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媞留下的三幅画,引出的青玉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兰若寺。

殷媞是春风楼的人,青山镇认识她的人有很多,如果她死在外面,小镇上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而她确实是死在了外面,能够与三幅画联系在一起的,唯有她死在兰若寺,人们才不会知道。

兰若寺,对于青山镇的人来说,乃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不但的本地人,就连来往行商之人,都不敢对外人吐露。

那个地方太邪门了,凡是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生死不知。

本来大家还不信,在赵聆的安排下,集结了几十人,大家一起去探查。早上出了门,上了山以后,就没有一个再回来。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敢去,赵聆甚至都不敢上报。

这么离奇古怪的事情,官方根本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装着不知道。而青山镇的本地人,也不敢对外声张,不然各地的商人,根本不敢来小镇做生意。

凡是知道兰若寺的人,都不会对外说,平时连提都不敢提。

现在从郭晓义的口中得知,殷媞死在了兰若寺,凶手就躲藏在兰若寺中。没有人再敢多言,只想此案草草了结,大家都不要再纠结了。既然殷媞已经死了,如果有人问起,就当她是自杀的吧。

他们这么想,可郭晓义并不这么想。

郭晓义言道:“兰若寺是第一案发现场,这个推测八九不离十,我们要去那里调查。不管殷媞以前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来历,她既然是我大宋人,我们有义务查出杀他之人,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赵聆拼命地摇头道:“郭兄弟,此案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查下去了。事涉兰若寺,那是整个青山镇的忌讳。”

郭晓义正色道:“赵聆兄弟,此案必须查下去,过几天官家那边就会有消息,青山镇这边的事务有天机阁全权处理,你只能辅助,而不能插手。不妨再等几天,等命令文书下达以后,你再听从我的调遣。”

赵聆点了点头,郭晓义看的出来,他根本不敢去。

既然要去兰若寺,自然要对那里做些了解。既然话都说开了,大家看他铁了心要去,也就不再避讳什么,将兰若寺的情报,都一一说了出来。

坊间传闻,在佛门达摩祖师没有进入中原之前,世上就有了兰若寺。这座寺庙,乃是春秋战国时期,释义教所建。

华夏文明渊源流长,道教和释义教并列,释义教阐述的是佛门教义。而达摩祖师传递的佛门教义,只是印度教的一个分支,却更能融入俗世,被普通人所接纳。

那些说佛教是外来宗教的人士,混淆视听,对佛门教义的不熟。特别是到了唐朝,更是弄的混淆不堪,教义传播经常发现内部不和的矛盾之声。而释义教的前身,也是从道教中引出的一支,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佛本是道之说。这个观点,争论了几千年,到今天也辩不清谁是谁非。

兰若寺,就是在这个背景下产生,没人知道这座寺庙,到底属于哪个宗门教派。说它是佛门寺庙,却经常有鬼出没,佛与鬼是完全的死敌,很难共存;说它是道门庙观,却也有和尚出没,历经上千年的风吹雨打,依然毅立在世间不倒。

以郭晓义了解到的兰若寺的近况,居然掺杂了人、鬼、妖、道、佛等各家传说,简直就是一团混乱。各家教派这么多人在一起,不打起来都难。

小小的兰若寺,吸引着那么多人聚集,肯定是有原因的。最有说服力的一个传闻,还是那个倩女幽魂的传说,在民间传播的最广。

倩女幽魂,说的是一只女鬼和一个人类书生的故事。书生名叫宁采臣,十年寒窗苦读,为了赴京赶考,夜宿兰若寺。寺庙中有一只大妖,名叫黑风老妖,为了练功,经常吸取人类的阳气,所以派出众多的手下,专门在兰若寺周围抓活人。

其中有个叫聂小倩的女鬼,也是老妖的一个手下,她不但没有抓宁采臣,居然爱上了这个书生,还带着他逃走。两人不但相爱,还结了婚,并且诞下一子一女。

可此事依然被黑风老妖知道,派出手下前去捉拿,却被道门高手燕赤霞阻止。围绕着一人一鬼,道门高手和妖族大妖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从而导致兰若寺的残破。

最终,聂小倩死了,宁采臣遁入空门,选择做了和尚。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明明是道门前来相助,替你杀死了大妖,你不选道门也就罢了,还选择了佛门。

从此以后,道门中人也不来了,弄得在兰若寺附近死去的人,游魂得不到解脱,从而戾鬼纵横,专勾上山的生灵之魂。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因为兰若寺是道门的遗弃之地,而佛门与地府的矛盾,造成鬼差们都不会来兰若寺。

可现在不同了,殷媞来了,很可能她就死在兰若寺。杀她之人,很可能就是佛门中人。并且此事,在郭晓义的插手下,还有地府的两位判官在旁观。

还有道门宝物青玉案,可能也在兰若寺。纸包不住火,既然殷媞能找到这里来,那么道门其他高手,也会前来探查,可能性极大。

小小的兰若寺,瞬间成为了焦点,引得各方势力前来,剪不断、理还乱。更让郭晓义纠结的,那就是自己如果去的话,鬼丫头肯定会跟随。而鬼丫头是魔族公主,那么本来没什么事情的魔族,也会参与进来。

到时候,妖魔鬼怪聚集,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不是郭晓义所能抵挡的。郭晓义只是人类,虽然他会武艺,但是武功再高,也怕子弹。而那些妖魔鬼怪展开的大战,各种法术横飞,跟子弹的威力没什么区别,你让一个普通人怎么承受?

