡着了吧。

最后还是因为不想打扰他入眠,而没有回他一个电话。

安源雅走进浴室,将花洒打开,然后从包里翻出换洗的衣物来。而随着手指的动作连带翻出的,是一个小小的头饰。

两颗浅棕色的章鱼烧团子,毛绒绒的。

花洒里的水在不停地向下喷涌着,发出哗啦啦的水流声。

她却仿佛什么杂音都听不见一般,耳边回响着的一直都是那个人的声音。

你是想和他们一起……还是单独和我出来?

是必须拥有的存在。

在一起吧。

如果你觉得刚刚是在开玩笑……那么这次提前告诉你,绝对不是。

小雅,我等着看你胜利的样子。

还有……好きだよ。

那些话语在脑海中不断徘徊着,她想起了他带着淡淡笑意的脸部轮廓,想起了他被微风吹乱的墨色发丝,想起了他琥珀色的猫眼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然后伸出手来,将自己带入怀中。

她将那只章鱼烧的头饰握在手心里,指骨收紧,因握惯了网球拍而在掌心间留下的薄薄的茧,此刻摩擦着柔软的绒球,反而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手放在胸口上。

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一点点加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扑通、扑通。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从牙牙学语开始,一直到她孑然一身作为交换生来到神奈川,整个梦境都迷茫着清晨特有的白色雾气。

梦里的人,轮廓在雾气里都时隐时现,而又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清晰了起来。

在每一个孤独的梦境中,看到如那个人般熟悉的笑颜,往事便铺天盖地涌来。

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一点一点长大,一点一点喜欢上那个人,喜欢得难以自拔。

微风裹起大片的时光碎片斑驳于阳光投落树影的圆点光斑下,又在湿凉的青石板小路上筛落点点光影,她一步一步跟在那个人的身后走着。

前方的少年有着墨绿色的发丝,鲜少回头望她,背上一直背着的网球包仿佛是他全部的世界。

开始学习网球是因为他。

来到日本也是因为他。

……思念一个人思念得那么刻苦铭心,还是因为他。

那个人会难得握住她的手契入她的掌心,用力握紧给予她力量,也会突然奔向前方跑得飞快,甩开她一段好长好长的距离怎么都跟不上。

时光飞逝,她甚至在梦境里看见了一些自己本身没有亲身经历到的事情。

比如说那个人深夜的时候还趴在桌子上,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手边的稿纸上画着一副球拍的设计图,图案旁乱糟糟地写着一些重量和材料的数据;

比如说那个人放学后路过精品屋,居然破天荒地走了进去,买下了章鱼烧的头饰然后揣进口袋;

比如说那个人在地下被冻得半夜里醒了过来,却还是不忘给自己把被子往上拉一拉……

安源雅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真是没安全感透了,明明人家已经承诺了会一起走下去,自己却仍是不知足。

整整长达十三年,那被重播了的梦境。

梦醒,天已经亮了,眼角有晶莹的液体在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浸湿了枕头,也清醒了那颗胸腔里不停跳动着的、灼热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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