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朝船的方向疾飞,一刻钟后,影像越发清晰,船连带着升起的帆呈现三角形。

在茫茫大海上漂流好几天,原道宗诸人着实遭受不少罪,一个个疲乏沮丧,勉强靠意志力强撑着。因此当归见到船后心急难耐,巴不得一步登上去。他寻思道,返回浮冰告知鸣玉后再出发,一来一回要耽搁许久,既然已经飞这么远,不如直接过去联系船上的人。

于是继续飞行,又过四十分钟,两艘近在咫尺。那是远洋上最常见的三桅大帆船,纵帆和横帆全部升满,正顺风航行。甲板上站着几十号人,仰头注视空中飞来的身影。

当归不疑有他,到近处的一艘船降落,当相距二十米以内时,警觉陡然涌起。船上弥漫着五行能量的暗流,有修道者存在,而且蓄力待发。

停下已不可能,当归落在甲板上,旋即上来五个人将他围住。

当归担心生误会,赶忙先自报家门:“在下系原道宗弟子,名叫何当归,因故落难于海上,寻求帮助。”

这时节何当归的大名已声震修道界,无人不晓,船上的修道者原准备动手,闻此三字,下意识停住。他们回头望船尾的瞭望台,首领在那里。

首领听见了当归的话语,微微一怔,纵身自平台上飘落,动作迅疾又舒缓自如,身法中防守严密又暗蓄狠辣的攻势。

当归屡同高手交战,眼界和见识突飞猛进,他立刻感知到扑面而来的压力。

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几乎完美的五官,潇洒的举止,从容不迫的风度,在当归生平所见的男人中唯有名士齐思退堪与之并论。

“在下不告而登船,甚是失礼,请各位原谅。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可否见告?”当归恭敬唱诺,再一次道歉。

中年人同样在端详当归,心下暗赞,好一位俊秀少年,从头到脚透出的灵逸超凡之气,在修道者中亦少见。他还礼道:“在下岳停渊,久仰何道兄之名,幸会。”

那夜打垮瀛台岛后,云中坊的四条船返航。他们带有指南针,尽管在阴天,亦可大致确定方向。接下来的计划要去震天府,九月九的庆典上好多门派将聚集,岳停渊和夏无盐准备再干一票大的,震慑群雄,一举奠定威望。两人分头行动,两条船随夏无盐往东,先行登岸;岳停渊率剩余的弟子返回雁荡山。

半个小时前船上的瞭望哨即发现有人飞过来,禀报了岳停渊和执事们。大家猜测是侥幸逃生的天道宗弟子,因为只有一个人,不值得动用光箭炮,决定等其上船再擒拿。没想到是原道宗弟子,近来大出风头的何当归。

当归对其中的缘由一无所知,袭击天道宗的共四艘船,眼前才两艘,加上所在的海域相隔数百里,所以没往一处联想。但另一方面他清楚,云中坊不是好鸟,这帮家伙制造瘟疫药,企图加害其他门派,称霸修道界。

事情有些麻烦,当归一方才七人,如果云中坊生歹意根本抵挡不住。没办法隐瞒实情,浮冰近在几十里外,只消岳停渊派人顺当归来的方向搜索,很容易找到。

当归无奈,只得如实讲述整桩事的经过,天道宗被未知的敌人攻击,在混乱中与他们失散,乘浮冰漂流了数日。他没提浮冰是自己制造的,岳停渊也没多问,只道是从北极冰原飘来,原道宗弟子运气好碰上。

岳停渊心中盘算,看来对方尚不知晓攻击者是云中坊,没必要马上翻脸把他们干掉,可接到船上,观察虚实。另外,他对何当归非常好奇,欲近距离了解一番。

“竟然有这种事,那红光武器听起来非常诡异,对所有修道者不是好消息,”岳停渊半信半疑,夹杂着几分担忧,接着露出关切着急的样子,“请何道兄放心,我马上命船掉头,迎接鸣玉长老和各位原道宗的朋友。”

当归被他逼真的演技唬住,急忙说道:“那太麻烦了,没必要,我回去带他们过来便好。”

岳停渊点头,吩咐道:“牛生空、仲力商,你们随何道友拜会鸣玉长老。”

牛生空是云中坊执事,仲力商是岳停渊的亲信弟子,两人得令站出来,向当归致意。

当归无法拒绝,只得感激道谢,带领牛仲二人去往浮冰。

离着七八里时,原道宗弟子察觉,鸣玉派齐娟和陈俊迎上来查探。当归为双方简单介绍,然后趁机脱身:“陈师兄,齐师姐,你们陪两位云中坊的道友同行,我去通知鸣玉长老。”

他抛下四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浮冰上。贺亚男、齐娟等意识到有转机出现,眼巴巴地充满了希望

不等鸣玉发问,当归一口气说道:“我遇见云中坊的船,岳停渊在上面,他派人接我们过去。云中坊有好几人听见过贺亚男的声音,如果认出来,那就糟糕了。”

贺亚男曾化装成金发碧眼的“艾丽丝”,同翟星沉大闹云中坊,侦察到瘟疫药的制造详情。当时真容是挡住了,却和岳停渊、张澜等人讲过话,如果那些人记性好,将识破身份。人为传播瘟疫是挑战底线的邪恶行径,任何人任何门派都不会容忍,所以岳停渊对知情者一定要灭口。

鸣玉略一思忖,有了主意:“贺亚男,你装哑巴,从现在开始不许出声。”

贺亚男识得轻重,紧闭嘴巴用力点头。

七名原道宗弟子登上云中坊的船,岳停渊率众欢迎。他给足了面子,派内的重要人物悉数出面,排成整齐的队伍,一一上前问候。

原道宗一行人颇为狼狈,一个个衣衫褴褛,表面结满白花花的盐粉,脸上头上脏乎乎,身上臭烘烘。

岳停渊请客人入内舱,聊了一会儿,先安排沐浴更衣,接着摆设宴席。虽然在海上,食物异常丰富,新鲜的果蔬应有尽有,美酒林立。

反正已落在人家的手心,担忧徒劳,原道宗等人索性放开怀抱,大吃大喝。贺亚男一言不出,闷头对付牛羊肉,遇旁人搭讪,就手指自己的嗓子连连摇头,咿咿呀呀。云中坊弟子均暗叫可惜,如此惊艳的美女,在整个修道界找不出多少,居然是哑巴。

酒足饭饱,岳停渊亲自带着到舱房,安排休息。

这时候看出他的细心,总共给了三间房,未每人一间。三个女人住一间大屋子,四个男人分别住两间较小的屋子。原道宗弟子肯定存有戒心,想互相照应不愿意单独一人住,岳停渊便满足他们。

这份大度和自信,令鸣玉益发警惕,增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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