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氏大训一通,傅思滢没有半句反驳。

最后李氏不知是被气到还是觉得她冥顽不灵,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抱起账本离去。

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傅思滢颤抖着缓缓吐出一口气。

无论是李氏还是傅宰相,都已经在为傅思滢的做错事而善后,傅思滢晓得近日行事过于急躁,也只能安心养病,不再多问其它。

七月流火,屋外的风也一日比一日凉爽。尽管傅思滢闭门不出,但有容辰日日上学,总是能为她带来最新的趣闻。

“那位芝玉公子最近在皇城中可是风头大盛,被不少人推崇!”容辰感慨道,“就连书院中不少夫子也很是欣赏他的才能。”

傅思滢一点皱眉,声若轻叹:“是么。”

“姐姐你之前赏识的那位郎公子,听说也与芝玉公子关系甚好!还有那个何长易……”容辰话语一顿,先看眼长姐的脸色,再喃喃把话说尽,“芝玉公子也是很欣赏何公子的才学,有好几次将何公子的文章拿出来当众赞赏。”

“是么。”

容辰点点头,不再说话。

傅思滢摩挲着手中书本,大半天都没有再翻页。

前世,她从未听闻过白倾羽此人。许是他也曾在这时声名鹊起,只是日后在皇城中没有了一席之地。

她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变故,想着凭白倾羽那般刚正的性子,声明渐败倒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他不是皇上赏识的人吗,怎么会过刚易折?

傅宰相下朝归府,带来七夕节宫中宴请集会的消息。

“往年从未有过此番宴会,不知为何今年会有。皇上还特意下旨,说让各家各府适龄的嫡子嫡女都要入宫赴宴,想来是有做月老的兴致?”

听到父亲猜测,傅思滢嘴角轻抿,尽管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也得忍着。

傅宰相道:“滢滢,你得圣上赐婚后,还不曾面圣谢恩,此番宫宴你一定要做好当众向皇上谢恩的准备。芸芷容辰,你俩年纪也都到了,到时候装扮得精神些,莫叫外人看了笑话。”

说罢,傅宰相向李氏叮嘱:“一切事宜就劳烦夫人操心了。”

“是,”李氏话语一顿,有些犹豫地问,“要和本家一起吗?”

傅宰相皱眉。

近来和本家闹得很不愉快,对外都是面和心不和的模样。

想了一会儿,傅宰相说:“要是本家派人来问,那就一起,若是不派人来问,也就两家各自行动罢。”

“也好。”

李氏叮嘱三个孩子:“你们都是初次入宫面圣,一定要谨言慎行。这几日娘会抓紧时间教导你们规矩,都要好好学。尤其是你,思滢!”

傅思滢垂下眼帘:“嗯。”

宫中的规矩……她清楚得很。而她更清楚的是,这次的七夕宫宴的目的!

父亲说的没错,皇上的确是起了做月老的兴致。自家因为她已经被赐婚与慕王,所以能让芸芷和容辰“逃过一劫”,可其他世家就……

本以为今生应该一如前世那样,本家不会来与自家商量七夕节赴宫宴一事,但出乎傅思滢的意料,本家人登门了!

只是并非前来商议一同入宫,而是前来兴师问罪的!

傅二夫人张氏与傅三夫人赵氏二人一在堂中坐下,二夫人张口就面色不善地朗朗质问:“卫兰灵最近三番两次地出事,你们为何不命人告知给本家!”

一惊,李氏忐忑心虚地回到:“这种伤及姑娘脸面的事情,怎么好大肆宣扬?”

“大肆宣扬?”张氏高眉一挑,顿时就显得怒容赫赫,“给外人讲是大肆宣扬,给本家讲也是大肆宣扬?大嫂不会忘记,你们之前是怎么强求本家认下这个表小姐的吧?”

张氏说罢,眼神讥讽轻蔑地瞥向傅思滢,充满嘲讽。

不等李氏说,二夫人又道:“而且不要隐瞒了,卫兰灵前几日中毒差点丧命,就是思滢做的吧!”

李氏一惊,下意识否认:“不、不是,没有……”

“呵,不是?傅思滢当着卫侯夫人的面儿都敢承认,怎么当着我这个婶婶的面却怂了?”

“这……”李氏惊慌地看向傅思滢。

尽管之前无人要求卫兰灵等人保密,但这件事情本就该是心照不宣的。

而显然二夫人是得到确切消息,这才登门。

傅思滢拦下母亲的无措,平静地看向二夫人:“既然二婶婶已经知道事情前后,那今日气势勃勃前来,所欲为何?”

