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道身影一同掠来的，是一声爆喝。
“道长春！”
百客刀披散着长发，状若疯魔，一身杀气让万里无云的天地都变得晦暗下来。
只剩下他手中的刀，亮的还是那么璀璨。
前所未有的亮。
“疯子，竟然又入魔了！”
道长春脸色严肃，面对第二次入魔的百客刀，他不敢大意。
挥手收回困住胖橘的桃木剑阵和漫天符纸，两个道长春抬头看着百客刀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大魔头，神色复杂。
二十年前，斩魔台，他千里引雷杀了那个刚刚渡劫即将成仙的女人，就曾面对过这个魔头。
他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再次遇见。
这个魔头啊……道长春虽然已入分神，而这个魔头不过元婴。
但道长春却最不想遇见他。
上次交手之后，他足足做了三年的噩梦。
梦里就是这个魔头抱着女人尸首痛苦嘶吼，随后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两眼红芒凛冽。
然后便是无尽的刀芒，无情的刀道。
这个魔头独臂持刀，不要命的冲向他。
道长春叹了口气。
本体和分神，两个道长春朝着百客刀掠去。
百客刀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只剩下杀意恨意，已经化为人形自走凶兽。
见道长春非但不逃还朝自己掠来，百客刀哈哈大笑，抬手便已经挥出一刀。
“道长春！拿命来！”
晦暗天地间，刀芒如月光，倾洒而出。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道光。
绵延千里。
刀意，刀道，百客刀的刀道境界毫不压抑。
两人间的山林呼啸，在这狂风下瞬间支离破碎，仿佛光是那狂风便已经化作刀气，里面裹挟着千万柄刀刃，呼啸之间便是凛冽。
道长春脸色难看，桃木剑和符纸尽数甩出。
符纸还未来得及组成阵法，便被扑面而来的刀芒笼罩。
原本蕴含巨大威力的符纸在面对刀芒的这一刻，仿佛只是普通的纸张。
在那充满狂暴杀意的凛冽刀芒下，根本无力支撑，漫天符纸瞬间支离破碎。
只是阻挡了一下刀芒的攻势。
仅仅如此。
但也不仅仅如此。
正因为那些符纸阻挡了刀芒的攻势，符纸后的桃木剑终于来得及在刀芒靠近之前组成剑阵。
桃木剑一化九，再化十八，最终化作九九八十一柄飞剑。
篆文流淌。
两个道长春额头都是冒出冷汗，脸色严肃的低声诵读。
八十一柄飞剑按照一个玄妙复杂的弧度飞舞盘旋，篆文流淌下来交织在一起。
最终，九九八十一柄飞剑排列在四周，中间是篆文缠绕组成的阵法。
篆文入水，闪烁着黄昏时候的光芒，古朴却又牢不可破。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倾洒千里的刀芒，以及这纹丝不动的古朴阵法。
面对璀璨的刀芒，两个道长春归为一体。
走入阵中。
元神归体，道长春状态更上一层楼。
面对笼罩而来的刀芒，道长春伸出双手，立掌前推。
刀芒与阵法撞击在一起。
金属摩擦的声音无比刺耳。
刀芒如潮水，铺满天地的银色光芒朝着那一个金黄色的阵法流淌冲击。
如夕阳下的海水冲刷磐石。
浪潮惊天。
磐石岿然不动。
最终，空中的银色光芒消耗一空，缓缓散去。
方圆十里山林已经尽数毁掉，鸟兽奔逃，只留下一地碎木和烂叶。
而空中那一个阵法还是依旧如初，只是暗金色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天下寂静。
只剩下了风声，以及百客刀剧烈的呼吸声。
空气穿过他的肺，发出就像摇摇欲坠的风箱一样，沙哑嘶吼。
“百客刀，你的刀道，不过如此！”
道长春哈哈大笑，“甚至都不如当年那一刀。当真以为元婴九层的实力就能克制住老夫？老夫……咳咳，老夫可是分神中期，可是天下道门执牛耳！”
道长春虽然大笑，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身深蓝色泛白的道袍已经破烂，立在胸前的双掌颤抖不已，甚至开始微微流血。
百客刀的刀道，实在太过可怕。
疯魔一般，至邪至狂，走的正是克制道门心法的路子。
但即便如此，道长春还是大笑不已。
百客刀垂首沉默。
“百客刀，就此离去，我日后饶你不死！现在老夫要捉住这只胖橘，抽他气运，无心和你争斗！”
道长春冷声道，他看到，那只胖橘正带着山贼和小喵咪们，趁两人纠缠的功夫朝着远处的山林中跑去。
如果真进了山林，就有些难抓了。
百客刀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横在道长春，左腕微转。
刀刃朝向道长春。
道长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换上了冰冷的杀意。
“百客刀！你真要阻我不成！”
“你我虽有仇怨，但你现在不是老夫的对手！”
“封刀二十年，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天下第一大魔头吗？你以为你的刀还像以前那样快吗？你现在不过是一个种花老农！”
道长春冷声喝斥。
的确，刚才那一刀，根本不如当年那一刀。
当年斩魔台，这个独臂男人找上自己，二话不说就是一刀。
那一刀啊……就算是天下最凶狠的灵兽在那一刀面前都显得不过如此了。
道长春想起那个噩梦，脸色难看。
破烂的衣衫下，他的胸前隐约可见一个狰狞的刀疤，如巨兽张开牙齿一般，在他胸前从左到右贯穿开来。
可以想象，当时那一刀的惨烈场景。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从刚才那一刀，道长春忽然发现，原来这个噩梦不过如此。
“或者，我可以在这里杀掉你，除掉我这些年的心魔。”
道长春忽然冷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
百客刀叹了口气。
“我的刀还未出鞘。”
一句轻飘飘的话从百客刀嘴中说出。
道长春的笑声戛然而止，瞪大双眼，一脸不解加疑惑的看着百客刀。
百客刀丢下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刀，缓缓取下背后那个被布条包裹的物件。
百客刀虽然只有一只手，却也没有用修为取巧，只是用笨拙的方式叼着刀柄，将那些布条一圈圈拆开。
其实他本来可以震碎布条。
毕竟只是廉价的布条。
可这些布条是她当时在烛火下缝制的。
百客刀嘴里叼着刀拆着布条，原本被杀意吞噬的他忽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正如当年她在烛火下露出的安详笑容。
只是，当时是封刀，这一次，则是彻底的拔刀了。
百客刀取下最后一圈布条，小心翼翼的收在怀里，才用独臂握住已经要出牙印的刀柄。
“你说我不是当年了。的确，二十年过去了……”百客刀声音平静。
忽然笑了起来。
“不过，闭鞘蓄势二十年的刀气，你能应付得了嘛？”
百客刀高高举起手中那柄古朴长刀。
并无光芒，通体如黑色石头。
唯独上的刀气，就连空气都发出嘶鸣的声音。
“刀尊重刀！”道长春脸色猛变，“这刀气……你竟然闭鞘蓄势二十年！”
“疯子，你这个疯子！”
道长春破口大骂。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这疯子回去之后就开始闭鞘蓄势，竟然持续了整整二十年！
看着持刀而立的百客刀，道长春心神大震。
“他回来了！”
“不，他始终就没走！”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当年的天下第一大魔头原来始终没有消失。
当代刀尊，天下第一大魔头，百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