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披散飘逸的长发,简单地在脑后扎一束马尾。厚重的黑色大衣将他棱骨分明的脸,衬托得愈发苍白。

阿熏见到来者之后,神情突然有些拘促。

颜离裳低头问道:“找你的?”

“嗯。”

“你们从哪儿来?”

“北边,加尔特斯。”

阿熏走到同伴身边,尴尬地笑了笑,说:“迷路了呃,嘿嘿。”

来者瞥了阿熏一眼,随后径直走向陆闻书和陆天擎,向他们二人作揖道:“弟弟顽劣,刚才如果有冒犯大家的地方,我代他向各位道歉。”

陆闻书微笑道:“言重了,请教兄台姓名?”

“孟萧。”

“ ‘孟’可是云渊国的大姓啊!你还是我们云渊国的人?!”陆天擎惊奇道。

陆天擎上下打量孟萧,反而有些困惑了:“看你这身打扮,倒像是从加尔特斯来的……莫非你们就是马戏团的人?”

“正是。昨晚我们刚到毓漱马场安营,弟弟阿熏初来乍到,对很多东西都觉得好奇。今日一早便发现他不在营中,我这才出来寻他。”

孟萧与陆家兄弟年纪相仿,许是在外漂泊的这几年,太久没有与故土之人交流,平日里再寡言的人也难得地想聊上几句。

“要是有酒的话……”孟萧心里突然想。

“听说你们的马戏在加尔特斯是出了名的!” 陆天擎好奇道,“欸,有没有什么诀窍好玩的,不妨透露一下?”

孟萧不禁笑了笑,说:“戏法的秘密一旦说破,就不好玩了呀。”

随即,孟萧有意转移话题:“这位公子既然能一眼便知我来历,想必和东家的关系不一般吧?”

陆天擎一愣:“嗯?”

陆闻书嘿嘿一笑:“不见得一定要是东家才能看出吧?你这身异域的打扮……方才我们在草市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外地的摊子,所以,你们不大可能是行商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整个马场唯一属于外邦的东西,就属那几顶大帐篷了。幡旗上也写的很明显——‘龙游戏团’,用的是加尔特斯文。”

这次轮到孟萧有些惊讶,毕竟跟随团队在加尔特斯演出时,见过的达官显贵、名门之后不少,其中不乏云渊国慕名而来的商贾贵胄,而腹内草莽之辈却也比比皆是。

陆天擎追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

“你腰间系的玉佩,两侧边沿的海浪形状,以及玉佩质地为上乘的‘紫珊玉’。三百多年前,云渊的西海上有座岛因盛产此玉而被人们称为‘紫珊岛’,岛上裸露在地表的紫珊玉被开采完后,地下的矿石被进一步挖掘。最终,整座岛屿被海水侵蚀,撼动,沉入海底,仅剩的紫珊玉石难逃沉沦。能够留存,不被海水腐蚀的紫珊玉石,世人只怕是可遇不可求了……”孟萧说完,一阵唏嘘。

“如今还能将其作为配饰之物随身戴着,除非是云渊国西海一带海商望族的当家人,及其继承者,用于身份地位象征。否则即便是皇族,也未必有这样的玉佩。”

孟萧看着陆天擎,微笑道:“如此看来,我的推断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吧?”

“这么懂行!以前是哪里人?哪家的公子?”陆天擎已经对眼前这位看似粗犷的江湖人另眼相看。

孟萧赶忙解释道:“家道中落,不足挂齿。”

“欸?说一下嘛!难得聊起来了……”

“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吧。”陆闻书拉住陆天擎,以免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老毛病又犯了。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但来毓漱马场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大部分仍是准备出摊的商人。运货,卸货,装货,上架……走在草市中,总能看到这些人按部就班,各司其职,忙忙碌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上官钰在颜离裳身旁,低声问道:“小离,我们三个独自先走……这样没问题吗?要不等等陆公子他们吧?”

“不用担心,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走丢的!大不了我一会送你回陆府。”颜离裳打着保票,说道,“那三个男的凑在一起,很有可能会为了一句话展开讨论,最后得出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结论。简直不能更无聊……”

“噗,有意思。”上官钰忍不住笑了。

“嗯?你确定那样的聊天有意思吗?!小钰钰~”

“不是,呵呵,我说的是你呵。”

“嘿嘿!熏仔,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到了没?”

“小离姐,你还真是自来熟……”阿熏在一旁说到,“我叫阿熏啊!熏,仔,是怎么回事!”

“刚刚那个高个子跟你什么关系呀?你好像有点怕他。”颜离裳并不理会阿熏的“投诉”。

“他是我哥啦!我哥说,我很小的时候被人丢在路上,当时他恰巧路过,看我可怜,就带着我一起讨生活。我哥人很好的,就是平时对人要求比较严啦。”阿熏解释道。

“哦,难怪……”

“难怪什么?”阿熏问。

“我也是被师父收留的呀!难怪觉得你小子跟我亲近,哈哈。”颜离裳使劲拍阿熏的肩膀,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谁跟你亲近呀!”阿熏没受得了几下,便赶紧抽身逃开颜离裳的魔掌。

不一会,三人来到了一顶巨大的帐篷前。阿熏掀开门帘钻了进去,颜离裳和上官钰紧随其后。

颜离裳发现,自从方才说服上官钰后,上官钰似乎也不再顾虑太多,二人就像同去探险的伙伴。

上官钰的勇气,让颜离裳觉得这位来自京城的大小姐并不像她寻常所见的深闺女子。“这样的女孩,的确会让人喜欢呢!”颜离裳心里默默想着。

进入帐篷后,颜离裳只觉得眼前的光线变得昏暗,适应了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间帐篷里并没有什么摆设,除了横亘在自己眼前的一道沉重的铁栅栏。

“应该是个囚笼。”上官钰绕着铁栅栏开始踱步,还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每一根铁柱。

颜离裳抬头想看看这个囚笼有多高,然而,除了看到它消失在顶上的一片漆黑中,完全没看出个所以然。

囚笼内的光线则更为昏暗,黑黢黢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只是从黑暗中时而传出一阵阵均匀的,粗重的,类似呼吸的声音。

“啊!!熏仔,这笼子里是不是关着你们的镇团宝物啊!”

颜离裳两眼放光地看着阿熏,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令阿熏不禁想要找到安全距离之后,再告诉她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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