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真央时小白已经坐在屋顶, 面朝我经常出现的方向, 静静地,没有张望。

我在后面看着他。

小白手托着下巴,我看不见他的脸, 只能在荒凉的夜色里看到他荒凉的背影。

很小很瘦弱,很惹人怜惜的小孩。

日番谷冬狮郎。

我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他沉思跟他打个招呼说我已经到了, 小白忽然回头,他说, 你迟到了。

小白的语气里有一点恼怒, 有一点怨气,或者,还有一点探问。

小白的大眼睛盯着我, 有点委屈, 神色却依旧充满了朝气。

我迟到了?我笑,说, 我们从来没有过约定, 我从来没有说,我会来看你。

小白大眼睛里的朝气褪去了许多,眉头狠狠地拧成了结。

我很开心地笑了,说,小屁孩你要记得, 千篇一律的事情重复太多你会将它们当成习惯,可当你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后,你就是真正的小白了, 因为欺骗你的往往是看起来最不可能欺骗你的事。

小白表情严肃,站得笔直。这娃儿站出了精神时居然快挨着了我的肩,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嘛……

小白说,我看到了你们。

小白说这话的时候头转开了,他忽略我的表情。

或者他认为我会震惊,他不想看到我张大嘴瞪大眼的白痴表情。

事实上我是有一点惊异,不过我还在笑着。

因为我与小白有一点不同,他在震惊的时候会目瞪口呆,而我不会。

我会安心地微笑。

小白说的“你们”是指我和银。他说他看到我和银,有点担忧和疑惑地说,或者是,问。

小白并不清楚我的交际,并不清楚我的熟人圈子,而我也只粗浅地说过我从四番队转到十一番打杂去了。

小白实际上很注意各番队的动向,比如他认为十一番或者四番的我,与三番队长市丸银,是不能有太多的关联。如果有,则需要不太符合常理的理由。

但是,没有这类理由。

我淡淡地说哦。

小白看着我,漂亮的眼睛大睁了一下,又恢复平静,他转开头,然后重重地往身下坐去,像是拿瓦片撒气一般。

我笑,挨着他坐下说,小屁孩你弄醒了你同学破坏公物损坏真央形象,我向山本队长打个小报告你就得天天喝西北风。

小白倔强的劲儿马上就足了,他恨恨地说,切!

我摸摸他头说,你想知道?

小白打开我的手,没有说话。

我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想知道我就不说啦。

小白马上怨气很足地说谁想要知道你的麻烦事。

我拍拍他说那就算啦……其实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

小白眉毛跳了两跳说,你说。

我乐呵呵地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只保留这一点。

小白忽地站起来,笔直快速。

他低头瞪了我一眼,说,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笑,这孩子真他妈一好孩子呢……不骗回家真对不起我自己啊……

还能记得有个人曾经给我划了一小血口子毁我一点容。

我想我是有点震惊的,所以我笑着的时候有点难过。

为朝气蓬勃却要少年老成的小白,为我看不懂的市丸银,也为虚假或者有一点窝囊的自己。

我摸摸脸上有点疙瘩的伤口,笑笑说,这伤疤还在疼呢,痛在我心里。

小白转头看着下面昏暗的灯,说,切。

我再笑,我说我知道你不信,你只相信你自己,对吧?可是这样会吃亏你信不信。

小白看我一眼,沉默了一会最后没有说话,低头绞着手指,似乎在思考我的话正确与否。

“小白,我帮你杀一个人。你亲亲我,成交?”我歪头盯着月色下小□□粉的唇,晶莹有一点诱惑的光泽。

“不要。”小白可爱的嘴巴里总是蹦出并不可爱的话。

“我会帮你杀一个你想杀的人。”我尽量轻松地说并不轻松的话。

“我没想要杀人。”小白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日子沾了血腥。

“你绝对会有憎恨的人。在将来,甚至并不久远。”我夸张地变化语调,调动脸部表情来烘托气氛。

“我不需要你帮我杀人,我自己能对付。我会自己亲手对付我必须面对的人。”小白依旧平稳地说,皱着眉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

我笑,叹口气说:“你还太单纯,你不能相信你能做到所有的事,你应该相信你很多事做不到。即使……你是天才。”

小白说:“有志者事竟成。”

我不再给他灌输我的观念,小白现在是一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好学生,不该给他泼冷水。

我哼哈了两声看我身边积极的小白版向日葵,小白正盯着我看。

我抓抓脸上的伤疤继续哼哈。

自从我脸上多了个伤口后小白开始有意无意地盯我脸,眼神有点怜悯。

可我对着镜子琢磨了很久,虽说有点破相,也不至于将他吓成个斗鸡眼对着我脸上的缺陷死盯。

我张大眼回瞪他。

小白给了我一个你很无聊的白眼后偏过头。

我偏过头继续无聊。

然后小白的声音重重地砸进我心里。

小白说,海燕队长牺牲,你在恨谁?

