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爷子眼底十分平静:“别觉得有负担,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捡回来的命早就赚够了……我其实真想我那口子了,还有我的兄弟们……他们都等着我啊,这上头我待够了,没什么意思……”

许苒面色一变:“老先生,病人不能这么意志消沉……”

“哈哈,小丫头不经逗。”郑老爷子想要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力气,只好放弃,“你放心,不管手术成功与否,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看惯了臭着脸不准我这不准我那的老头子,水灵灵的小姑娘往这儿一站,我心里高兴……”

许苒抿唇,一时分不清老人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可心底那股想要手术成功的信念忽然被放大了好几倍。

这样通透的老人,人间值得。

她出了病房,心情却并不轻松,院长带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除了保镖,就只有郑易寒一个人靠在墙上,特意在等着她的样子。

“郑先生。”许苒停下脚步。

“我爷爷是不是跟你说,他不想活了,让你别有压力?”郑易寒单刀直入,吓了许苒一跳,还是老实道,“是。”

“折腾了好几年,爷爷年纪大了,也烦了。”郑易寒拿出一根烟,脸色多了一抹烦躁,许苒连忙说,“对不起郑先生,这里不能吸烟。”

郑易寒看了她一眼,也没有收回手,把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下:“不抽,闻闻味儿,省得情绪控制不住,吓到你。”

许苒:“……”

突然为自己担忧。

郑易寒嗤笑一声:“这么胆小,还敢上手术台?”

许苒抿唇:“这是两码事,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过你的履历,确实很出色,有赵梓言帮你,我才会松口答应。”郑易寒忽然眯起眼睛,冷意毕现,“我不接受手术失败,你和赵梓言也接受不起,明白吗?”

许苒心下一惊,畏惧只是一时,反应过来她有些生气:“郑先生,恕我直言,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敢百分百保证手术成功,您在手术前这样恐吓医生,百害而无一利。”

郑易寒手中夹着烟:“这股气给我憋着,直到下手术台为止。”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便进了房门,背影修长,把那一声带着叹息的‘爷爷’藏在了门后。

许苒转身靠在墙上,松开掌心,密密麻麻沁着一层薄汗,被郑易寒强大阴冷的气息笼罩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想到赵梓言,心里忽然多了个无底洞。

到底还是把人牵扯进来了。

中午时分,许苒才从一堆冗杂的资料中抬起头,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心情依旧沉重,摸出手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微信,忽然想给秦少辰打个电话。

那边没接,应该是在忙。

许苒有些失落,很快又拍拍脸,低声道:“打起精神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犹豫什么呢许医生!”

正打算去食堂吃点东西,门被推开,小林风风火火地抱着一束花闯进来,眼底写满了羡慕嫉妒恨:“啊啊啊——许医生,价值千金的玫瑰花,秦总跟送包子似的这么准时,存心刺激我找对象啊。”

许苒面色一喜:“他来了?”

“没,是快递小哥送来的,我刚好看到,就帮你签收了。”小林见许苒一秒低落,笑着打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至于吗?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是不能用常理去评判的,想秦总了你打电话给他啊,或者,你也可以去找他约会,礼尚往来嘛。”

心动只是一瞬间,许苒接过玫瑰花嗅了嗅:“没那么夸张,我们都要忙工作。没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了年轻人。”

小林撇嘴:“许医生,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一脸陶醉小幸福地埋在玫瑰花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别贫了。”许苒把原本花瓶里的富贵竹拿出来,重新换了干净的水,仔细把玫瑰花放在瓶子里,看着看着心情莫名好了一些,郑易寒的那些话仿佛都离她好远了。

“吃饭去吧。”许苒说,“我请客。”

“有人请客了。”小林却摇摇头,低声道:“许医生,你也别这么脱离群众好不好?偶尔关注一下身边的八卦行吗?李医生和玲玲彻底闹掰了,听说玲玲还闹到了领导那里,想拉你下水,结果撞到了枪口上,被领导辞退了。”

许苒停下脚步:“谁辞退了她?”

“我听小赵说,好像是姜董亲自吩咐的,她也是不会挑时间,不过姜董对你好像特别关注呢!”小林没多想,又兴奋道,“李医生总算没瞎地太彻底,大彻大悟了一回,早上就跟我说,要请咱们科室的人吃饭,为玲玲带来的麻烦道歉,其实谁不知道,他就是想请你吃饭,和你赔罪,我们就是顺带的。”

许苒抿唇,没有想到玲玲会是这个结局,看她昨天歇斯底里的样子,对李医生至少是真有感情。

李医生对她呢?

所谓感情,千姿百态,有时候脆弱的不堪一击。

小林看她神色:“许医生,你要是不想去,咱们就出去吃。”

“恩。”许苒点头,“以后李医生那边……正常打交道就好,大家都是同事。”

小林叹气,心道:李医生虽然条件不错,可跟秦总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

关键是,他没有秦总那种霸气袒护的气场,无论发生什么事,秦总都无条件护着许医生,而李医生这几次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忙了一天,许苒晚上下班还带着厚厚一摞笔记本回家继续啃,郑易寒和郑老爷子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却大大激发了她孤注一掷的勇气,当初和赵梓言合作跑AF项目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呕心沥血过,恨不得长在资料上不下来。

秦少辰的电话打过来,她还在跟赵梓言连线讨论方案细节,直接挂断了,完全没有犹豫,实际上现在任何脱离正事的声音,对专注于研究方案的许苒来说都是噪音。

等到她和赵梓言说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许苒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和晕乎的脑袋,这才依稀记得——

秦少辰打电话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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