二夫人冷笑:“不为何,只是来借一些银子罢了。”

话语突然转到借银上,傅思滢与李氏均是不解。

接到二夫人的眼神,傅三夫人赵氏语气温和地说:“我与二嫂方才去卫侯府看望了卫家小姐,得知大嫂家中为了不让卫家小姐状告官府,愿意出三千银子作为安慰。”

二夫人忽而冷冷一笑:“呵呵,兰灵既然是本家的表小姐,受了委屈,理应由本家撑腰才对。那卫侯府真不是什么好人家,为了宁少爷的事情,就让兰灵受委屈,真不是东西!”

指桑骂槐。

一听这话,傅思滢与李氏哪里还不明白,本家这是抓住傅思滢的把柄,威胁来了!

一见她二人脸色难看,三夫人赶忙又唱白脸:“唉,兰灵丫头不懂事,不知道事情的大小轻重,随意就应下了,若是由本家出面,自然不惧卫侯府的牵制。”

傅思滢冷不丁问:“本家出面做什么,要给卫兰灵撑什么腰?”

三夫人呵呵一笑,避而不答,又把话说回银子上:“不瞒大嫂,本家之前设贺宴开支巨大,之后二哥和傅文为了同僚走动又花费不少,眼下家中真是用度拮据。”

随着傅三夫人的话尽,傅思滢和李氏的脸色渐渐沉下。

得到二夫人的眼色,三夫人赵氏又道:“这不是要到七夕宫宴了嘛,家中连给芳薇芳蕊姐妹俩个做衣裳的银子都没有,我和二嫂无奈,只能厚着脸来寻大嫂帮衬了。”

说白了,就是拿捏傅思滢下毒的把柄,前来敲诈!

傅思滢之前向本家要银子,那是因为本家要借用她的名头,这次本家来要钱,却是毫不要脸地勒索!

还故意用傅思滢之前用过的“做新衣”的借口!

三夫人一说完,堂中立刻死寂一片,半点声音都没有,气氛极为压抑。

傅思滢眯眼看向三夫人。

被她冷目而视,三夫人脸上的笑意慢慢变僵,之后彻底消失。

最后,三夫人赵氏不安地别开头,避开傅思滢的目光。

良久,李氏闷闷开口:“不知本家需要多少?”

见三夫人没了胆气,二夫人没好气地瞥去一眼,然后狮子大开口地直接道:“三千两!”

见李氏面露惊诧,二夫人神情讥讽:“怎么,大嫂肯拿出三千两为思滢摆平牢狱之祸,拿不出三千两帮衬本家?莫不成是看不上本家?”

李氏脸色一白:“不,二弟妹误会了,只是既要拿出给兰灵的三千两银子,我家中实在拿不出又一个三千两。”

“那就让思滢去求慕王呀!”二夫人理所应当地说,“慕王爷肯定不会缺区区三千两银子!反正思滢也是要去求慕王爷对宁少爷开恩,一并多求三千两也没什么麻烦的。到时候把求来的恩典和三千两一并给卫侯府送去,岂不喜上加喜?”

“你这话是何意?”李氏一怔。

二夫人露出狠色:“我说话,大嫂听不懂吗?先把给卫兰灵准备的三千两拿来帮衬本家,之后再向慕王爷求三千两给卫兰灵!”

“这、这不妥啊……”

“没什么不妥!”二夫人敲敲桌子,一副现在就要拿银子走人的模样,“我已经和卫兰灵说过此事,她是本家的人,当然要以本家为先!”

这番强势逼人的姿态简直就与土匪恶霸无疑。

未想到卫兰灵这么快就和本家人勾结在一起,傅思滢目光悠悠,嗓子干涩地低声问道:“若是我家拿不出这三千两,二婶婶又当如何?”

闻言,二夫人勾唇一笑:“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是钱财重要,还是命和名声重要,思滢心里该由决断吧?若是你为了三千两而甘愿坐牢受苦,那二婶婶也无话可说。”

眼看二夫人真有要不到银子就送傅思滢去坐牢的架势,李氏的双手紧捏椅子扶手。良久,终是缓缓松开,对二夫人说:“因着之前思滢说是给卫兰灵添三千两做嫁妆的,所以家中眼下的确还没有筹出三千两。”

二夫人神情冷漠地打断李氏的为难:“一千两总有吧?先拿来。剩下的两千两银子,若是七夕宫宴前送不到本家,不用我说,大嫂也该知道宫宴上会流传什么笑话吧?”

李氏不语。片刻后,说了句“稍等”,起身走出大堂。

见之,傅思滢即刻追上。身后还有二夫人的嬉笑:“就知大嫂家中宽绰,多谢大嫂帮衬!”

跟出正堂,傅思滢一把拉住母亲的胳膊:“娘,你要做什么!你还当真要给她拿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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