他能看出我在想什么。从我教给他的处事的方法,处世的原则。

我始终没有释怀,对于我不能打击或者伤害到的蓝染;而小白始终以为我在为脸上的疤,以及这个疤痕映射的海燕的死亡清醒不过来。

他不知道我恨的人是蓝染。

而那个人是他的小桃所尊敬崇拜关心的队长。

小白以为我在恨虚,恨自己,恨露琪亚,最恨的是市丸银吧。

小白不会认为,蓝染是最该被讨厌的。

就像小白不会相信,欺骗他的往往是看起来最不可能欺骗他的事。

我打个哈哈开始笑,我抓了子虚在他面前晃,说,你别关心我,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拿着刀来杀你。

小白无视我的匕首,他偏开头说,谁要关心你。

我说小屁孩你就承认吧,否则我拿刀砍了你。

小白拧着眉毛翻个白眼淡淡说,切。

我收了子虚说,好吧,听说小孩子的唾液能够治疗伤疤,我给了你很多帮助,你没有涌泉相报就得了,你不至于吝啬一点唾液吧?

小白坐得直直的,说,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我马上假装严肃说,我没有将你当成小孩。我和你的对话是属于成人和成人的对话。你将来一定会是优秀的死神。

最优秀的死神。

之后我在小白扭结的眉毛和恼怒的表情里笑得很快活。

小白最后也没有给与我他的那一点唾液,我很惋惜说,女协少了一个良好的素材。

小白继续拧眉头。

我说你要习惯,说不定你以后不小心弄了个番队队长当上了,不小心弄了个身材火辣的靓丽女副队,不小心你那副队比较开放比较性感,你该怎么对付,我这是在给你提前启蒙。

小白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摸摸他头说,你有心事?

小白沉默。

他忘记了打开我的手。

我想小白定是遇到了很难取舍的事,他在做选择,于是我笑眯眯地问,你向小桃表白了还是小桃向你表白啦?你快乐得很郁闷吗?

小白低头说,草冠。

我手指尖都麻了,收回咬了一下,震惊说,啊呀额滴个神,草冠和你……女协的素材永远都不会鲜少啊啊啊啊……

小白堵着耳朵说,白痴,是我和草冠,有了相同的冰轮丸。

我手指尖真麻了,有点冰凉。

小白说我可以舍弃冰轮丸,我不能舍弃草冠。

我摸摸他头说,我知道草冠是你死党你很珍惜,可是你不给草冠一个证明他实力的机会对他不公平。

小白不明白。

我说草冠也许很想和你比试一场。

小白说我不想用刀指着他。

我说如果你尊敬你的朋友,你就得认真和他打一场,而且必须是用上最强势的招数。

小白在犹豫。

我想了想说,冬狮郎,你是个天才,没有经历过,所以不明白竭尽全力想要获得力量的努力。草冠为了目标付出的汗水,是苦的,可也是最甜的。

小白说我知道。

我说,你知道但你不理解,你没有试着去成为一个凡人,你从入学就笼罩着天才这个光环被别人羡慕着,你不懂一个凡人想要击败一个天才的心态。

小白双手环着膝盖,低头默然。

我说你知道怎么做了么?

小白轻轻点头。

我知道小白会拼上他的全力和草冠比较谁更有能耐来控制冰轮丸。

我给小白的理由是你得尊重你的好友。

但是至于我,并不是单纯的这种想法。

草冠是个可爱的孩子。我不讨厌草冠。可比较草冠我更熟悉和亲近小白。

可管理闲杂事务和非闲杂事务的那些个老头们,一定要求小白和他朝夕相处的哥们拼个你死我活,如果小白不用全身力气,如果草冠赢了的话,后来的十番队队长该是要换人了。

我记得剧本里,小白毕业后,尸魂界,死神里,没有草冠这个人。

比较草冠,我不愿看见小白消失。

抱歉,草冠。

我暂时似乎没有能力对付中央四十六室的那群老头子,连夜一和浦原只能选择逃避,连蓝染都只能选择欺骗的那些最高执政类群。

所以在选择小白的生存那一刻,选择牺牲你。

优胜劣汰是古老的原则,恐龙们不知道这个真理所以他们不再存在,达尔文发现了物种起源用文字记录了所以人类依旧在繁盛并猖獗地占领着青蛙小队们要侵略的蓝星。

小白胜,草冠败。

不久,日番谷冬狮郎被任命为十番队队长。

小白小小的身体披上了书了“十”的白色羽织,往昔的小不点立即风度翩翩。

自此,引无数同人女折腰的静灵廷王牌正太正式走上祸水的道路。

小白在一片祝贺声中皱起了眉,稚嫩的威严。

我远远地看着他,还有给他送恭喜的雏森桃。

小白总是严肃地拧眉头,即使对着小桃,也不会露一两个本应该杀伤力无限的可爱笑容。

这一点小白和银有莫名的相似。

银总是没心没肺的微笑,即使对着乱菊,也极少露一两个本该正常的关切表情。

就像我在问,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银总会说,当然,等了很久。即使他刚刚到。

而小白总会说,我才没有等你。即使他恼怒地认为我迟到太久。

银的背上有一个“三”,如同刻上去的三条平行线,他自己,他的工作,他的她,固执地稳稳地不相交,无奈地一同延展,没有尽头。

这是他背负的生活。

小白篆刻着简体的“十”,一横一竖,很简单的笔画,神圣如十字架。

竖是他简单神圣的理想,单纯美好;横如现实,沉重地压在那些本应明亮清新的色彩上,直至最后,只有殷红。

这两人的数字,有点刺眼。

如果有一日,如果有可能,我该选用哪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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