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确实很大,而王原也不忌讳什么,反正空屋子很多,直接让郭晓义住进了一处庭院。

这里本来是招待权贵们的住所,只因山庄闹鬼,又听说七公主赵清裕来了,所以来庄园的人很少,自然会有许多屋子空了出来。

大家不敢来的原因,主要是怕被赵清裕说教。这位公主太能说了,极少有人能辩的过她,交流的多了,自然会嫌麻烦。如果只有这些,大家都还能忍受,可她偏偏说些佛家的禅语,极力地劝说别人信佛,这就令人头疼了。

谁不知道太宗陛下只信道门教义,极力地打压其他宗教,谁敢触怒他的心意?坊间还曾传闻,当年陛下攻打后周之时,亲手毁去过几座寺庙,可见他对佛门教义的痛恨,很可能就源自于自己最宠爱的七公主信了佛的缘故。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管赵光义有没有真的毁过寺庙,郭晓义却知道赵清裕是真的信佛。他信道,她信佛,难道来一场佛道之争吗?这样的争论,几千年都没争出个结果,郭晓义不能在禅语上与之争论,必须换个角度去说服她。

对于王原来说,既然你敢踏进庄园,那么以后大家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不要你一纹银两借宿费,算是留个善缘。如果大家能熬过这次难关,如果未来你发达了,总会记得他的好。

这个时代,读书人的身份都很高,就算你穷困潦倒,可万一登榜提名,直接就可以成为人上人。本来王原也能考取功名,可惜家族犯了事,王家三代人都不能参加科考,除非皇帝恩释天下,解除这个限制才行。

不管以后怎么样,反正王原都没机会了。想要出人头地,只能寄希望于襄王赵元侃,希望这位殿下能更进一步,或许未来能给王家带来一点希望。不但他有有这个想法,许多跟随襄王府的幕僚,都有这个想法,因为襄王赵元侃,跟太子赵元僖关系太好。等到太子继位,解禁一些犯官的后嗣,还是很简单的。

郭晓义住进了二楼,读了会书,然后下了楼,来到院子中,开始做晚饭。

院子很宽敞,地上长满绿油油的小草,简单地挖了个小坑,搭起了支架,小刀快速地割出一片片肉块。

这是郭晓义特意嘱咐王原叫来了,他说今晚要自己动手吃的,想要索求一些生肉和调料。王原也没有多想,庄园每天迎来送往,这些食物素材准备的非常多,直接唤下人取来半只洗刷干净的半只羊肉,一应调料都供应了,才去主楼等着七公主吩咐。

王原不可能在这里久待,因为他知道每天子时,七公主要出门捉鬼。虽然次次捉不到,但是越发勾起了好奇心,一副捉不到鬼,本公主就不走的架势。这就苦了庄园里的人,张耆都不会襄王府了,每天晚上都跟庄园里的人守在主楼,陪着七公主捉鬼。

天可怜见,堂堂王宫指挥使,白天要入宫当差,晚上还要这么折腾,也真是幸苦。可这种事,张耆根本不敢对外人说,只能陪着庄里的人一起熬,熬到七公主失去了兴趣,离开庄园为止。

那些人的心思,郭晓义心里很清楚,既然这位公主的好奇心那么大,那就投其所好,让自己变成一个神棍,忽悠好了她,其他事都好办。

既然要引起她的好奇心,就必须做出一些她没见过的事情。赵清裕从小在深宫长大,除了京城周围,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清楚。所以郭晓义想出了个点子,那就是做一顿烤肉,羊肉串她肯定没吃过,就算吃过,也肯定没看过做法吧。

他就不相信,太宗陛下那么洁身自好的一位皇帝,会在自己的皇宫做烧烤。真要那么做了,估计会被文人们的口水淹死。

一窜窜羊肉串,排列的非常整齐,特别是最大那只羊腿,涂上一些盐巴、葱姜、在不同的部位添下等量不同的辣椒粉,在火上这么一烤。

没过多久,香喷喷的肉香,在院子里随处口闻。夜晚的微风,肉香逐渐飘远,半个庄园都能闻到这股肉香。再加上后院不远处的菊园,菊花的淡淡花香,与肉香混杂在一起,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在主楼门前伺候的人们,也闻到了这股肉香,全都露出不敢相信之色。大家都知道七公主信佛,虽然不忌荤食,但是平时吃的食物都很清淡,等到了庄园,没人敢准备肉食。

他们不禁想问一问,庄里到底是哪个混蛋,敢在这个时候吃肉?就算你要吃,也要像他们那样,偷偷地躲在自己屋子里的吃。现在倒好,还让肉香飘的这么远,估计庄园大部分的地方都能闻到吧。

张耆小心地问道:“我说王管家,平时你管理庄园事务,我都不过问。可你也要分清楚此事的场景,我们都有一大堆的麻烦事还没解决,还有下人敢做肉吃,嫌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王原苦涩道:“我怎么知道他会这么做吃的?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放他进来。”

