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方才在屋外高台上侃侃而谈,毛遂自荐要当本王府中的第一个女门客时,可没见你有半点矜持。看来你所说不假,信口开河果然是你的才能。”

把傅思滢堵得无话时,漠苍岚悠悠道:“本王乏了,若是无事,傅大小姐就请回罢。”

知晓他这定然是没应下邀请,傅思滢不由得一急。

看来他心中清楚傅家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所以傅家又怎么会设贺宴,又怎么敢邀请他。

可她万分需要他在宴席上露面!

琢磨了琢磨,傅思滢起身,不顾炎热地走到漠苍岚近旁的椅子坐下,还前倾身子向他凑去。

张口就暗搓搓地使坏:“是我家本家想要办贺宴,我估摸着他们不敢邀请您,所以特地前来偷偷告诉您此事。”

漠苍岚微阖的双眼柔柔抬起,像花苞打开似的,觑向近在眼前的傅思滢:“这么好心?”

“嗯嗯!”傅思滢重重点头,“既然是对这门亲事的贺宴,王爷您不出场多不合适。”

她说着说着,热得脸上的汗开始往下淌。随手拿帕子一擦,看着就在脚旁的火炉,闷到无力言语。

若是和慕王结为夫妻,岂不是意味着她日后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真是好坏的预兆。

漠苍岚调整一下姿势,看到傅思滢摇着手中扇子,衣领处的薄纱被风吹拂得起起伏伏,露出的白嫩脖颈像是脆生生的竹笋。

“没有主人家的邀约请柬,本王不会自讨没趣,傅大小姐请回吧。”

傅思滢急问:“要如何你才会答应?难道出席贺宴对你无益吗?你与我的婚事目的为何,不用我明说吧?”

漠苍岚不假思索:“没有如何。”

说罢,微抬手指,示意送客。

他能猜到傅家本家的意图,也能猜到傅思滢的心思。但他无心帮谁。就算是他选择在贺宴上露面,也不会是和傅思滢的请求沾上关系。

见漠苍岚难以请动,傅思滢失望起身。

前世的此时,她尚不知纷扰,以为本家肯为她办贺宴是出于真心,所以对本家还分外感激。毕竟本家的人脉广、地位高,结识交往的也大都是世家,能得到本家的认可,她世家贵女的身份也算是名正言顺。

为此,她甚至心大地没在乎结亲之人是凶名在外的慕王。

可其实呢?

本家利用这次贺宴,不仅邀请了各个世家,还请足了被皇上和慕王扶持的新贵。唯独没邀请慕王,一是因为慕王的体质特殊,极少应邀聚请,二是因为若连慕王都能请动,本家在世人眼中自然属于慕王一党,那样的话,本家就无法钻空子进行周旋。

贺宴上,本家借机左右逢源。遇到世家,可以说与慕王走近的是傅宰相,他们也很愤怒;遇到新贵,又可以借这门亲事拉关系。总之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用尽了手段扮两面三刀,以保本家在大昌变革中平衡生存。

本家不仅利用她傅家从中得益,还笑里藏刀地将她傅家打上慕王一党的签子,将她傅家逼上独木桥,这般无情可恶的手段,真是高明!

而她就是要请漠苍岚在贺宴上露面!既然傅家已经和慕王绑在一起,那本家也别想逃脱!

她要让这一场盛大贺宴,全然为她做了锦绣,她要让本家的好算计尽付东流!

眼见要作罢离去,傅思滢抬手去掀棉帘的那一刻,猛地一罢手,扭头疾步重新朝漠苍岚走去。这一次她走得更近,直接走到漠苍岚的身边。

伸手,便拉住漠苍岚的衣角,声色委屈:“好歹是庆贺你我定亲的宴请,你真的不去吗?”

她眼尾一耷,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此一幕让不远处的侍从猛地后退半步。

漠苍岚瞥向傅思滢紧紧捏着他衣角的手,这手白嫩光洁、筋骨清晰。

沉默片刻,他抬头直视她,冷声问:“你这是在撒娇?”

蓦然与他森凉淡漠的双眸对视,傅思滢拼命忍住想要松手的冲动,几乎是在掐紧衣角:“嗯!”

“撒娇有用吗?”

“……”她吞咽口唾沫,“总得试试才知道。”

“放手。”

傅思滢火速松开手,转而捏上自己的衣角,垂头,倒更显得委屈。

漠苍岚将被傅思滢掐皱的衣角抚平,上下打量一番浑身写满可怜巴巴的傅思滢,无声思忖了好一会。

半晌,他道:“本王会考虑的,你走吧。”

这是他第三次表露送客之意,傅思滢也不好厚脸皮再继续纠缠。

她只能一步三回首地向房门走去,还保持着娇声软语:“那你要好好考虑哦。”

“好歹你之前伤过我,不给补偿么?”

