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饭还差一个小时,张澜声称要请客人品尝云中坊的拿手佳肴,来到浮岛最高处的一座酒楼。从这里俯视,整座岛尽收眼底,远处的雁荡山别有一番景致。

众人一边喝茶,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翟星沉心中有数,该轮到自己表现一些诚意。他拿出从真正安德鲁身上抢来的黑布袋,倒出一堆金刚石。

张澜立刻被吸引住,这些宝石均为上品,最大的有大拇指大小,非常罕见;切割工艺也十分精湛,折射出一道道迷幻的色彩。

最近云中坊研制成一种法器,通过放射强光伤敌,材料需用到各种宝石。红宝石蓝宝石楚江国本地有货源,唯独金刚石只产于西方。

“安德鲁先生,你打算怎么卖?”张澜试探地问。

“张执事,你是懂行的,这种品相的金刚石在星罗国本地每颗也要卖几百个金币,何况漂洋过海来到贵国。不过,敝商会打算以物易物,交换东方的特产。”

“你想要什么特产?”

翟星沉从容微笑,反问道:“贵派要金刚石,应该不是做首饰吧?”

“是的,我们用来制作武器,”张澜老实承认,并顺势挑毛病压价,“所以,加工好的金刚石没用,要多费工序重新切割。下次交易,你直接带金刚石的毛坯更方便。”

“我想,就用金刚石交换它所制造的武器。”

张澜十分意外,生出警觉之心,对方是普通人,要法器做什么?他不想答应,又不好直接拒绝,脸上现出迟疑。

“商队航行时,经常被海盗骚扰,特别是阿特拉斯海的“黑寡妇”极其凶残,想必你听说过那帮家伙。因此,商会想加强护航的力量,听说贵派能制造普通人用的法宝,正适合水手使用。”翟星沉解释原委。

张澜答道:“金刚石武器尚未百分百试制成功,目前只修道者有能力操纵,等以后工艺完善,咱们再商议交换。”

他没把话说死,留下了余地,因为金刚石要靠汉森商会长期供应,不得不搞好关系。

翟星沉的本意是打探虚实,不奢望真能得到秘密武器,当下哈哈一笑,放过此事不再提。

吃过晚饭,张澜考虑到客人旅途劳累,闲聊了几句后就告辞。翟星沉等三人却没休息,打坐假寐,直到夜深人静。

浮岛陷入了沉睡,四下里一片寂静和黑暗。会馆中,翟星沉和贺亚男穿戴妥当,准备侦查云中坊的制药工坊。黎仲炳负责接应,不与他俩同行。

翟星沉从小在云中坊学艺,对各处的细节了如指掌,两人轻易地绕开守卫,飞出外坊,前往第三座浮岛。

云中坊有五座浮岛,分别以五行命名,第三座岛位居中央属于土,叫做“泰阿”。泰阿是晋阳国境内的一座名山,高达数千米,雄伟壮观。

实际上,五座浮岛在空中的位置并不严格按金木水火土对应,用五行命名只为了好听。

两人在幽蓝的夜空中穿行,月亮在云雾之外,撒播清辉,笼罩着雁荡群山,也笼罩更广阔的天地。从迷雾之海到亚述大沙漠,从极地堡到天竺的毒雾沼泽,中州大陆上千千万万的人和生灵,当同此景。

“好美,”贺亚男难得冒出了风雅之情,感慨说,“要是有星星就更好啦。据说上古时代的人能看见星星,能和神族玩耍,真羡慕他们。”

“你好生修炼,达到贵派祖师葛抱朴的境界,就可以飞到永恒绝壁的外面,去看星星。”翟星沉冷嘲道。

贺亚男信心十足地握紧拳头挥了挥:“我一定会的,等着瞧。对了,你为什么叫星沉,希望星星掉下来好捡一颗吗,哈哈哈。”

翟星沉的心头涌起一阵苦涩,他原名翟新成,“星沉”是岳停渊修改的。

“一入云中坊,即绝尘世缘。赐我名与分,开我性和灵……”

仿佛时光倒流,在多年前的入门仪式上,翟星沉与一群五六岁的孩童念诵誓言,旁边站着云中坊的师长们。那天岳停渊心血来潮,也到场观看。他慧眼识人,一下子看出翟星沉的不同凡响,特意叫过来询问,并亲自取名为“星沉”。当时在岳停渊身边,有一位十几岁的美丽少女,便是岳菁萝……

曾几何时,岳停渊在翟星沉的心目中高大如天神,亲切如父亲,后来发生的意外毁了一切。

“咦,那边有亮光。”贺亚男小声说道。

在外坊的方向,有一朵光亮在靠近。翟星沉正心神恍惚,没能及时察觉。他迷惑道:“是星槎。奇怪,这么晚了,还在运东西?”

在浮岛之间,云中坊弟子可运用飞行术,通常不需要乘坐星槎。唯一的例外是运送货物,如果分量过重,就无法靠人力携带。

翟星沉与贺亚男加速,抢先一步抵达泰阿岛,然后躲在一栋建筑物后窥视。

过了片刻,星槎在码头上停泊。圆形的星槎看着像石头,其实不知是什么材料,自身能发光。它在夜色中闪耀着柔和的浅黄色光团,照亮四周。

星槎上有两辆空板车、两名云中坊弟子,他们一人推一辆,上了台阶,沿街道往丹药工坊的方向走。

丹药工坊是泰阿岛上的主要设施,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面积。翟星沉七八年没来,变化不小,坊区扩大了,新建五座建筑。不出意外,新房子即是制造“瘟疫药”的场所。

两辆板车向新建筑行进,那边灯火闪亮,像是在彻夜生产。

翟星沉与贺亚男远远跟随着板车,不需要刻意隐藏,因为工坊区有人迹是正常的。云中坊的入口太容易防守,百年来从未有敌人闯入过,弟子们十分懈怠。即使听见有其他人在黑夜中走动,也只会当成同门,根本想不到是外人。

板车在一座三层楼前停下,两名弟子敲门,一个人出来,交谈几句后,开始往外搬东西。

翟星沉站在几十米外的路拐角,看不大清楚,那些物事模模糊糊有一米多长,云中坊弟子放车板上一条条摞整齐。

十多分钟后,货物装完,板车原路返回,经过两人藏身的路口。这回十分真切,车上装载的竟然是人。数量至少有十个,全都一动不动,八成是死了。

待车去远后,贺亚男开口问道:“怎么办?那座楼中有古怪,我们去看看。”

翟星沉的原计划是去药品仓库,那地方晚间没有人;而生产现场到处是干活的工人,难以接近。

在仓库中,必定有制好的瘟疫药,以及解药。在浮岛内生产如此危险的东西,万一不小心扩散,没解药岂不是全体玩完。翟星沉打算先把解药弄到手,保住自身安全,再取一些毒药样品,附上情况说明,秘密送给各大门派。剩下的事,原道宗天道宗自会出手。

现在,两车尸体引起了翟星沉的疑惑,生产药物的工坊怎会有许多死人?如果是发生了意外事故,现场多少会有所混乱。可拉尸体的两名弟子,像轻车熟路、司空见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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