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很普通的茅草屋,站在房屋外,破旧的木门上,靠着一根断掉的半截房檐。还没有进去,就看到层层的蜘蛛网,缠绕在门里门外。

郭柔第一时间判断出,这间茅屋保存的非常完好,十几年都没人打开过。

一般这样的老房子,只要房门打开,都可以用肉眼观察出某些痕迹。自从张家村经历过一场大变,张娇杀了全村人以后,没有人再来过这个村子。老人的记忆不太清楚,但是有没有人来过,他还是不会忘记的,不然也不会说出听到某人喊‘太子’之声。

摸着门上的灰尘,郭晓义暗暗点头,确实没人来过。

郭晓义言道:“张娇的闺房,一直没人来过,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起码能查清她的过去。”

鬼丫头疑惑地问道:“既然确定她是张家的女子,还要查她的过去做什么?”

郭柔也问道:“对呀,她的过去很清楚,我们不能在大方向出错,不然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郭晓义摇了摇头,认真地言道:“你们要记清楚一件事,没人说张夫人就是张娇。大兄的书房里留下的字,说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到底把她当成是张夫人?还是娇儿?’这句话初听起来是同一个人,但也没肯定娇儿就是张娇。”

“而这位老人家,只说娇儿,也没有说张娇。虽然这里是张家村,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告诉我们说她就是张娇。”

“更一点疑惑的地方,张家的族谱中,最近几十年来,都没有一个叫张娇的。”

“三个疑点拼凑在一起,重重疑惑叠加,不管她是不是张娇,都无法做出完美的解释,总有某个疑惑解释不清楚。由此我初步判断,娇儿的过去,并不简单。”

郭柔和鬼丫头面面相觑,还有这样的说法,这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打开思想上的牢笼,按照郭晓义的说法推测下去,郭柔言道:

“张家村除了一个记忆不太清楚的老人,其余的人都死了,没人能告诉我们娇儿就是张娇。村子里曾经来过一个和尚,一位太子,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来过?不管是废太子赵元佐,还是先太子赵元僖,只要他们来过,那么娇儿的身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郭晓义言道:“所以我们要打开这扇房门,去看清娇儿的过去。这里是她小时候住的闺房,可能连那位太子都没来过,既然自称太子,那么按照我大宋的礼仪,上位者都不会进入女子小时候的闺房。”

小心地打开房门,三人不断地弹落蜘蛛网,每走一步,都对这间茅屋的破旧感怀不已。故人已去,虽然这间茅屋陈旧,但是依然不改主人的摆设,从每个家具的摆放位置即可看出,这里除了三人,根本没有人进来过。

小厅没什么可看的,最简单的座椅和一张小桌,连椅子也只有一张,说明这是娇儿曾经吃饭的地方。

郭柔言道:“娇儿的闺房,应该没有人来过,甚至连她的父母都没进来过,因为这里只有一张吃饭用的椅子。这与普通农户不同,不管是哪家的闺房,都应该多出来几张椅子,以方便父母过来训话。”

鬼丫头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娇儿的父母,从来没教育过她?除了在外面教她读书识字之外,娇儿的未来,都不曾叮嘱过什么?”

郭柔很肯定地言道:“除了这个原因,其他的根本解释不通,我越来越好奇了,娇儿小时候是怎么度过的?难道她与父母的感情不好吗?”

郭晓义淡淡地言道:“想那么多做什么,直接去她的内室,那里应该是她的书房和睡觉的屋子。”

三人小心地推开内室的房门,一副绝美的女子画像,进入眼帘。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秀丽的脸庞,不施脂粉也透出一股美的颜色,姿容是郭晓义从来没见过的美。

她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只要是男人见了,恨不得搂在怀中,温柔地慰藉一番。

这样的美,连郭柔都生不起妒意,鬼丫头惊讶道:“怎么会那么美,简直比我们家小慧还要美,可她不是娇儿,娇儿长得比她差远了。”

郭柔也点头赞同道:“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同为女人的我们,也生不起嫉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姐姐,她到底是谁?”