“我会等你的。”

漠苍岚眼神冰凉地投向她,见她毫不收敛这副德性,便别开眼将目光投向书本。

走至门帘处,傅思滢缓缓带上帷帽,双手从内向两边拨开纱帘,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不忘强调叮嘱:“是你和我定亲的贺宴,你一定要来哦。”略有暧昧情谊。

坐在软榻上的漠苍岚斜她一眼,见她冲他抛媚眼,当即一扭身子,留给傅思滢一个背影,似乎是难以直视母老虎撒娇。

“哼!”

傅思滢跺脚娇哼一声,转身终于离去。徒留屋内漠苍岚音色无奈:“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侍从在一旁感叹:“傅大小姐的脾气还真是一言难尽。”学变脸的吧,百变魔女?

百变魔女傅大小姐一掀棉帘,就拉下了脸。对慕王撒一次娇,她真是胆肥到把几辈子福气都耗光。

猛然间产生一个极端的想法,以后她就用撒娇手段恶心死漠苍岚!

走出小楼的傅思滢备受瞩目。原因无它,方才这一场考校中,唯有她一人中选。正逢歇息,无论是之前在场的人还是新来者,都等着她出来好围观一番。

这可是慕王府第一个女门客啊!

寻到郎俊松的身影,傅思滢刚要打招呼,就被王府下人唤住。

“好姑娘,这是你的腰牌凭证,往后可以凭此腰牌出入慕王府外院。若是在府外并无住处,可由慕王府为你安置。另外……”

听王府下人说着一堆当上慕王府门客的好处,傅思滢渐渐听呆了。包吃包住还给月钱贴补?!这还只是最低一级的门客,等日后为慕王办成事、得建功劳,自然会有更厚重的奖赏!

郎俊松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与她一同听罢,感慨道:“慕王果真是善待人才。”

傅思滢不屑地冷哼一声。

二人在旁人的围观下离开慕王府。

边走边谈时,傅思滢询问:“你此次没有中选,接下来作何打算?”

郎俊松很直白:“打算回家去,继续潜心苦读。”

“回家?为何不试着考取功名,或者到别处应选门客?你也可以改日再来一试,只要顺着慕王目前的手段言行应答,定然能中。”傅思滢给出建议。

停下步子,郎俊松神色略微黯淡,他摇头:“今日一试,我已知慕王的决心,既然我的志向与慕王喜好不符,哪怕中选,日后也必定是埋没才华,所以我不打算再投奔慕王。”

“那……”

郎俊松渐皱眉头:“可是当下的局势尽掌握在慕王手中,无论是考取功名还是另投别处,都前途未卜,所以,倒不如我再潜心修学几年,等到学识更丰、等到局势渐稳、等到另有慧眼识珠之人出现时,再寻出人头地之机!”

此言令傅思滢心头大震。

是了,这正是他前世之路!

慕王死后,世家重新称大,他经何长易相邀一同共事,不久便以惊人的学问和才识在皇城中崭露头角,声名渐起。

傅思滢双手一紧:“你……”

她不想干扰郎俊松命定的平步青云之路,可她发誓会将何长易踩入泥尘,如此这般怎会不牵扯到他的命运?

“今日能结识姑娘,是在下的福气,望不久便能听到姑娘之名鹊起大振!”郎俊松拱手。

见他欲要告辞,傅思滢不再犹豫,立刻道:“看来你不过是个自私又虚伪的人!”她面露失望。

“姑娘此话何意?”郎俊松皱眉。

“你既然对慕王的强权暴政不满,此时就应该身先士卒地反对,哪怕身败名裂,也要为天下的学子名士做出表率,此举才是大义!而沉寂下去以求日后时机,不过是为了个人的图谋富贵,何不如你现在就顺了慕王的强权,还能早日享福!”

说罢,傅思滢冷笑一声:“摆出一副不屑与强权同流合污的模样,实则惺惺作态,真是让我恶心!”

郎俊松:“你!”

他神色大震,惊愕地盯着傅思滢,一副被傅思滢所言醍醐灌顶之态。

怔愣好一会儿后,郎俊松百感交集地对傅思滢躬身长作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姑娘所言,振聋发聩。在下……醒悟了!”

见郎俊松没辜负她的期望,果然有所明悟,傅思滢轻笑一声,摘下帷帽,露出美目盼兮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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