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全神贯注地对敌,渐入物我两忘之境,把胜败得失抛之于脑后。如此一来,道术的精妙奥妙发挥得淋漓尽致,威力平添三成。

岳停渊发现,对手的招式浑然一体,牢不可破。

星座图的每一招都是拟物,同魂丹相似,又犹有胜之。魂丹是修道者的本命,凝聚肉体的全部潜力而发,可称是倾力一击。相对来说,普通道术力量小,胜在灵活多变。星座图的复杂度超过大多数普通道术,得暗能量融入后,强度不在魂丹之下,集二者之所长。

天鹅、大熊、人马骑士等反复出现,每一次都同上一次似是而非,招式看起来重复,却连接成一个整体。

不知不觉,岳停渊的主动性一点点丧失,大部分精力在应付当归的攻击,无余暇还手。

旁观者看出了战局之优劣,云中坊弟子的喝彩声变得零落,他们紧盯着空中的两条身影,心高高悬起来。

岳停渊暗生焦急,这要是输了真够冤枉的,纯属轻敌所致,阴沟里翻船。

他有两个压箱底的绝招,一是云中坊的传家宝法器,令修道界闻风色变的“七杀破灭丸”;另一个是新近修炼的秘密道术。这两样暂时不愿意拿出来用,七杀破灭丸是大杀器,用于刚出道的少年身上,惹人耻笑。秘密道术预备对付云舞阳和归云真人,争天下第一的名号,一旦在人前亮相,就收不到攻其不备的奇效。

岳停渊毕竟是经贯了大风大浪的顶级修道者,很快找到对策。他彻底放弃反击,并尽量不正面招架,只全力在天空中无目的乱飞,化解当归的攻势。同时,青玉箫急速挥舞,发出各种声响。

青玉箫乃特制,配合岳停渊擅长的音波道术。它对气流的变化非常敏感,不需要像寻常洞箫用嘴吹才能奏响,只消手指按住一个或多个孔眼,快速移动箫管使空气进入空着的孔眼,就能发出声音。

箫音不成曲调,频率忽高昂忽低沉,节奏或疾或缓,十分嘈杂难听。

岳停渊忙着躲闪,分不出真气来激发青玉箫,所制造的仅属于普通声响,非道术。但那些声音起到了干扰的作用,因为人的听觉会下意识受外界影响,很难避免。

当归急攻时,青玉箫发出舒缓悠扬的音调;当归凝势蓄力时,青玉箫模拟成蚊子似的嗡嗡细鸣,使人心烦。

几回合之后,当归的节奏被打乱,攻势大缓。

反观岳停渊,不需要使用内力,在飞行中信手挥洒,即可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轻松自如。有多年的实战经验打底,他的预判力极佳,每一次音调都与当归的道术节奏相近,又稍稍错开。这比完全相反的节奏更扰乱心神,一不小心就会被带偏。

当归意识到不妙,一时苦无良策,只得加紧施法。

现在正施展第十三式“大犬座”。

大犬座的外形像一条狗, 其主星神族称为“天狼星”,顺理成章,道术的拟物是一只巨型狼犬。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只铃铛,惟妙惟肖,奔跑时,响起哗楞楞清脆的金属声。

霎时间灵感在心头升起,当归运转劲力,铃铛从狼犬的脖颈上脱离。狼犬追咬岳停渊,暂时牵制住他。铃铛下坠,斜飞至甲板的上方。

铃音激越,音调陡然拔高了数倍,并带有动人心魄的奇妙韵律。船上之人大都受影响,心脏急跳,产生从高处坠落的眩晕感。

当归从高空俯冲,连人带刀,一道几乎看不清的虚影闪掠过甲板,对云中坊弟子发动攻击。有些人功力较深未受铃音迷惑,或招架或躲避,当归不与他们纠缠,一沾即走。另一些人在铃音下失去反应能力,傻呆呆站着,被当归用刀背砍翻。

紧跟着当归顺势一挑,将人甩到原道宗弟子的身前。姬云飞、贺亚男等人被铃铛声震慑,站立不动,鸣玉和叶知秋神智清醒,明白当归的用意,立即在云中坊弟子身上补上拳脚,封住他们的穴道。

岳停渊在空中望见情势不对,大喝一声,周身浮起一层淡金色光晕,迎头冲向巨型狼犬。两者相遇,岳停渊从光影中疾穿而过,狼犬的形体破碎,前者的护身光罩也消散不见。

然而已经晚了,岳停渊降落在甲板上时,当归、鸣玉和叶知秋控制住近二十名云中坊弟子,其他原道宗弟子恢复正常状态,持法宝严阵以待。

“何小兄弟,你此等行径,可不大地道。”岳停渊冷冷地说道。

当归故意装傻:“岳掌门何意?”

“明明说好了两人决斗,为何偷袭我门下弟子?”

“决斗的规矩是不许旁人插手,反之则不然,并未说当事人不能攻击其他人。”

岳停渊语塞。这似乎在强词夺理,但严格地说,又不能指责何当归耍赖。决斗规矩中的确没有这一条,因为交战的时候双方全力以赴,谁会闲着无聊去招惹不相干的人,所以修道者们想不到要作这样的规定。当归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决斗中转攻其他目标的修道者。

在情理上,当归也不算违背道义,他并没有对决斗本身作弊,只是抽空当袭击了其他人而已。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偷袭抓几个人质再合理不过。

当归笑道:“多谢岳掌门收下留情,我才有机会同更多的云中坊高弟切磋。”他一下子骂了俩,正因为岳停渊道法稀松逼迫不紧,才让对手游刃有余地对付其他人;同时,又用“高弟”来反讽一招间被放倒的云中坊弟子。

岳停渊真有点儿上火了,眼角微微抽动,沉下脸:“休得废话,你想要怎样?”

“自然是交换性命。方才你嫌一人换七人不合算,现下两人换一人还多出余头,我们反过来吃大亏啦。”

岳停渊冷笑一声,未即刻作答。

他决然不肯放原道宗七人离去,但要不顾人质,未免令其他弟子寒心。身为掌门,有时候很难作出正确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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