最为关键的,他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向来算无遗漏的郭晓义,却要打这么一场没有把握的仗,想不犯难都不行。他很少做没有准备之事,而兰若寺根本没有人去过,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兰若寺的情况,只能通过殷媞所绘的那幅《寺庙图》,这跟纸上谈兵有什么区别?地图绘制的再好,也需要提前派人探查,观察实际环境与画卷上的不同之处。

那么派谁去兰若寺探路呢?摆在郭晓义面前的人有两个:鬼丫头和胡俪俪。

鬼丫头是高手,曾经被困在天渊殿上百年,也没有死掉,她去最合适。可鬼丫头不会去,她只会跟随在郭晓义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而胡俪俪是唯一去过兰若寺,也是唯一活着出来的人,可她的心思太过单纯,连别人讨论的意思都听不懂,又怎么可能绘制地图?

思来想去,郭晓义只能自己出头,亲自去兰若寺探查。有鬼丫头当保镖,就算与人起了争执,打不过别人,逃跑还是能办到的。

在去之前,还要做些准备,提前制定出一系列应对的办法。既然没去过兰若寺,那么遇到的一些情况,都属于突发事件。到时候郭晓义会怎么做,鬼丫头做何种辅助,两人都要提前配合好,以免出错。

临行前,郭晓义带着鬼丫头,又回到小镇门口,观看了石碑上残缺的诗。《四愁诗》是张衡所著,而张衡这个人,恰恰是龙虎宗张家人。寄托惆怅愁思的诗词有很多,为什么殷媞偏偏要写这首诗呢?难道她跟龙虎宗有什么关联?

如此看来,郭晓义想的就深了。殷媞是道门中人,可她为什么怕痴颠道人?难道痴颠不是道门中人吗?郭晓义也问过,无论是鬼丫头、天机大殿众侍女,还是崔钰、陆判,甚至是碧菱等人,都不知道世间有痴颠这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痴颠到底属于哪方势力?连碧菱这个太古蛮荒时期就存在的大巫,都不知道他的来历,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而在天机阁的崔钰判官,愁得头发都快抓光了,生死簿上也没有痴颠的名字。事实很明显,痴颠肯定还活着,就算生死簿判不了那样的大能,也应该有一些记录才对吧。可惜没有,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及,如果此事传出去,估计会被道门三宗看成一个天大的笑话吧。

当今人间,道门三宗最强,不管是哪方势力,都把那三宗看成是一个庞然大物,没有谁敢在人间跟他们死磕,连碧菱都不行。碧菱再强,她也只是单个存在,而人家道门三宗,随便就能召集出几十位道宗层次高手,很可能还隐藏着几位天师强者。

个体再强,也怕围攻,何况人家很有可能也有同等层次的高手。面对这个局面,碧菱就更不敢出去,人类是最具智慧的灵长类生物,修炼速度比谁都快。虽然内部经常发生私斗,但是遇到外敌,管你是哪方势力的高手,直接来一句,不许在人间界久留,不然就会加以惩戒。

当年达摩吃过亏,钟馗认过输,崔钰低过头。许多高手都死去,道门三宗依然存在,甚至人数越来越多。在人间界,道门没有天敌,他们争的,只是内部的道统之争。除了三大宗门,还分化了许多小宗门,大家都以正一道教义为宗旨,只要教义统一,其他势力根本不敢去争,争也争不过。

摩挲着石碑上的诗句,郭晓义不禁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杀死殷媞的凶手,真的是普明和普律吗?佛和道教义虽然不同,但是两方并没有撕破脸,许多人私底下的关系都还不错。

而普明和普律,乃是当今最为著名的两位游僧之一,他们只是嫌疑最大,有那个杀人动机。但是有没有真的杀过殷媞,一切都只是猜测,郭晓义根本拿不出真凭实据去指征。

有个最大的破绽,那就是抱殷媞的尸体回来的人,到底是谁?如果是两人中的一位,那就是和尚逛青楼,这个理由说出去谁会信?更何况那两人还是有名的游僧,甚至有一位与赵清裕很熟。就算他们要杀人,也不可能把尸体再抱回来,那不是在打好朋友的脸嘛,毕竟春风楼也有官家的份额,这一点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案子,越深查下去,疑惑越深。好似眼前有重重迷雾,揭开一层,还有更多的谜题没有解开。解开这一切的钥匙,依然是青玉案,以及殷媞的死因。

只要查出殷媞的真正死因,许多谜题都会浮出水面,想要查出这一切,就必须要去兰若寺,去第一案发现场查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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