王原急忙把郭晓借宿之事说了出来,本以为提供了食物,他随便在自己的屋子里烧好了就能吃,谁知道他会这么大张旗鼓地烤肉。每个院子里都有小厨房,就是为了款待那些权贵方便才增设的,谁想到那位公子居然不进厨房做完,偏偏选择在院子里吃起了烧烤。

不用猜就能知道,等下七公主必定出来询问,很可能会冲到那个院子里追问烤肉的‘凶手’。毕竟自家的公主好奇心一直都很大,连刘娥都能被她找出来,何况找一个活生生的人。

张耆无奈地叹道:“我们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公主已经出来了。这个时候,大家口风要保持一致,坚决与那位公子划清界限。反正庄园以前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们也不可能全都认识。”

所有人都拼命地点头,等下公主一旦发怒,全部推到那位公子头上。

赵清裕当然也被这股肉香吸引,走出门外,仔细嗅了嗅。虽然也闻过肉香,吃过瘦肉,但是肉香能飘的这么远,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王管家,就算你们想要吃肉,偷偷的吃不行吗?等本公主走了以后再吃不行吗?”

王原当即跪下,诉苦道:“启禀公主,不关小人之事。今晚来了一位准备明年参加科考的公子,因为错过了客栈,来到庄园借宿,所以我才放他进来。”

“可我也不知道,他居然在这么晚还做烤肉吃,也怪小人没有提前声明,我这就过去将他赶出庄园,免得他碍眼。”

赵清裕翘起了可爱的小嘴,一副好奇宝宝的神态,望着肉香飘来的方向,言道:“原来是明年应考的读书人,这样的人,都是父王急缺的人才,尔等不许将他赶出庄园。”

“尔等都在此地等候,本公主要亲自查探一番,看看他在烤什么肉。真的很奇怪,这股肉香,本公主居然从没闻过,那么肯定也没吃过。”

“记住,不许跟来,更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

赵清裕好似做贼的小猫,放轻了脚步,悄悄地向郭晓义的院子走去。

张耆、王原、以及庄园的下人们都愣住了。他们都在心里阵阵肺腑,你不是只信佛吗?信佛的人还想偷肉吃?傻子都看的出来,自家公主既然这么吩咐,肯定是想去偷吃肉。

张耆和王原同时扫视着周围的下人,张耆严肃地言道:“都管好自己的嘴,今夜之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王原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喃喃地言道:“我的老天,公主信佛,居然想去吃肉,这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平日准备的伙食,不合公主的胃口?张大人,你确信我们准备的饮食,都是公主在宫里爱吃的吗?”

张耆翻了个白眼,也很无奈地言道:“宫里的御厨都跟来了,怎么可能有假?公主做事,实在令人难以猜测。总之我们记住一句话,不该说的不能说,该说的更不能说,那就没有错。天可怜见,万一哪个泄露了公主偷肉吃,那他信佛的名声,必将毁去,陛下或许会高兴,但我们必会受到公主的严惩。”

常在宫里当差,张耆自然明白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别看七公主和蔼可亲,与什么人都好说话。但是不要忘记了,赵家人都有一个鲜明的特点,那就是都很爱惜自己的羽毛,都能做到洁身自好。

七公主信佛的名声,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一此事泄露,那位公主肯定会归咎到庄园里来。到时候一怒之下,很可能会杀了他们。七公主的侍卫队,乃是赵光义亲自调派给她的,也是宫中战斗力最强的队伍之一,那些人只听七公主一个人的命令。

想到此处,张耆再次叮嘱道:“从现在开始,庄园许进不许出,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郭晓公子的住所。公主在庄园没危险,她爱怎么玩,一切随她的意,我们做下人的就要做到两耳不闻、双眼不见的程度,更不能让襄王殿下知道。”

王原等人都懂了,如果被襄王赵元侃知道此事,为了刘娥,很可能会拿此事与赵清裕做商谈的价码。这些赵家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们自家人怎么闹,最多当时面子上不过去,很快就能和好如初。可回过头来,必会严惩庄园里的人,一个管不住嘴的手下,要来有何用?

到时候不但赵清裕要找他们的麻烦,很可能赵元侃为了挽回赵清裕的名声,也会惩治他们。毕竟赵清裕在赵光义那里最受宠,就算是家中的哥哥姐姐,都会让着她,更怕惹着了她。

还在院子中烤羊肉串的郭晓义,并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思,他还在奇怪,怎么赵清裕还没来?大家都说她好奇心很重,肉香飘的满园都是,她难道一点都不奇怪?还是说大家都猜错了,赵清裕并没有好奇心,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给别人看的。

这么一来,所有的计划就要推倒重来。情报的疏漏,只要判断错了一环,以后的计划就根本进行不下去。

想做一个受人敬仰的神棍,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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