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浔琬微微抬眸,目光中皆是柔弱和楚楚可怜,她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款款上前一步,朝谢修行了一个大礼,“儿白氏浔琬,见过县尉大人。”

这谢修她白浔琬倒是有所耳闻,他虽说出自陈郡谢氏这样的大家世族,但却是一支旁支,对于他而言,谢氏给他的不过是一个姓氏罢了,是故他寒窗苦读十数年,也不过被人举荐来开阳县这么一个偏僻县城当一个县尉。

他有野心也有抱负,不然不会在前世跟了七王闯出了些名堂,入朝当了官,后来还成了武安侯的心腹大患。

“你们庄头说的可是真的?”谢修看了她一眼,虽说看她模样十分惹人怜爱,但见她谦卑有礼,大方得体,根本不像传闻中那般怯懦卑微不识大体,随即眉头微微蹙紧。

“自然是真的,县尉大人,您还是赶紧进去将那她逃奴抓出来吧,七娘子年纪还小不懂事,此事若是传出去,对我们侯府可实在不好!”吕庄头在一旁苦口婆心道。

白浔琬苦笑一声,“儿初来乍到久病初醒,又岂能认识些什么奴隶还收留他们?吕庄头怕是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吕庄头似是等着谢修说话,这谢修如今在严县令手下当差,而严县令可正是宣平侯爷的木幕僚,既然是白五郎寻来的,那么今日白浔琬定然会清白尽毁,到时候在这庄子上便就任由他宰割了!

见白浔琬如此,白飞忍不住脱口而出,“七娘子,您若是心中无愧,大可将们打开让小奴们进去搜寻,如今娘子挡在门前是何意?”

“大胆贱奴!”林嬷嬷直接啐了一声,“我们娘子好歹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娘子,岂能容你这小贱奴玷污清白?嫡娘子的房间岂是你们谁都能进的吗?你们到底有没有将侯府放眼里?简直是恶奴欺主!”

白浔琬却是上前拦住了林嬷嬷,而此时蕊儿却脆生生道,“侯府的贱奴着实是好大的本事,见着主子受伤竟半句都不晓得问,只知晓如何玷污主子清白,县尉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娘子做主啊!”

侯府上下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谢修也根本不想管这档子事,但听说其中有隐情,而这身为主子的白浔琬竟也不哭不闹,随即对她又产生了些许的好奇,于是他拢袖问道,“哦?既然如此,那我来问问,你家娘子是如何伤的?”

蕊儿有问必答,“我们娘子的伤……”

“是我不小心。”白浔琬连忙顿住蕊儿的话,即便蕊儿满眼惊讶,白浔琬却还是继续道,“回县尉,是我自己不小心用簪子划破的,与任何人无关。”

“娘子!这明明……”

蕊儿还想说什么,竟叫白浔琬一个眼色止住了话头。

谢修此人虽说有野心,手段也高明,但素来不喜无脑之人,若是她真的借此机会告状,谢修虽说会过问几句,但此事最终还是会尘埃落定不了了之。

若是放在前世,她心中只有武文彦的前途,为了他的前途她也只能听之任之,而如今,她已不再是前生那个蠢货了,所以,她绝对不会让此事如此这般销声匿迹。

“县尉大人,夜已深了,劳烦您来处理我们侯府家事,着实是我们的不对,只是儿听说读书人都论理,儿斗胆想同县尉论一论理。”

她的声音怯懦懦的,但说出的话却是字字珠玑,完全不像是普通十岁孩子一般的语气,这倒是让谢修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好,那我就来听听你的理。”

白浔琬又朝他欠了欠身,“我大楚国以礼治国,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是也不是?”

谢修眉头微蹙,脸色一沉,“是。”

“可为何小女会出现在此处?”

谢修别过脸去,看向吕庄头,白浔琬在庄子上也不过是七八日的事情,他向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是故也未曾了解。

吕庄头低眉,“七娘子生母阮夫人过世,七娘子仁孝,特地来庄子上为夫人守孝。”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说侯爷是非,也只好如此回答。

白浔琬不再言语,谢修是聪明人,他知道白浔琬在告诉他什么,谢修出自陈郡谢氏旁支,但好歹也是嫡系又是长子,天生伶俐,本该受父亲及族老欢喜,没想到父亲所喜的竟是妾室平氏之子,无论那庶弟再如何平庸,其父照喜不误。

其母早亡,其父故去后,竟将家中所有财产赠予那庶弟,而他谢修经不起折辱,自此远离家门独自闯荡。

白浔琬问这句,意在告诉他,如今的她就是当初的他,无论出自世家还是侯门,里头的弯弯绕绕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懂。

人是有情感的,见到与自己同病相怜之人总会产生恻隐之心,白浔琬赌的就是他的这颗恻隐之心,若是他的心被其野心埋没,那么今日她便输地一败涂地,但若反之,那么她还能有赢的希望!

谢修忽而笑了起来,目光中皆是冷意,“确实,既然是侯府的家事,我这一个外人的确帮不上。”

他是打算明哲保身,不打算插手了。白浔琬心中冷嗤一声,没那么容易!

“既然谢县尉觉得帮不上侯府的家事,那么小女这儿有一纸诉状不知县尉可受理否?”

“说来听听。”

白浔琬目光柔和,却已经不再有那唯唯诺诺的神情,随之而来是坚定以及悲戚,“敢问谢县尉,恶奴欺主当如何?”

“斩杀。”谢修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院中站立着的所有死奴皆是心中一寒,虎躯一震,他们是死奴,什么都不由自己,生死也是,若是主子不高兴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的命献出去。

死对于他们来说,有些时候确实是解脱,但他们更多的是想要活命。

吕庄头听罢,觉着这苗头似乎有些不对,明明他是来治白浔琬的,怎地竟被她反将了一军?“县尉大人,斩杀贱奴可是要得到侯爷首肯的,你可莫要忘了。”

吕庄头的意思很明显了,其他的贱奴他管不着,但他是侯爷的贱奴,只有侯爷才有权利杀他。

谢修颔首,“我自然明白,但身为一方县尉,手中还是有些掌杀奴隶的权利的。”他扫了一圈院中站着的贱奴们,朝身后的衙役们道,“将他们带回去,明日斩杀。”

“慢着。”白浔琬连忙道,“还请谢县尉手下留情。”

谢修挑眉,“白七娘此话何意?”

白浔琬又一次行了一个大礼,“谢县尉仁德,小女尚在孝期,见了血光实属不孝,还望县尉大人免了他们的死罪。”

谢修上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声音有些低沉,竟是带着些许的威胁,“白七娘,谢某人也不是什么说一不二的人,但既然来了总不能让谢某人两手空空回去。”

章节目录

推荐阅读
相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