郭晓义摇了摇头,根本看不出来,画上除了人物,再也没有其他的景色,甚至连作画人的题字都没有。

果然跟三人猜测的差不多,娇儿的内室,明显就是把书房和睡觉的床榻摆放在一起,这也符合当今时代女子的闺阁。

床榻没什么好看的,三人随意地检查了一番,除了破旧的棉被,没有其他东西,连枕头都丢在书桌上。

三人放佛看到一副画面,一个小女孩,抱着枕头坐在椅子上,在书桌上读书写字。书桌上摆放的书籍很整齐,十几本书放在那里,十几年过去了,依然没被人动过。

随意地翻开几本书,都是《诗经》《论语》之类的著作。当翻到中间某本书时,书面上题着四个字:‘娇儿语录’。

三人眼睛一亮,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娇儿语录》相当于后世的一本日记,都是娇儿以前自己的写的记录。只要看完这本书,对娇儿的过去,起码有个清楚的认知。

郭晓义言道:“先不要打开这本语录,小柔,你看下其他的书籍,特别是娇儿曾经写过的字,能不能与这本书的名字对比的上。”

郭柔又检查了几遍,很认真地言道:“从笔迹上,这本语录就是娇儿自己写的,连墨迹都差不多,别人想以假乱真根本办不到。女子的笔迹,都有自己独特的写法,别人模仿官方的字迹还行,想要模仿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孩写的字,那实在太难了。”

郭晓义点了点头,那时候娇儿还很小,笔迹根本没有定型,越是稚嫩的字迹,别人越模仿不了。虽然稚嫩,但是娇儿的字,写的非常隽秀,只要看过的人,都有种赏心悦目的感受。

将这本《娇儿语录》放在桌中央,郭晓义翻开第一页,一种颠覆他们认知的内容,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是什么意思?郭柔睁大了眼睛看着郭晓义,这首诗她从来没见过。

郭晓义深吸了口气,言道:“我想到了一个人,但是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我们继续看下去。”

翻开第二页,再往下的内容,记叙的都是娇儿平时生活的点点滴滴,从吃饭到村口游玩,记录的非常多,也非常凌乱。

其中几条重点的内容,被郭晓义指了出来。

“今天跟父亲大人吵架了,邻村的大牛哥哥来求亲,他对我可好了,可惜还是被父亲赶走了。我问什么原因,父亲说我的身份很高贵,不适合嫁给普通的农户人家。可我就是不明白,我们张家村也是农户人家,凭什么我的身份比大牛哥哥高贵,难道我不是爹娘亲生的吗?”

“那一天,廷美大叔来了,他站在村外,久久不进村。我上前去询问,他说不敢看到阿姨的画面,并且告诉我,画上的阿姨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又不懂了,阿姨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我已经有亲生父母了,真的令人费解。”

“廷美大叔走了后,村子好像变得热闹了,陆续来了好多知书达礼的书生。他们都陪我玩耍,甚至元佐哥哥说喜欢我,等过几年长大了,让我嫁给他。而元僖哥哥却语焉不详,既不说喜欢我,也不说要让我嫁给他的话,其实我心里清楚,他心里是喜欢我的。”

“思来想去,我还是嫁给元佐哥哥吧,毕竟他是太子,对我也非常的好。而元僖哥哥有很多心思,很久没来看过我了,我快要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村里来了一位和尚,让我随他念佛,我自然不愿意,吃斋念佛的日子太苦了,那不是我想过的日子。”

“和尚一直不肯离去,说是元僖哥哥让他来的,只有皈依佛门,未来才不会有麻烦。元佐哥哥为了打发走那位和尚,时常与和尚争吵。为了讨好我的欢心,说准备为阿姨修建一座寺庙,让我以后有时间多去拜祭,和尚这才离去。”

“元佐哥哥来的很焦急,说廷美叔叔死了,他也有性命之忧,为了我的安全,劝我随他离开村子。我没有同意,就算我要嫁人,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廷美叔叔死了,我确实想他了,当年他送给我一首诗,让我在他死去后,记录下来,以方便流传后世。人死为大,那就记录吧,反正元佐哥哥就要来接我走了。”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最后一页,只记录了这一首《虞美人》。

郭柔和鬼丫头对这首诗的多愁感赞叹不已,而郭晓义整个人的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哪里是赵廷美写的,而是后唐最后一位皇帝,李煜写的。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推理下去,再看了看面前那副画中的美人,一个恐惧的事实摆在郭晓义的眼前。

娇儿并不姓张,她不是张家人,而是小周后的亲生女儿。再加上王夫人当日随后的一句牢骚话,太宗强幸了小周后,在那个期间,李煜被关幽禁,里里外外都被人监视着。

也就是说,李煜不可能再那段时间里,跟小周后再发生什么肌肤之亲。一个亡了国的君主,连女人都保护不了,从而内心惆怅,写下了这一首《虞美人》。

写完之后,饮了赵廷美送来的一杯酒,一杯毒酒,从而死去。

后面的故事就简单了,小周后几年之后也死了,而赵廷美乃是毒死李煜之人,所以观看到这首诗,并且保存了下来。直到赵廷美死了,才敢让这首诗,借着娇儿的手,公诸于天下。

那么娇儿的真实身份,已经很显然了,她不姓张、也不姓李,而是姓赵。

想到这里,郭晓义头真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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